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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重生后庶女只想长命百岁 / 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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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叶大夫赶来时是已是月上中天了,文老爷忙道失礼,文夫人带徐姨娘、蕙心、锦心避到内屋,将纱帐垂下,听文老爷与叶大夫客套几句,文夫人心有急意,却不好开口催促。
  
  幸而文老爷也记着正经事,心里也着急,略客套两句忙进入正题,若非叶大夫这些年与文家也有些往来,因为锦心的身体受了文家不少资助,这会怕真是要恼了。
  
  但也因有几分熟稔,此时听文老爷将事情道来,只说是内宅仆妇有人想在四姑娘的汤饮中下药,他便正色起来,忙将闫大夫手中那一包药粉接过,细细嗅闻查看。
  
  半晌后,见他紧蹙的眉心与沉沉的面色,文老爷哪里有不明白的?登时眸中布满冷芒,叶大夫轻声问:“敢问此物可曾入了姑娘的口了?”
  
  “未曾。”文老爷摇摇头,“下入汤饮之前,便被姐儿身边一懂医理的婢子撞破了。”
  
  婄云的说法是前面撞到过胡氏鬼鬼祟祟一回,当时见洒了满地的药粉,只觉得熟悉却没想起是什么,后来想起,忙紧盯住胡氏,她一动手便抓了个正着。
  
  叶大夫听了,长松了口气,“如此可是万幸,不然此物若入了姑娘的口,这些年来的调理怕是都白费了。”
  
  文老爷骇然大惊,看向瘫软在地的胡氏时狠厉更甚,胡氏浑身发抖,背上冷汗津津,连半句辩解的话都挤不出来。
  
  或者说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思玲珑伶牙俐齿之人,文夫人当年将她指给锦心做奶娘就是想叫徐姨娘好拿捏,却没料到这人不仅是不聪明,她根本就是蠢!
  
  叶大夫又将此物的药力、成瘾性之可怖说来一次,众人心中更是后怕不已——叶大夫的话,他们自然比婄云这个小小年纪的婢子说的更放在心上。
  
  徐姨娘听了叶大夫所言,咬紧牙关不肯落泪,紧紧抱住锦心,搂着女儿的手臂都在轻颤,不停地唤:“沁儿,沁儿,我的沁儿……”
  
  “……阿娘。”事情算是了结了大半,熟悉的疲累感涌上,又因徐姨娘搂得太紧,锦心也感觉有些气促胸闷,但却因眷恋这温暖的怀抱而不想推开徐姨娘,只缓缓抬手环住她,软软地道:“我在,阿娘别怕,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胡氏这个贱妇!”徐姨娘犹自咬牙切齿地骂着,险些失去女儿的巨大惊吓叫这个素来以温和柔顺示人的女子满心怒火,什么也顾不上了。
  
  还是蕙心见锦心情况似不大对,忙上前来道:“徐姨娘,沁儿折腾了这一夜,又受了大惊吓,这会子怕是不大舒坦,还是叫丫头们煎一贴药来吧。”
  
  徐姨娘闻声大惊,文夫人已隔着帘子请闫大夫过来替锦心诊脉,文老爷不放心又叫叶大夫给诊了一诊,师兄弟两个都道是“心力交瘁、气血虚亏”,并兼有“心脾两虚”之症,共同斟酌商讨出一个方子。
  
  写下方子后,见文老爷满腔怒火都快压抑不住了,闫大夫忙道:“老爷还有家事要处理,我们便先告辞了。”
  
  文老爷忙按捺住怒火,款留邀请叶大夫在府中休憩一夜,又道天色已晚,今夜之事多有失礼,总要叫府上有弥补之处,才可略感心安。
  
  闫大夫又请叶大夫留下交流医术一二日,这些自不必提了。
  
  当下,小厮送两位大夫并药童们出了内院,回来时禀道:“老爷、夫人、姨娘,胡兴大哥来了,就在内仪门外。”
  
  他是文老爷身边的小厮,胡兴是文老爷的长随心腹,跟着文老爷这些年东奔西走,即便这会他媳妇犯了大错,小厮也不敢只呼其名。
  
  文老爷冷声道:“他的消息倒是灵通。”他偏头看向文夫人,“这家里也该治一治了,内宅主子办事,容得他们通风报信!”
  
