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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时光亲吻你》文/奶茶仓鼠
202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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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对你的处罚决定是开除学籍，你有什么异议吗？”
“我有异议，你们还能不开我了？”
初夏傍晚，云丝被暮色浸染成带紫的蓝。大片金色夕阳穿透落地窗，在木质地板上划过一道泾渭分明的光影线。
窗外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室内的气氛却降至冰点。女老师扳着脸，冷肃盯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冷白皮、红唇、巴掌脸，蓬松长发被束成高高的马尾。零星发梢搭在胸前，有微卷的弧度。
此刻她正打斜坐在办公桌前的座椅里，姿态倦洋洋的，校服外套松垮系在腰间，百褶裙下交叠一双细白修长的腿。
“姜染，现在是我在问你话！”
年级主任高主任一看见她这模样就忍不住来气，语调也不觉高了几分，“开除这决定现在还没彻底板上钉钉，但你这次犯的事这么恶劣，就没什么想解释的？你就这么无所谓？”
“有啊，可你们又不听。”被她这么一吼，少女才满不情愿似的坐直，垂睫微默，“不是我做的。”
北川私立中学的学生这么多，可没有哪一个，是像姜染这样令人头疼的。
成绩不好倒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太过叛逆、不服管教。
“不是你，那你就告诉我们是谁。”高主任：“而且如果不是你，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他们为什么又一口咬定指认你？”
姜染的面色划过一丝话不投机的无语，终压住了脾气叹声说：“我说了，是王柯。我在那里，是本来要去帮那几个小孩儿的，属于行侠仗义，你们应该给我颁个奖章呢。”
“至于他们为什么指认我，你们不应该去问他们才对么？我帮他们，他们却反咬我，这行为就不恶劣了？”
“你……”说不过，高主任一推桌上的开除通知单，下达最后通牒。
“姜染，如果这事你不肯认错道歉，那就只能被开除了！”
“那就开喽，反正又不是没被开过。”
“姜染！”
“还有别的事吗高主任？”纤细指尖轻飘飘挑起那张纸页，姜染边扫边起身，旋即对折向她扬了扬，笑眼弯弯，“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您忙，拜~”
-
还是上课时间。
北川私中校园内，一片寂静。
校论坛上，这会儿却早已是热火朝天。
【听说了吗？姜染被开除了！】
【[一张皱皱巴巴的开除通知单照片]】
【已经下通知了？！[惊恐]】
【开除？！！为什么？】
【估计还是高利贷那个事呗。】
【活该啊，让她放什么高利贷，学校早就该把她和她那帮毒瘤开除了，成天惹是生非不让人清净。】
【不是我说，我还是觉得这事有猫腻。就姜染那个条件，还用得着放高利贷？】
【附议楼上。】
【姜染是谁？】
【楼上新来的吧？连姜染都不知道……】
……
北川私立中学几乎无人不知高二九班的姜染。
提起她，大部分学生第一反应就是——漂亮、成绩差、家特有钱。
一年前，姜染空降转到北川私中高中部的那个下午，就凭着那张脸就几乎传遍了整个校园。
就是她名声有些坏。打架逃课、违纪违规、拉帮结拜……似乎总是刻意唱反调似的，不让做什么，就偏做什么。入学没两月，更凭一己之力让自己在私中名声大噪。
姜家似乎也知道自家的这位小祖宗是个什么德行，不求她改邪归正，只求能有个学校收她让她顺利读完高中便好。所以在她入校之初，姜家便以姜染的名义捐赠给私中两栋教学楼。
因此这一年多来，校方对她和她那一众死党的所作所为也都是能忍则忍。忍不了的，也都囫囵着斥责几句就过去了。连小过都不曾记一个。
直到一周前，区公安局称抓到一名私中学生以暴力形式收放高利贷。当私中的人匆匆赶过去时，看到的正是姜染。
……
高利贷不同于她平常那些小打小闹，加上被放贷的学生家长不依不饶，此遭私中定是得拿出个说法的。
正当所有人也都好奇这回学校又会用怎样的方法保姜染时，没想到，竟就这么把她开除了。
唏嘘。
……
论坛上的氛围如火如荼，课堂上仍一派浪静风平昏昏欲睡。
高二九班教室最后一排，宋之帆几乎是被裤兜里的手机给生生震醒的。
