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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染说完，直接嫌恶地撇开手。张一瑶原本为了不被头发扯得太痛，正拼命回抓着头发往前反拗着她的力量。身后骤地松了劲儿，她整个人便不觉随着惯性往前踉跄了几步，口中啊啊啊地了喊了几声，最终还是没掌握住平衡，摔了个狗啃泥。
旁边正观战的人群传来惊骇的倒吸气声，还夹杂着几声压低的笑。
张一瑶平素霸道跋扈，学校里吃过她的亏的人不少，难免有人幸灾乐祸。
张一瑶摔懵了。
七班人也看懵了。
对于张一瑶而言，此刻当着别人面出丑的耻辱早已盖过了对姜染本身的难以置信与愤怒。她趴在地上懵了会儿，很快撑起手臂跌撞站起，歇斯底里冲过来，“我他妈跟你拼了！”
七班的人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前拉架。
“诶诶诶诶诶……”
“别打了别打了！”
“停！都给我停下！怎么回事！”
……
迅速将两个人拉开到两边，其他人又纷纷将一旁的手下们一一扶起来。
张一瑶又羞又恼，失了面子的羞耻让她迅速红了眼眶，率先对着潘亮告状，“她打我！”
姜染反驳，“是你先动手的好吧！”
她无意一瞥眼，看到七班人群里的慕西沉，心底莫名又有一丝愉悦升起，不动声色向他眨了下眼。
七班一众人此刻却全部齐刷刷地看着姜染，神色一个比一个惊恐。
包括潘亮。
无怪他们讶异，姜染自从转到高二七班起对众所表现出的一直是一个乖巧差生的形象。她不爱学习，上课睡觉，日常待人热情开朗。除却在招惹慕西沉的事情上颇有些胆大之外，至此还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而她方才那一幕实属与她平常的样子太过大相径庭，实在令人震惊。
唯有慕西沉似乎并不意外，凝视着她的眼神像有重量。
张一瑶气不过，怒目睚眦地又要朝她冲过来，“但是你——”
眼看她又要过来，姜染又摁着指节做出要还手的姿态。
七班众人见状连忙又“诶别别别别”地拉住她们俩，场面又乱作一团。
“好了！”直到潘亮气急败坏地吼了声。
整个林荫道一瞬消音。两个人停下来，气哼哼瞪着对方的眼神却仿佛恨不得将对方撕裂。
“你们几个，跟我去趟主任办公室！”
不远处从教学楼里传出的上课铃已经响起，潘亮憋着火转身时发现树荫旁那些看热闹的学生还在，不禁斥了几声，“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散了！回去上课！”将众人遣散。
直到众人稀稀拉拉散开，慕西沉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地面上的一样反射着微光的东西上。那是一枚胸牌，他微顿，望了眼走远的众人们默默走上前拾起。
-
主任办公室里，齐主任正襟危坐，肃着脸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女生。
“到底怎么回事？”
互相暗潮汹涌地盯了对方一眼，张一瑶先答了。
“她打我。”
姜染轻飘飘反驳。
“她先动手的。”
张一瑶愤愤扭头。
“但是最后是你打了我！”
姜染也扭头。
“那兴你动手，还不兴我还手了？”
说着哼笑了声，姜染语气鄙蔑，“再说，你自己武力值菜赖得了谁啊。”
“你——”
“行了！”齐主任越听越来气，一手拍在桌面上，两人瞬时收了声。
“都把这儿当菜市场了是么？一个两个干嘛呢！把你们叫到这儿来是让你们来吵架来了？都还有没有规矩了！”
两个人不说话了。张一样不甘地扭头瞪她。姜染嘁她一声视而不见。
齐主任的视线在两个女孩的脸上来回看了几圈，最终落在张一瑶脸上，沉沉压了口气。
“张一瑶，你说说你！”她厉声训斥，“这个月你都是几进宫了？就不能给我安分点的？你再这样，别说毕业，你连能不能上到高三都不一定了知不知道！怎么还不当回事！”
听见她被骂，姜染故意得意似的对她眨眨眼睛。
张一瑶面露委屈，“齐主任，明明是她……”
“快闭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还不清楚么？”齐主任直接不客气地驳回去，“更多的我也不想说你，就说这个月开始，就有多少人过来和我告状？你就说人家那……那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吧！你这都是在干什么呢你！”