  文夫人定了定心神,应下来道:“近日因家中事多松懈了管教,待抽出手来,定然好生整治一番。”
  
  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对胡氏的处置,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文老爷已顾不得什么阴德余庆了,立刻命人拉胡氏出内院,重打二十大板,然后吩咐:“打完板子将她困了扔进马棚里去,遣四个小厮四个婆子盯着,明日一早将人送交官府!若是今儿晚上人丢了,就叫人牙子来,看守她的人通通发买!”
  
  胡氏早被周嬷嬷用擦地的抹布将嘴堵住,这会连求饶的声都发不出,只能唔唔地哭着。
  
  谋害主家,偷窃主家财物,本朝律法严苛,对这种事情绝无容忍,胡氏到了官府,最终也不过是人头落地一个下场。
  
  但……看文老爷对门口的亲信使眼色,锦心就知道他已经发现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一点——胡氏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她又是怎么想到要用这法子的。
  
  文老爷知会那人锦心记得,是文府的家生子,三代在文府服侍,文老爷的心腹,心智手腕都不差,想来今儿一个晚上,就能将胡氏谋害锦心之事审个水落石出。
  
  这江南,是时候动一动了。
  
  罂粟粉之祸自境外而起,于扬州埋下祸患乃至殃及全国,江南总督、巡盐御史免不了担一个失职失察之罪,金陵这边有方家做贼心虚,虽然距扬州极近,但反而是最晚被波及的,倒叫金陵知府能够捡个便宜。
  
  如今将胡氏送到应天府去,文老爷知道轻重缓急,若是审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定然会与金陵知府详谈,金陵知府是心中有成算的人,胡氏到了他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算算时间,这会京里应该已经闹将开来了,方贤妃用阴晦手段意图控制当今意图固宠之事也瞒不了多久。
  
  方家人是不可能主动招出来的,这种事情招了,原本抄家充军的罪过就成了砍头诛九族了,但那东西服食上瘾之后猛地断住,当今自然会发现端倪。
  
  然后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了,这机会把握住了,于金陵知府而言,便是通天梯。
  
  江南总督与巡盐御史对这等大事失察,不说乌纱帽不保,不祸及家人就是好的了。
  
  如此一来,前世恩仇,可谓又报了一番了。
  
  前世江南总督、巡盐御史与方家合谋算计文家家产,害文老爷身死异乡,蕙心难产而亡,家人离散,这仇,前世锦心已经报过一回,今生倒不纠结于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免去官职沦为他们最看不上、最不在意的“庶民”,也算是清了。
  
  而金陵知府当年伸手护了文从翰一回,保他能到姑苏向云家求救,又在徐家带着锦心与文从林匆匆逃窜时打开方便之门,甚至叫他夫人将文家尚未出世的五女华心暗暗收容在自家别庄里,这恩,锦心也算又报了一回。
  
  自此,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锦心闭了闭眼,脸色煞白得吓人,拗不过她只能扶着她在楼下看着的绣巧忙道:“姑娘,咱们上楼歇着吧。”
  
  徐姨娘忙道:“快,快上楼歇着。周嬷嬷,你快去催催,叫她们还不把药煎了端上来!”
  
  文老爷对蕙心道:“你陪着妹妹上楼休息,我们有些话在楼下说。”
  
  蕙心应诺,半揽半扶着锦心慢吞吞地往楼上走,见锦心虚弱的模样,文老爷恨恨道:“胡氏那毒妇,此时断不能轻易过去!”
  
