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见黑冥狼

　　当晚，村里来人把黑冥狼抬下山，急报县上。
　　独杀黑冥狼？村里人直叹他运气好：是头没炸毛的母狼，仇大统领在黑林子里追捕时，还射中它好几箭，碰巧又踩了兽夹，并且还是最大的一个。真他娘的好运气，是个人都能把它宰了！只有住山里的猎人癞子，第二天沿着那一路狼血，直看到谷口草地，心里惊撼不已。
　　等县里把黑冥狼送到黑袍绣云卫大统领仇小妹眼前时，仇小妹大喜过望，高兴之余，让县上免了小北村碳贡的扒皮税，相当于每家发了十两银子。虽得了好处，但小北村里的人对康红鲤还是不待见。
　　康红鲤在村里的名声极差，那是他命不好，五行带雷，八字有火，生来就是个怪胎。
　　红鲤娘说是梦见一条红龙后，有了他，因为龙属神物禁忌之列，名字里带龙太重，对小孩不好，生下他后，让村里学堂的柳先生给起了名字——康红鲤，即应红龙之梦，又有鲤鱼跃龙门，化身真龙，飞黄腾达之祈福。
　　可红鲤一落地，非但一丝福应没有，反而祸事连连，被村里人称为“灾星”。他生下来第三天开口说话，一开口，把他娘的头发咒白了；当晚他爹外村收工钱回来，被人抢，差点被害；最为要命的是隔个十天半月的，他家的房子准出事，不是被火烧，就是遭雷劈，搞得邻旁他三婶成天指桑骂槐，怨气冲天。
　　再等他稍大点，更了不得，下雨天必遭雷劈，住哪劈哪。没法子，凑钱请远近闻名的二品魔法师——鼠人吕半天来看。
　　吕半天看面相、观痣位、摸根骨、测灵境，忙了半天后，说，娃子身带魔咒，胸前乳上两点黑痣便是咒痣，不过耳大有福，性命无碍。至于什么咒，他看不出来，不过还是给康红鲤放些指节精血，以减魔咒之力。自此，“灾星”之名坐实，且远近闻名，村里一般大小的叫他“遭雷劈的”，大人叫他“小雷”。
　　屠狼月余后，康红鲤腿好得差不多，猎人癞子收了他当徒弟，带进山打猎。猎人是个好职业，皮货值钱，得有经验。由于伤着筋，落了疾，康红鲤走起路来一高一低。
　　这一天，康红鲤去谷里下网，师傅癞子叔和老爹在下面修房子。自从拜癞子叔为师，康红鲤跟着常住山里，昨夜下雨，该来的还是来了，猎人癞子的小木屋被雷劈了，康红鲤他爹有先见之明，一大早就带着家什上来。
　　下好网，康红鲤思量起这事来，记得山顶老雕窝那片石崖，好像有个土洞，不行自己住那得了，反正全是石头，劈就劈吧，这么下去，不是个法子。打定主意，他身背弓箭，腰别牛耳小刀，手里一把砍柴刀往老雕窝走去。
　　老雕窝和猎人癞子住的木屋隔不远，两山头相望，一东一西，中间隔条山沟，从村里走，还有小道，只是上面一片杂草乱石，又有点偏，很少人上去。
　　一路攀岩劈路，来到老雕窝近处。
　　一片缓坡，树木连阴，杂草丛生，山石错叠，乱石旁有一个土洞，洞右边是一堵险峭的石崖。石堆里有水外淌，看样有山泉眼。康红鲤心头一喜，待走近土洞时，闻到一股恶臭。拍了拍洞口杂草，清出条路，透了光，看见洞里有一具大狼尸体，已被啃了大半，上面招满飞虫，看腐烂的样子，只怕死了有些日子。
　　地方还算满意，狼尸怎么回事？这么大一头？
　　反正康红鲤也没打算马上搬来住，慢慢先收拾着，现在住这儿，他娘也不肯。看好地方，康红鲤转身往回走，刚走不远，一回头，发现身后跟着一条小黑狗。见他回头，小狗吓一跳，钻进草里，又探出头来。
　　康红鲤细看，心里一哆嗦：这哪是狗，他么的是头小狼！一身棕黑，尖耳垂尾，搞不好是头黑冥狼！这么点的小狼崽，大狼肯定就在附近！他两刀在手，四下张望，见周遭并无异常，赶忙向癞子叔那边跑去。跑老远，回头看，小狼还在不远处跟着。跟到了木屋，小狼站在屋前不远的的槡树下看过来。