尽管没明说，但姜染和张一瑶都心知肚明齐主任口中的“那谁”指的是哪谁。
姜染抿着唇笑容更盛。张一瑶脸羞愤地憋红说不出话了。
“还有你！”
正得意，下一秒，齐主任的炮火忽然转到她的身上。
姜染愣了下连忙咳了咳恭敬地站直了，睁着双晶亮澄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对上她的目光，齐主任忽然有点语塞。虽然没讲，但她心知今天的事姜染大概率是自我防卫，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
琢磨了会儿，她伸手一指办公室角落的一排女生，态度稍和缓了些，但还是不算好声气。
“你说你一个女生，学什么不好！偏……打架！看给她们一个个挠的，再怎么说，动手都是不对的！像什么话！”
那帮张一瑶的小手下们此刻个个垂头丧脑地站着，脸上多少挂了点彩。
姜染看了一眼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态度倒是挺诚恳，“不好意思啊齐主任，主要是她们上来就要打我，我一不小心真是没忍住。”
她闷声闷气地说完，忽然又坚毅地亮起眼，信誓旦旦地保证，“您放心，我下次一定劲儿小些！保证不使这么大了！”
齐主任：“……？”
张一瑶：“……”
微滞了口气，齐主任皱眉，“你还要有下次？”
“哦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姜染马上摆手，“是保证再也没下次！”
齐主任揉着太阳穴轻叹了口气。
该说的该训的都差不多了，眼看这节课都过半，齐主任让所有人站成一行，下了最后的处置，“关禁闭，写检讨。”
一中校规严，相应的也有很多违规处罚，关禁闭便是其中之一。
一中的禁闭室是几个八.九平米的小屋，就在主教学楼内，据说原本是档案仓库，后来学校在行政楼内专设了所谓的档案馆，小屋便空下来，索性便被改成了禁闭室。
所谓关禁闭，就是让犯事的学生在屋里写检讨，至多三节课为止。相较于打扫厕所、跑圈之类，这在很多一中人心中这已经算是很温柔的处罚。
几个女生一听不禁有些怨声载道。
姜染微微白了脸。
关禁闭这种小事对张一瑶而言几乎是家常便饭，倒没什么反应。
她无意中瞥向身边的姜染，却见她神色有了些微的变化。唇抿着，脸颊发白，扣着校服衣摆的手也在收紧。
看她像是怕了。
张一瑶无声白她一眼吐出一口气，终于从她身上找补回点快意。
-
姜染边甩着衣袖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主任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慕西沉。
走廊尽处，少年就站在窗前，逆着光，身影被光线剪裁成了一道剪影。
时值傍晚，天边的阳光是橙金的，光线透窗在地面上投下一块块金色的方块，仿佛一地橘子汽水流泻。
姜染顿了一秒恍若以为看错，再仔细确认了眼的确是他，她下意识灿烂翘起唇角，踩着一块块光斑轻快朝他走去。
走到他面前约莫半米的位置，她停下。
而后仰起头来笑眯眯地看向他。
“慕西沉同学。”轻轻眨了眨睫，姜染笑，“好巧啊，我们又遇见啦。”
慕西沉没说话，微低眸，视线直接落进她那双被夕光晕染得更加明亮的眼睛里。
“不巧。”他说：“我找你。”
他这么说，倒让姜染真的有几分讶异了。很快烂又漫笑起来，“那就更巧了，我无时无刻不想找你，你说这叫不叫心有灵犀？”
慕西沉蹙了下眉，不想跟她多绕口舌，直接开门见山，“姜染，我有事问你。”
“你说~”
“校园论坛上那个帖子，是你发的，对吗？”
这个问题，让姜染的神情顿了一秒。
很快又迷茫地笑了，“什么帖子啊，你说什么呢？”
她眸光清澈而灵巧，眨起睫时就真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般的不解模样，很快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说的……是传我们两个那个么？那怎么可能是我！我也是受害人好不好。”
慕西沉目光沉淡，也不多废话，直接拿出一枚胸牌露在她面前。
那胸牌是云坞一中每个学生都有的班名牌，倒没什么稀罕，唯有的不同是它的背面有一串自刻的字母——Karin.