从臂弯里睡眼惺忪抬起头，男生颇烦躁地挠了挠脑袋。他掏出手机，原本想骂，看清内容时蹙眉一顿，连忙猫腰从后门溜出去。
-
与此同时，姜家内亦是一阵剑拔弩张。
“云坞镇？”
“对。”
二楼书房，姜染抱臂斜倚在桌边，不可置信的目光，直直刺着面前沙发上并排而坐的两个人。
“是你的主意，对吧？”得到笃定的答案，她愣了两秒才哼声一笑，旋即视线冷冷转向了其中的女人，“我才刚被开除，就这么急不可耐送我走了？”
女人的脸上浮现难言的神色，不待开口，姜父姜成林已然说：“是我的主意。”
他道：“只不过你林阿姨正好在云坞镇支教过，对那儿了解，也放心。现在整个北川的好学校都被你给转遍了，剩下的几家师资又不好。云坞一中再怎么说，也是全国重点，你去那儿，总好过去垃圾学校混日子。”
听明白了他话里隐然的意思，姜染冷哂，“所以其实你们早就决定好了，只是通知我一声，是么？”
继母林湘面色斟酌，半晌还是鼓起了勇气，“染染，你放心，云坞的条件虽然不比北川，但是环境很好，一中也是所不错的学校。你这次去，就先当散心感受一下，如果不喜欢，那再……”
“我喜不喜欢，有用么？”姜染打断她的话。
她态度轻慢，姜父薄斥，“染染。”
“再说，我要是不喜欢，可不辜负了你煞费苦心的谋算？”
“姜染！”姜父的声音隐约厉了，音调斜上去，“你这说的什么话？跟你阿姨道歉！”
姜染睨着林湘轻蔑“嘁”了声。
林湘脸色苍白。
“姜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姜成林一直努力压抑火气在这一刻也终于忍不住了，忽然爆发，“不学无术，目无尊长，这些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了放高利贷？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你现在还烦我们管你是不是？你以为我们想管你？也就我们是你的父母才管你。等你以后真进了局子，你看还有没有人管你！”
姜染明艳眸光随着他的话渐渐冷却，接着又灿艳一笑，“那不想管就别管喽！我又没求着你们管我。”
“你……”
“还有，我没妈。别把‘你们’用‘父母’自居。”
“姜染！”
这一句让姜成林彻底气急败坏，倏起身，铁青着脸朝她走过来。
林湘忙阻拦，“哎好了，好了！孩子也就是不想去说气话，她不想去就不去了！你发什么火……”
姜染看闹剧般看着他们两人纠缠，无所谓勾一勾唇。
“我说我不去了？我去。”她漫声道。边说边慢悠悠迈步向外，“你们想撵我，我还不想在这待呢。走远一点，眼睛还能干净。”
姜成林更加气不打一出来。
“哦，对了。”行至书房门口，姜染站停，又偏头。
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流连一圈，最终落回在林湘身上，她笑眼一弯，语气却刺凌凌的，“我再不济，也做不到自己的亲闺蜜前脚刚死，后脚就上赶着嫁给了闺蜜的丈夫，反、胃！”
-
铁艺防盗门被重重摔上，姜染出门后打了辆出租车。
到达宋之帆发给她的地点，远远的，她就看见早等在路边的少年。
宋之帆摆臂召唤，“染姐！”
姜染走近后二话没说起先抬腿就照着他的屁股踹去几脚。
宋之帆边躲边嚎，“嗷！姐，姐姐姐！我是听都学校在说你被开除了，怎么回事啊你先说别打我啊疼疼疼！”
“你还说呢！”最后一脚踹中他左臀中央，姜染冷冷收了腿，“要不是你，我会被开除？！”
宋之帆颓脸，“我，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啊……”
……
半个月前，宋之帆曾有一天悄悄找到姜染，称他发现最近王柯正在对几个初一的放高利贷。
宋之帆和王柯都是姜染在私中小分队里的一员，正如学校传的，他们这一小分队在私中可谓风云。
王柯虽说是小分队里的一员，但其实姜染和他并不熟。
他是宋之帆带来的，是他初中同学。前不久在宋之帆有麻烦时帮过他，宋之帆便带着他跟大伙一块玩儿。
这事姜染原本没想管，但也想到若任由他这么胡闹说不准会把她这一伙人的名声连累，加上这种凌弱行为她自己也看不惯，索性就答应跟宋之帆去了。
于是上周，当姜染和宋之帆堵到王柯逼吓几个小孩儿交高利贷时——王柯自己也吓坏了。
“染姐帆哥，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我求你们别把这事说出去行么？我爸要是知道了得打断我的腿！求你们了……”
当时那几个小孩儿在哭，王柯在求。
姜染一左一右被他们嚎得头昏脑涨。
她原想让王柯把多要的钱还给那几个小孩儿这事就算了了。可就这时，一行警察突然从巷口冲过来。
王柯见到警察，比见猫的耗子跑的还快。宋之帆愣了一下赶忙去追。转眼，巷子里就只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姜染跟那几个小孩儿干瞪眼。