　　康红鲤喊来癞子叔，把狼崽的事跟他说了，猎人赖子看那狼崽也不敢招惹，张弓搭箭把它惊跑，他心里奇怪：黑冥狼现在怎么都出黑林子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康红鲤把想搬到老雕窝的想法，说给师傅癞子叔听，又把狼尸的事说了。猎人赖子听完后说道：”是这样了。白天我还奇怪，小狼崽也就一两个月大小，这么大，通常不离老狼左右，我就琢磨，能不能是你杀的那头母狼的崽儿？听说这次劫皇家青货时，恶林十二王中的黑冥狼王受了伤，今儿你在老雕窝土洞里看到的狼尸，八成是他的灵兽——小环山的兽王，那对狼母子怕是找它来的。明天我去看看，若真是它，这头小狼没事，以后就算住那里也不怕，不过得等一阵子再说。“
　　第二天早晨，康红鲤起来，推开门，见小狼又在槡树下，两眼吧吧地看这边，他忙把癞子叔叫醒。猎人癞子周围巡视一番，也没见有大狼，他说道：”你杀死母狼，它这是赖上你了。“
　　康红鲤道：”它怎么知道是我杀的？“
　　猎人癞子说道：”它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定是你身上有它娘的气息。“
　　康红鲤道：”不能，叔，都过去这么长时间，血腥味早没了。“
　　猎人癞子说道：”先去老雕窝看看去，等几天要是没有大狼，找时间把它宰了吧。“
　　康红鲤道：”这大小也宰？“
　　猎人癞子皱了皱眉。
　　吃完饭，两人去老雕窝，看了老狼，回来后，猎人癞子的眉头皱得更深。
　　一连十来天，小狼一直在附近，见着康红鲤就跑出来，也不敢上前。有时康红鲤在槡树下放些生肉骨头之类，白天还在，第二天起来看就没了。又是十来天，天天如此，不过，大狼一直没见。两人试着跟踪小狼，可它警觉得很，不等两人靠近就跑没影。
　　这一天，猎人癞子拿出一根箭，箭镞发黑，对康红鲤说：”看你老喂它，知道你舍不得，想留着。我跟你说，想想这么点的狼崽，一两个月之前，它靠什么活？又是谁杀了它娘？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黑冥狼长得快，自己拿主意。这箭射中它，走不了五步必死。“
　　康红鲤连着喂了半来月，现在只要癞子叔不在附近，小狼能让他近身十步左右，他实在是不舍。可它是黑林子里的霸主级的猛兽，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别养出一祸害！
　　杀还是不杀？
　　康红鲤接过箭，摘下墙上挂的铁胎弓，走出屋门。
　　小狼现在白天也肯吃树下的生肉，正啃着，看见康红鲤走近，小狼两眼发亮，待看到他手中的弓箭，本能使它缩了缩身。
　　康红鲤张弓搭箭，小狼并没有逃，几天来的喂食，使得它对眼前这人戒心全无，只是不知所措地看他这般举动。
　　屋里猎人癞子透过窗户，冷眼看他。
　　康红鲤拉满弓，两指一松。
　　猎人癞子眼一闭，把头扭过去，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人族都是狼。“
　　那支箭如流星般”扑“地射进槡树树干，箭羽上下颤动不已，小狼吓一跳，一蹲身，没逃。
　　五天后，康红鲤走进小狼五步之内；再十天，小狼从康红鲤手中抢食。
　　猎人癞子领着康红鲤和小狼把老雕窝里的老狼尸骨清理出来，在远处找一干净地方埋了，把土洞里外修缮一番。
　　一年后，一人一狼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