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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噶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以后，烟也就抽完了，还想再抽，奈何只剩下空瘪的一张烟盒，叹了口气，将烟盒揉成一团扔了，有点自哀，又夹着点对李飞的埋怨：“手里没钱，烟都抽不起喽……”对李飞问道：“我事儿说完了，能走了吧？”
李飞此时倒不生气了，从兜里摸出了半盒烟抛给了石大噶，笑道：“专家都没走，你急什么？再坐一会儿，烟管够……”
石大噶从烟盒里捏出了一根儿，转着烟屁股看了一圈，从鼻子孔里哼了一声，把烟点着后抽了一口对我问道：“专家同志，你还要问啥一起问，我回家还有事儿……”
我其实一直在肚子里反复推敲石大噶刚才说话，只是有三点想不通：第一，有翅膀，食肉，那大概率就是猛禽类。也这符合石大噶所说的，那东西没出现之前先出现了风讯现象。不过猛禽都有个特点就是绝对不会昼伏夜出。因为譬如老鹰、金雕这类大型猛禽，通过进化，获得了一项独门技能，那就是高速变焦眼，睫状肌非常发达，能在数百米的高空看见兔子，从而俯冲偷袭。这是猛禽的猎食习性，也是它们的猎食优势，所以猛禽只在视线良好的天气里觅食，而绝对不会在夜里觅食。而且更关键的是，猛禽类俯冲捕猎的特性让他们绝对要远离树木茂密的地区，否则它们将在高速冲撞的过程中死亡，所以这点想不通。第二，有洞穴，有风，有翅膀，食肉，昼伏夜出，那就是蝙蝠类。不过再大的蝙蝠也没有说能直接捕猎猴子的，如果有能直接捕猎猴子的蝙蝠，还能携带猴子的尸体飞行，那至少体积要是猴子的三四倍以上才可以，更何况还是在树林里飞行。如果真有这么大的蝙蝠，茂密的树林其实也是它的禁地，道理和猛禽的道理一样，这点我也想不通。第三，石大噶明确的描述出那个东西能顺着陡峭的山壁往下缓慢行走，这个特点无论是猛禽还是蝙蝠，其实都是很难做到的，因为这两种生物的生理特征都并不是非常适合陆行，这点我更是想不通那会是个什么东西。
李飞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我在怀疑石大噶所说的真实性，就想替我圆场道：“金老师，其实吧，县里对他说的这些也曾请专家讨论过，结论就是不符合生物学特征，所以他说的话一直没人信的原因就在这儿。我们这次喊他来就是了解一下的，景区宣传还是要本着景区特点来，您说是不是？”
我回过了神，看了一眼徐莉，见她好像也是这个意思，就对李飞摇了摇头道：“不，恰恰相反，我相信老石所说的。”
李飞和许同有些愕然，所以不知该怎么接我的话了，倒是石大噶挺高兴，毕竟这个事儿他说了十几年，今天还是第一次有‘重量级’的人肯定他，所以不禁得意的对李飞调侃道：“专家就是专家，比你们这帮成天坐办公室的看事儿看的真……”
许同见李飞有些尴尬，就接过话茬对我问道：“那……金老师，您的依据呢？”
我对他，也是对徐莉解释道：“老石那天是去盗药的，他知道那是犯罪行为，所以才选择了晚上去，如果没有遇到危险，他是绝对不会响枪给自己找麻烦的……”
李飞这下乐了起来，接过话头对我笑道：“对于响枪的事儿，公安上也有认定，推算出是他的枪走火了……所以……”
我立即打断他反问道：“那公安有没有提到，老石既然已经因为走火而使得自己的犯罪行为彻底暴露后，那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反而是非要等到天亮之后，给了警察充分的时间对他蹲守呢？”
徐莉笑了，石大噶也笑了，李飞和许同目瞪口呆了，这是最基本的犯罪常识：既然石大噶选在晚上去盗采，说明他知道这是犯法，所以他的盗采行为暴露后的第一时间应该是逃跑，可他却没有逃，说明他明知道如果不跑会被警察抓，却仍然没有跑，那只有一种情况，不跑的结果比跑的结果对他来说要更有利。换句话就是，他宁可被警察抓也绝对不敢跑，而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出现了能够威胁到他生命安全的原因。
李飞与许同都锁着眉，抿着嘴，看样子是在思考我的逻辑漏洞。不过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于是故意对石大噶问道：“你采的草药最后哪儿去了？”石大噶没好气的说了句：“上供了……”
这一下李飞彻底没了置疑的理由，因为石大噶下到天坑里就是为了盗药，可最后药也没了，人也抓了，这对他来说是极不划算的，可他仍然选择这种结果，那就说明他当时面临的情况比出现这种结果的局面还要糟糕。不过李飞也算是又逮住了理，对石大噶再次郑重的警告道：“那是依法收缴犯罪所得！”石大噶撇了撇眼角没理他。李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对我说出了他的纠结：“可专家说，老石的描述并不符合生物学特征啊……”
我点了点头：“生物专家说的是对的，能飞，能陆行，食肉，昼伏夜出，身体巨大，浑身长毛却还有翅膀，从目前已知的生物系统对照来看，那东西是什么，我也判断不出来……”
徐莉这个时候插嘴了，对我说道：“我倒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怕说来惹你们笑……”
