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见宝

　　袭白羊虽然也是出自天泽书院，但看上去和清丽脱俗，让人见后往往惊为天人的楚大荒不同，或者说，他是另一个极端，他的长相，若是将他的五官单独拿出来，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都算得上好看，但是凑到了一起，却不知为什么立刻变得一般起来，再加上他常常半睁着眼睛，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的，不怎么机灵的样子。
　　按孙雨的话来说，袭白羊根本就没有什么修行高手的气质，看上去反而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走卒贩夫一般，总是会给人一种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让人一转头就会忘记长相，总而言之，就是十分的中庸，极度的普通。
　　当然，袭白羊相貌普通归普通，但他出自天泽书院，而且从这一路上自称是书院副院主的楚大荒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这位有些呆愣的中年汉子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孙雨对他，是既恭敬，又有些好奇，所以有时候会忍不住问对方一些问题，而袭白羊倒也没有什么抗拒，虽然声音沉闷了些，比不上楚大荒的热情，但是孙雨大多数的问题他还是会好好解答的。
　　只是，袭白羊也许是内心和相貌一致的那种人吧，他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些延迟，就比如现在，孙雨问他的话早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微微转过头，也不管孙雨并不在自己朝向的方向，径自解释起来，“孙少爷问这渡口为什么没有大船？其实并不是没有，只是平日里需要大船渡江的人很少罢了，再加上这个渡口终究是个小渡口，所以有大船的船家不多，是需要多找上一会儿的，你看，楚大荒这不就找到了人吗？”
　　说着，袭白羊轻轻用手里那根足有五六尺长的纤细马鞭点了点江边的方向。
　　孙雨听到这话，不再和兰紫那小丫头嬉闹，探头看向江边，果然看到楚大荒和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向着马车走了过来。
　　孙雨又看了一眼袭白羊，见对方又恢复到了那副神游天外的状态之中，心中不由暗暗嘀咕，这位师伯看似没有关注周围，但周围的事情却应该尽收心中，果然书院里藏龙卧虎，没有一个简单的。
　　孙雨正在那儿感慨，楚大荒就带着那两个汉子走到了马车边，他先是朝着孙雨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回少爷，这对陈氏兄弟说他们的船可以载我们过江，只是……”说着，楚大荒迟疑了起来，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孙雨记起来自己现在表面上是个去江南寻亲的初出豪门的纨绔子弟，便装出一幅不耐烦的样子，对楚大荒的迟疑不满道，“怎么了？有事就快说，误了少爷我渡江的时辰，你打算怎么负责？嗯？”
　　感觉自己前面的话说的似乎太过情切，和记忆的见到过的纨绔差别太大，孙雨在最后特意加了一声，并且还故意提高了音量，想要做出些吓唬人的架势来，可是楚大荒没被吓到，车厢里头的兰紫听到这个一直捉弄自己的家伙做戏的本事如此之差，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雨不好回头，只好在心里给那个小丫头又记上了一笔，他转向跟在楚大荒身后的陈虎，陈立二人，眉头皱起，不满地说道，“你们是兄弟？这长相，差的也太多了吧。”
　　这倒不是孙雨故意挑刺，实在是因为陈虎陈立二人一高一矮，而且高的陈虎生得白皙干净，相貌堂堂，而矮的陈立则是五大三粗，长相凶神恶煞，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陈虎听到这话还没有什么，却是把陈立给惹得心头火冒起，他本来就因为自己长相而有些厌烦别人议论，凡是听到有人说他丑都会忍不住出手教训对方一通，现在见一个生下来胎毛都没有褪干净的小娃娃都敢嘲笑自己，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什么肥羊，撸起袖子，只想在这渡口上就把对方解决了，也省得之后再要做戏了。
　　陈虎察觉到弟弟的不对，却装作没有看到一般，依旧恭恭敬敬地低头看向前方，他本来就有意让陈立冲撞一下，好看看自己这次物色的肥羊究竟如何，现在自己不用鼓动，对方主动激怒了陈立，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他有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陈虎眼角突然扫到一处地方，脸色突变。