  过楼梯转角时,几人又隐约听到文老爷声音很沉地命:“传胡兴进来。”
  
  这一夜文府上下无人安眠,文老爷盛怒之下将胡氏查了个底朝天,这些年她做过的所有小偷小摸的勾当都被翻了出来,胡氏娘家人通通唤人牙子来发卖了,胡兴也因失察被打发到郊外一个小庄子上做管事,若非他是文夫人的陪房,只怕他家也要一同被发卖了。
  
  再有内宅外宅互相传递消息、包庇掩护,文夫人一一肃查,又拣了四五个夜里上夜在二门外小屋里赌钱吃酒的小厮出来杀鸡儆猴,家门上下风气一时为之一肃。
  
  其实文夫人治家素来严明,规矩极重,如今底下人敢如此放肆,不过因这月余文夫人一颗心都挂在蕙心之事上,又要警惕外头的方家使坏,又生怕王府是拿蕙心出来挡箭或是有所图谋,一时也摸不清那边的心思,如此竟一时疏漏了家里。
  
  如今重罚之下,家中婢仆自然不敢再行事出格,文夫人多少也存着些敲打的心思——毕竟近来是多事之秋,若是家中人口风不紧或是受人收买,届时祸起萧墙恐怕难以避免。
  
  不如借此机会,重重地敲打一番,且对胡氏之事,她也是真动了怒气的。
  
  若这事在家中再起一回,或是内院的消息再被传到外头去,那她的脸可真是被人重重地踩到地上了。
  
  故而自乐顺斋出来,文老爷拎着胡兴去审胡氏,文夫人也未曾回正院歇息,而是趁夜巡查府内,在二门外抓住了赌钱吃酒的小厮,然后迅速将阖府婢仆唤起,到二门外亲眼看着她发落犯戒之人。
  
  那几个小厮被重重打了板子后捆起来,文夫人端坐在下人抬来铺着银鼠椅袱的太师椅上,听着惨叫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垂头慢慢地撇着茶碗中的茶水沫子,待板子打完了,才缓缓将茶碗放下,冷声吩咐:“扔到马棚里去,明儿再另行发落。”
  
  众人便知这事未完,满满当当一庭院的人忙垂首恭敬肃立,但听文夫人又沉声道:“这些日子,我的心思不在内宅家事上,恐怕也将有些人的胆子养得大了起来。今儿召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今天这样的事,若是再有第二次,便不是这样轻飘飘的发落了。”
  
  她眉目极淡,目光冷然:“素日,你们都是知道我的。我平生最重‘规矩’二字,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家中事事处处都有定规,有老祖宗传下来的,有我这些年定下的,若是有人犯了,板子荆条都备着,再多轻者发卖、重者送交官府!我不看情面,只看做事。”
  
  “是。”众人齐声应道,文夫人做这些事情时并未避着蕙心,甚至就把蕙心带在身边,此时蕙心端坐在文夫人身后,目光逐渐坚定。
  
  回正院的路上,文夫人问:“怕吗?”
  
  “女儿不怕。”蕙心扶着文夫人的手,道:“女儿知道治家要严,规矩要守,母亲按规矩发落犯事下人,女儿怎么会怕?”
  
  “那就好。”文夫人抬起头,目光端正地直视前方,脊背笔挺,姿态极尽矜傲端沉,“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就在正院歇下吧。”
  
  乐顺斋里,徐姨娘心中余怒未消,到底放心不下女儿,见锦心服了药脸色还是没有好转,忙催促道:“快睡下吧,睡一觉,明日起来便好了。阿娘在这陪着你,不怕,啊。”
  
  “阿娘。”锦心握住了徐姨娘的手,她的灵魂深处涌上浓浓的疲惫,眼皮沉重的叫她不想睁开,她最后也只是低声道:“莫怕,过去了……”
  
  然后便闭上眼,不省人事了。
  
  与上次闭眼时内心深处还有些放心不下不同,这次闭上眼时,她已重重地松了口气,将心头的最后一块大石放下。
  
  这一关既过,往后余生,就真正可以,安稳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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