偏在警察问小孩儿是谁欺负他们时，几个人哭着指住了姜染。
“她！她和他们是一伙的呜呜……”
“……”一瞬间，姜染哔了狗的心情都有。
……
“说起来还是王柯，干的什么傻逼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宋之帆仍觉得离谱，“那几个小屁孩也是，睁眼说瞎话！还有报警那小子，看我掘地三尺也得把他挖出来——”
事发那天他们所在的是个荒废老巷。没有监控，也没什么人。
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人看见从而报警。
可那天，曾有一个人经过过。
那人是在王柯哀求姜染时路过的。当时天色暗，巷口又远，姜染只囫囵看清个轮廓。约莫是个少年。
个子挺高，略清瘦，虽模糊，但可见颀长干净，周身勾着月色微淡的光线，肩线背线都很利落。
当时那几个小孩儿见有人来，还高声呼救过。
可他只是远远望来一眼，便走了。
宋之帆和姜染当时还不曾把他当回事，事后回想，才发觉不对劲。
眼下王柯已被开除，校方不信姜染的“诡辩”，又担心他们报复，将那几个小孩儿像保护动物似的护着。
宋之帆一腔气愤无处宣泄，铁了心要找到这个瞎报警的混蛋。
“算了，这事到此为止——”姜染却像无所谓，“以后别再提了。”
姜染以前混事做的太多，这回真被冤枉，反倒没人信了。
但她其实明白，更可能的……是他们故意不相信而已。
左右已经是这个结果，现在对她而言，什么都无所谓。
……
宋之帆乖乖换了话题，“染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天色已暗，马路沿途路灯渐次亮起，将两人拖成两道长长的影。
姜染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我爸说，要送我去云坞镇。”
“云坞镇？”
“嗯。”
云坞镇是B省的一个小镇，在边陲。
姜染的母亲温舒年轻时曾在那里支教过。
姜染小的时候曾听温舒提过那里，记忆太远，只记得那里是个依山傍水、但又偏僻的小镇。在姜染很长一段时间的印象里，“云坞”就是穷与苦的代名词。它遥远而闭塞，狭小又破落。温舒还曾玩笑，“染染要听话，不然，爸爸生气了把你送到云坞去吃苦，怎么办？”
未想在她逝世这么多年后，竟应了她的谶。
“那你要去吗姐？……姐？嘿，染姐！”
回过神，姜染微怔，抿住唇。
灯光被风吹碎疏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映得明晃晃的。过了一会儿，在宋之帆以为她不会回话了的时候，一个很淡的声音散在风里。
“去就去……”
“反正这破地儿……我早就不想待了。”
-
去云坞的日程定在了4月17日，清晨起，天便阴濛濛。
姜染一早就在收整行李。
她大部分东西在昨晚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眼下只余些零碎易忘的玩意。她一件一件放进箱里。
钥匙扣、充电宝、小玩偶、粉底液……
最后拿起来的是张照片，裹了陈旧的木质相框。
照片中是一个女人。时光在相纸上斑驳出了淡黄色泽，却斑驳不了照中人的笑容与面庞。
没再像其他东西一样一股脑塞进箱子，姜染怔了怔将相框拿近默默瞧，少倾也唇弯冲她笑一笑。
——妈。
我走了。
将照片用塑纸认真包好塞进夹层，姜染扣上箱锁，下楼。
……
临近出发天空竟飘起了雨。
细雨如丝，天地万物都被笼映得不甚清明。
老陈将汽车停到姜宅门口。
老陈是姜家的司机，在姜家有六七年了。
姜成林平素忙，姜染上学出门等一切出行皆由老陈负责。算起来，姜染和老陈待在一块的时间比和姜成林还多。
这次去云坞，姜成林原想告假几天亲自送她。
奈何姜染太抵触，最终作罢。
走出院门时姜成林正在同老陈交谈着什么。他似乎始终放心不下，反复在嘱咐，“……天气凉，还得多麻烦你些……染染的脾气你也知道……路上要小心。”
老陈一一仔细应下。姜成林目光一瞥看见走出门的姜染，浮现出一丝略带拘谨的笑，“诶，染染……”
姜染不想跟他说话，看都没看他。
她冲着老陈唤了声，“陈叔。”直接钻进车里紧闭上门。
“这孩子……”姜成林刚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老陈笑，“小孩青春期，有点脾气正常的。先生放心，我一定把小姐都安顿好。”
……
20XX年的4月17日。天阴，微雨。
姜染前往一个叫云坞的陌生小镇。
那时的姜染还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又会是场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