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曲子昂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又是一喜。
　　
　　萧毓身中奇毒，毒素淤积在体内，无药可解又逼不出来，已经伤及性命。
　　
　　他这次昏迷达半个月之久，便是这些毒素已侵蚀他五脏六腑。
　　
　　如果再不清除，毒素进入心脉，他便会长久地陷入昏迷，醒来也难以保持清醒，如今竟被一个流言气得吐出这么多带毒素的黑血来，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曲子昂忙端了水给他漱口，又塞了几丸药进他嘴里。
　　
　　萧毓吃了药，又咳了几声，缓过气来，有气无力地靠在床上。
　　
　　他倒不是生气，这点小事，还气不到他。
　　
　　他只是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滋味，毕竟一直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
　　
　　萧毓眼中现出一丝冰冷的杀意，口中却是漫不经心地问：“卫元青那老头允许自己女儿名声被这样糟蹋？”
　　
　　“王爷所有不知，镇北侯府前阵子闹出一个笑话，这位卫姑娘压根就不是镇北侯的亲女儿，他亲女儿刚出生被妾室掉包去了一个农户家，这事前阵子才暴露，侯夫人震怒不已，我听说她为了报复，还给这假卫姑娘说了门亲事，要把她许给一个老头做妾。”
　　
　　话说到这里，萧毓便明白过来了。
　　
　　这位假卫姑娘应该是为了自保，才把自己拉出来挡刀。
　　
　　他确实丢过一块玉佩，一直遍寻不到，没想到被她捡了去。
　　
　　这么多年来，多少人听到梁王这个称呼，都战战兢兢如同见鬼，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胆子居然这么大。
　　
　　她也不怕自己醒来寻她麻烦。
　　
　　萧毓眼中杀意遁去，带着些许玩味地摩挲着自己食指。
　　
　　他听闻那个卫姑娘是个木头美人，无趣得很。
　　
　　现在看来，这个判断似乎有误。
　　
　　曲子昂小心翼翼地问：“需不需要属下去......”
　　
　　萧毓睨了他一眼：“人家一个弱女子挣扎求生，你不去帮一把，反倒要封死人家好不容易挣出来的路。”
　　
　　曲子昂：“.......”
　　
　　落井下石，这不是您老最爱干的事么？
　　
　　曲子昂不懂萧毓在想什么，便垂着手听他吩咐。
　　
　　只听萧毓轻声笑道道：“既然本王那么喜欢她，便直接把她娶进来吧。”
　　
　　“？？？”
　　
　　曲子昂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他立刻又明白过来了萧毓的用意。
　　
　　关于冲喜，王太妃这边好解决，可万一别的人也有这个心思，求到皇帝那里，皇帝也觉得有理，给他赐婚，就萧毓这一昏迷十天半个月的，根本挡不住。
　　
　　以其被别有用心地塞一个女人，不如找个可以控制的。
　　
　　至于出身......只要萧毓想娶的人，甭管对方什么身份，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曲子昂难得正了脸色，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萧毓说了这么会话已经耗尽了全部精力，他勉强吃了点粥食，再次昏睡过去。
　　
　　***
　　
　　侯府。
　　
　　姜栗回到自己的房里，就开始翻箱倒柜，冬绿不知道她要干嘛，跟在她身边问：“小姐，你在找什么？”
　　
　　“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找着了。”
　　
　　姜栗从原主藏梯己的盒子里，扒拉出一个信封，再从信封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展开，看了眼，又拿起梯己盒里的两个手镯，一串翡翠珠子，和纸一起，一并放入冬绿手中。
　　
　　“小姐，这......”
　　
　　“这是你的卖身契，你带着它和这些钱财，赶紧走吧。”
　　
　　冬绿7岁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被她父母插了草标儿，当街售卖，有个婆子见她长相标致，想把她买回去给自己的痴呆儿子当童养媳。
　　
　　婆子那儿子就在身边，又痴又傻，还流着口水，婆子给出的价很高，冬绿父母还在犹豫，碰巧被轿子经过的原主看到，原主见不得他们这样糟蹋姑娘，便买下了她给自己做丫鬟。
　　
　　由于冬绿不像府上其他下人一样统一在人牙子那里采办，卖身契也没入官中，一直由原主保管着。
　　
　　冬绿一听，没接东西，直接跪下了，哭道：“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姜栗服了古代人这动不动就跪的习惯了，她想把冬绿拉起来，却拉不动，她也只好蹲下来。
　　
　　“你听我说，我跟夫人说了梁王对我有意，她有所顾忌，不会把我怎么样，但你不一样，你看今天，她想打你连证据都不需要。”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的命都是小姐给的，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府上的，我要与小姐共进退。”
　　
　　姜栗摸着冬绿的头，无奈道，“傻丫头，何苦白搭一条命进去。”
　　
　　“要是小姐有事，我也不会独活，那才叫白搭，在这里还能帮小姐挡一下刀。”
　　
　　“......”这傻子。
　　
　　姜栗知道是赶不走冬绿了，她看小说时就知道她是个忠奴，但还是被感动到了。
　　
　　“那好，这个卖身契你拿着，她应该会快会让人来把我们这边的钱财搜走，我怕我藏不住，你藏好，别被他们搜去了。”
　　
　　这次她让冬绿出去办的事，会让侯夫人意识到她身上有钱，就还能办事，一定会让人来搜走这里的财务。
　　
　　冬绿胡乱抹了一把泪，接过了卖身契，破涕为笑道：“好。”
　　
　　果然，隔日，冯氏身边的林妈妈带了人过来，把姜栗这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除了梁王那个玉佩她们不敢动，姜栗还偷偷藏了一个金镯子，那个金镯子是原主自己买的，并不在账册上，因此清点起来冯氏也不会发现少了什么。
　　
　　她肯定是要想办法逃出侯府的，到时候去外面，必须有点财物傍身。
　　
　　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姜栗叹了口气。
　　
　　太惨了，人家穿越都是在逆袭，她拖穿越者的后腿了。
　　
　　林妈妈让人把从值钱的东西从姜栗那里搬出来，又仔细对了账，确定她没私藏后，便向冯氏汇报。
　　
　　“金银首饰放我屋里，衣物等就拿给其他屋里的姑娘吧。”冯氏看完后说。
　　
　　她口中其他屋里的姑娘，是指那些庶出的小姐。
　　
　　“是。”
　　
　　林妈妈应完，欲言又止地看了冯氏一眼。
　　
　　冯氏问：“还有什么事？”
　　
　　“就是，”林妈妈犹豫道，“这样对姜姑娘，会不会太苛刻了，万一梁王醒来......”