姜染看见那胸牌的刹那下意识诧异低头看了眼左胸口，才发现自己的胸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懵了下，紧接着才恍然反应到什么有些懊恼地扶了下额头。
一定是刚刚打架时掉的……
Karin是姜染的德文名。
她以前在北川私中的国际班，班上每个同学除却本身的名字外，每个人都还有个外文名在外教课上使用。
胸牌发下来的那天，她上课无聊，就拿着小刀在背面刻了这么一串。
而那天注册论坛，她一时想不起好的昵称，索性就把这串字母给输进去了。
主要是她哪能想到……
尴尬地捂着脸顿了会儿，姜染抿抿唇心一横，伸过手就要去抢。
慕西沉却先她一步手掌一合——躲起来。
他比她高，高很多，举起手的时候即便姜染跳着去够也很难够到。
姜染试了两下放弃了，索性又吟吟弯起唇，“慕西沉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的名字攥这么紧，怎么？想把我捧在手心里？”
慕西沉黑眸始终淡薄，“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染目光微闪。
校园网上的那个帖子的确是姜染发的，理由很简单，她当时只是想着用个什么办法让大家在潜意识里将他跟她绑在一块，好让大家以后一提起慕西沉时紧跟着就能想到她。
众目所见，她做到了。
且比她原想的还要顺利好几倍。
当时发那帖子的时候，她为了表现得不太明显，只把重点放在了篮球场上的意外，关于她“美救英雄”的事，她只是隐晦地带了带节奏。她也没想到自己跟他碰到一块儿的话题度会这么高，这才不可控地发展到今天这地步。
轻咳了咳，姜染笑着仰了头，“为了你——算么？”
慕西沉几不可查地紧了下眉。
姜染：“唉，我知道，上次那个事呢……确实是我不对。”
姜染知道，从她入校开始他便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来看，他大概率是早认出了那天在美妆店的人是她了。
加上上一次和这一次的事，他心里对她的印象恐怕早就跌到了谷底。
而现在正是挽回的时机。
她一脸诚恳道：“也确实是我联合别人下套骗了你，我跟你道歉。”
说着她又兀自笑起来，一双眼灼灼勾着他，窗外的光落在她眸里像落了一片星星，“不过，我做这些的原因真的都是为了你！就是为了吸引你主意。”
“明人不说暗话！慕西沉，我看上你了，我想让你做我男朋友，我要追你！”
慕西沉的眉宇拢得更深，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疯子。
见他神色有了变化，姜染心里莫名有种滋滋的愉悦，抿唇忍着笑观察他。
不多时他轻哂一声，笑里含着讥诮，眼神也凉下来，“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讨厌你、看不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你男朋友。”
“话别说得太满呀慕西沉同学。”姜染全无受打击的样子，叹了声笑道：“现在你是不喜欢我，可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你明天就会对我‘爱我至死’、‘爱而不得’，千年等一回也不一定。而且我可厉害着呢，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样子。现在下flag，小心被打脸！”
慕西沉厌恶的神情越来越浓，实在不想再跟她废话了，沉了口气擦过她就走。
姜染笑吟吟地看向他的背影，“拜拜未来男友。”
走出几步，他脚步又渐停，再回过身的时候已经换了神情，眸色沉冷如冰。
“学校严禁早恋，你信不信，凭这个——”他一扬手，向她掷出一道银色抛物线。
姜染眼神凝了下忙伸手去接，耳边同时响起他的话，“我就能去齐主任那儿举报你。”
胸牌落进她手中，姜染看了眼不禁笑了，将它重别回左胸口。
“那你去呀。”她完全不怕的语气，“你试一试，看齐主任会不会罚我。”
胸牌别好，她笑着对他眨眨眼睛。慕西沉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她眼下本该在禁闭室写检讨，而现在……
看出他神色里的疑惑，姜染笑意更盛，一步一步，走近他，“跟你说过了，我可厉害着呢。”
直他面前，她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笑意悠缓，吐息如兰，“做我的男人，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