　　而这时候陈立也刚好准备纵身跃起，身前却突然伸出来一条胳膊，拦住了他，定睛一看，却是陈虎。
　　“虎子哥！你干什……”陈立话没说完，就被陈虎狠狠地一敲脑门，然后又被用力地把头摁了下来。
　　陈虎这时候顾不上和弟弟解释，朝着马车上的孙雨深深倾下身子，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惧意，颤抖地问道，“敢问公子和平西府军有何关系？”
　　“平西府军？”孙雨突然听到这个也有些懵懂，但很快就在楚大荒提醒似的目光中想起来了，自己的那个被调出神都的老爹孙社似乎就是升任了西北那边的平西府的节度使，平西府军，就是孙社麾下的军队，孙雨想起这个，又看了看马车前那两匹虽然经过路途劳累，依旧能看出气势不凡的铁脚枣骝马，清楚了对方为何有此一问，本想笑着回答，但又想到自己纨绔的身份，只好继续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你算什么人，敢问少爷我来自何方？就你们，还不配知晓少爷我的身份！”
　　说着，孙雨装作生气的样子打算缩回车厢内。
　　陈虎这时候已经拉着陈立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向着孙雨叩求道，“小人不求知晓公子的身份，但是因为平西府军在西北为我大邢御敌于国门之外，所以若是公子您真的出身平西府军，在下兄弟二人今天就为了表示对于那些英雄们的感激，免费为公子渡江，公子您看如何？”
　　“这样啊，”孙雨一听到免费，就停下了退回车厢的动作，他和楚大荒对视一眼，得到了个肯定的答复后，才做出一幅饶有兴趣的样子来，“难得你们有这样的心思，少爷我就恕你们无罪啦，至于本少爷的出身嘛，具体的虽然不好详说，”
　　说着，孙雨低声咒骂了一句，“家里那帮该死的老家伙！”声音不大，但让陈虎两人可以隐隐听到，孙雨还是可以保证的。
　　骂完之后，孙雨又继续说道，“但你们两个眼光确实可以，本公子家里确实有人在平西府军，那么，今天这钱……”
　　“真的是平西英烈之后！”陈虎满脸激动，语气中的敬畏也多了几分，“上天有眼，让我兄弟看到公子您，今天这船钱，怎么也不能让公子您出了！”
　　“哈哈！”孙雨大笑了几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袋，径直扔给了陈虎，“本少爷就喜欢你这种实在人!起来！本少爷也不占你们便宜，船钱免了这话就不要再提，毕竟，平西府军的名声最要紧嘛，哈哈！”
　　陈虎从地上爬起来，应和着笑了几声，就收起了本打算送回的小钱袋子，然后又向着孙雨深揖道，“果然是将门虎子，这等豪放风范实在是常人远远不及啊，那么，我们兄弟就不辜负公子的好意了，还请公子稍等，我们这就招呼家人，去为公子把大船划来！”
　　“去吧，去吧。”孙雨挥挥手，看着陈虎兄弟二人毕恭毕敬地带着楚大荒一同离去驾船过来，悄声向身边的袭白羊问道，“白羊师伯，楚师傅这是要做什么呀？那两个家伙明显不是好人啊，那个凶一点的刚才都差点动手了呢，难不成我们还真的要坐他们的船？”
　　孙雨本来只是随口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而已，没有止望一向反应要慢上半拍的袭白羊会立刻给自己解释，只是这次却有些让他惊讶，袭白羊在他刚问完就开口了，“楚大荒，只是见宝心喜罢了，少爷你不用管他，而且，”
　　说着，袭白羊转过头，用他那双有些涣散的眼睛扫了孙雨一眼，“有我在，你回书院，不用担心。”说完这句，这个样貌普通的中年汉子又昏昏欲睡起来，显然不打算继续解释。
　　孙雨听了袭白羊的话，虽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意思，也不清楚接下来这几位神神叨叨的书院修行者打算做些什么见宝的事情，但其中对于自己安危的保证让孙雨倒是感受到了一丝真诚的关怀之意，而且这一路上他也知道，袭白羊是那种说到做到的性格，既然他说了这话，那么自己就真的不用担心那一对不像好人的兄弟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了，除非他们比袭白羊厉害？
　　孙雨有些好笑的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除出去，他可不相信，这种偏僻的地方也会出个妖孽的修行者，修行者要真是这样随处可见的话，不是显得他这个出身优越却无法修行的家伙更加悲惨了吗？孙雨可不愿自己想些让自己难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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