　　
　　“苛刻？她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我都快成活菩萨了，怎么就苛刻了？至于梁王......”
　　
　　冯氏冷笑一声：“我前几日问了老爷，梁王所中那毒药药性极烈，能吊着一口气已是万幸，随时有可能没了，还想等他醒来娶她？哼，想着吧。”
　　
　　林妈妈闻言便放心了，笑道：“夫人思虑周全，是我浅薄了。”
　　
　　冯氏眼角眉梢都是得色。
　　
　　虽然被摆了一道，但姜栗是不可能斗得过她的。
　　
　　正在这时，冯氏身边的大丫鬟跑进来说：“夫人，夫人，梁王府那边来人了，抬了很多东西过来，好像是来给姜姑娘说亲的。”
　　
　　冯氏感觉自己耳朵有点问题，站起来盯着丫鬟，“给谁说亲？”
　　
　　“姜姑娘，前厅老爷正接见着，让夫人也过去。”
　　
　　“......”冯氏颓然跌坐回榻上。
　　
　　前厅，侯爷卫元青听完梁王府的于管家来意，也震惊不已。
　　
　　“可是，姜......卫栗她并非本候亲生女儿，她出生乡野，怎么配得上王爷？”
　　
　　于管家眼眸微抬，道：“弄错了吧，卫姑娘与侯爷长得这般像，怎么就不是亲生女儿了？”
　　
　　卫元青：“......”
　　
　　他听出了于管家的话外之意：王府要姜栗是侯府的真小姐，那她就必须是真小姐。
　　
　　卫元青还是觉得不妥，现在梁王昏迷着，给他抬个假小姐过去，虽然只是做侧妃，可万一梁王介意门第出身，等他醒来怪罪下来，担罪的是他。
　　
　　“这......王爷身体抱恙，他的亲事，是不是要请皇上做主？”
　　
　　于管家轻笑：“卫姑娘与王爷的事传得满城皆知，连圣上都惊动了，圣上听说王爷如此喜欢卫姑娘，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还能给王爷冲冲喜，说不定王爷就醒来了。”
　　
　　“王爷他，他真的喜欢栗儿？”卫元青不可置信地问。
　　
　　于管家反问道：“侯爷觉得呢？”
　　
　　卫元青：“......”
　　
　　我哪知道！
　　
　　然而，话已至此，卫元青也没理由推脱了，不然就是违抗圣命。
　　
　　冯氏匆匆从后院赶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于管家道：“本月十七是黄道吉日，到时候王府的花轿会过来接人，还请侯爷和侯夫人做好准备，莫要耽误了吉时。”
　　
　　冯氏身体晃了晃，扶住身边丫鬟的手才没栽下去。
　　
　　——这是她给姜栗选的嫁给那林老爷的日子。
　　
　　姜栗，真的要嫁给梁王了。
　　
　　虽然只是个侧妃，可梁王不醒来还好，要是能醒来，按照姜栗所说他对她的痴狂程度，自己这阵子如此磋磨姜栗，还试图把她偷偷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梁王还不得宰了她。
　　
　　想到梁王杀人时那可怖的样子，冯氏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姜栗被禁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闭门几日，她想好了退路
　　
　　——她要亲自把药方送去卫珩那里。
　　
　　这个药方，关乎卫珩的前途，冯氏就算再不愿意或者不相信她，为了儿子的前途也会咬牙答应。
　　
　　她贡献药方，属于有功，小说里卫珩知道她是假的妹妹后，对她态度尚可，她趁机求个自由，他应该会答应。
　　
　　当然，离开了侯府，她的死活侯府都不需要负责任，要是冯氏心黑一点，她给出药方后，让她死于非命或被拐卖，她都毫无办法。
　　
　　不过，总比坐以待毙强。
　　
　　然而，才不过三日功夫，林妈妈就来了，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丫鬟，手上捧着喜服头冠。
　　
　　冬绿见到那些东西，当即白了脸色。
　　
　　姜栗脸色也不好看，这是要强制把她嫁给那林老爷？
　　
　　她深吸一口气，问：“林妈妈，这是何意？”
　　
　　原本这阵子见到她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林妈妈，听她发问，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想到侯夫人直接被吓病的样子，林妈妈的声音发颤：“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前日梁王府上的人过来说亲，要娶您过去做侧妃，这是连夜赶制出来的喜服，您试试合不合身。”
　　
　　姜栗：“？？？”
　　
　　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