李飞赶紧鼓励道：“徐女士只管说，科学上不是有句话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
徐莉这才看了看我，对众人说道：“刚才金老师提到，这种生物巨大，能飞，能陆行，有翅膀却长着毛，食肉，且昼伏夜出，这种生物在现今的生物系统中是对照不上的，不过在古生物系统中却是很轻易的就能对照出来，那就是翼龙……”
她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李飞和许同的眼睛睁的不是一般的大，除了石大噶惊诧的反问了句：“啥？龙……”其余所有人包括食堂的老朱都赞同徐莉说的是对的。毕竟凡是读过科学杂志，或者看过恐龙世界的人，对翼龙长什么样，那还是一瞬间就有概念的。
李飞的样子仍然是一脸怀疑，不过这种怀疑已经是属于强制性怀疑了，内心深处还是认可徐莉的推测，毕竟翼龙是几乎百分百的符合石大噶所描述的生物特征，于是转对我问道：“金老师……这……这恐龙都灭绝了几百万年了，这有可能吗？”
我摇了摇头，答道：“不敢肯定的说可能，但也不敢肯定的说不可能，毕竟翼龙的生物特征也的确符合方才老石所说的生物特征……”
许同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对我们说道：“还真有可能，世界上关于恐龙没有完全灭绝的报道还是很多的，譬如最著名的尼斯湖怪，网上还有照片，据说就是蛇颈龙的一种。还有我国的喀纳斯湖怪，天池水怪，据传也是这些古生物存活到现在的一种。还有日本曾报道说有捕鲸船曾打捞过蛇颈龙的尸体，这些报道在全世界范围内出现，难道咱们这儿也是这种情况？”
李飞对许同的这种‘多知多识’不屑的笑了笑，没有直接否定，而是用调侃的口气说道：“那你听没听过这么一句话，自从手机的像素变高了，UFO就减少了，自从声呐出现了，水怪就灭绝了？”末了又习惯性的补充一句：“有看这些的闲工夫，你也多读点正儿八经的书。”
许同因为有了徐莉的支持，底气就壮了不少，对李飞的这种态度当即作出了反驳：“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现在是探讨各种情况的可能性，在事实证据出现前，谁也不能一昧的赞成或一昧的反对，这都是不严谨的……”
李飞对他这句话挑不出毛病，转对我问道：“金老师，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
我笑了笑，回道：“许同说的这些并不是空穴来风，但到底是不是古生物存活到现在，就说不准了。譬如喀纳斯湖怪这事儿，以前一直有牧民的报告说自己的牛群被水里的东西拖走，还有喀纳斯的管理人员也遭遇过一些异常情况，照片也拍到一些模糊影像，最后官方就组织了一次实地考察，在喀纳斯湖里布下了拦湖大网。结果数百公斤的拦湖大网竟然被未知生物逆水拖行了数公里，等到考察队把网收上来之后，发现破了一个几米宽的大洞，这都是在央视科教频道播出过的。最后考察结果认定，喀纳斯湖里的湖怪是一种冷水鱼的变异，叫哲罗鲑。又名大红鱼。这种鱼性情凶猛，食肉，甚至在食物匮乏时能同类相食，普通的只有一米左右，但因为喀纳斯湖独特且封闭的环境，这种鱼在这个环境中发生了变异，竟然可以长到七米多长，甚至十几米长，所以就足以对岸边的人畜产生威胁，被认定为了湖怪。许同的那句话我赞同，在事实证据出现前，谁也不能一昧的赞成或一昧的反对，这是因为一切不合理的现象背后一定有其合理的原因，这就是科学探索的精神……”
李飞平时应该是不了解这些东西的，听完我的介绍，即提到了央视，又提到了考察队，所以也不敢怀疑我所说的真实性，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还真有这种怪事儿？”
许同笑着对他说道：“哲罗鲑还是小事儿，近几年世界上还发生了不少已被认定为灭绝了几百万年的生物又重新出现的事儿呢，譬如日本就发现了一种鲨鱼，叫姥鲨，原本只存在于化石中，结果无意中被发现了活体，直接颠覆了生物考古的常识，所以现在全世界对于古生物活体考察又热了起来……”
李飞这回是真不敢不信了，直摇头道：“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对我探问道：“那……那出现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是好还是坏呢？”
我和徐莉都笑了起来，对他解释道：“当然是好事儿啦，要知道以上所说的那些出现水怪、湖怪的地方，现在各个都是世界级景区了……这些还都是有事实依据的地方，还有很多人为编造的景区也开始走这种模式，譬如什么美人鱼啦、什么恐龙啦、什么外星人啦，不管真假，只要有理由，有噱头，那就是景区开发的优势。”
李飞这下算是放心了，高兴的连连点头，对众人笑道：“对对对，金老师说的对，更何况咱们这儿也没瞎编，的确是真有……”对石大噶夸道：“好啦，老石，算你这趟没白来，晚会儿去我那儿取证明去……”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唯独石大噶仍旧愁眉不展的低着头抽烟。
吃完饭之后，李飞要去向领导汇报这些情况，所以就领着石大噶先走了。许同送我们回到住的地方，被徐莉嫌‘碍事’，也给支了回去。等到只剩下我们俩时，徐莉蹦跳着挽住了我的胳膊，昂着脸冲我笑道：“你还真聪明，这么多人只有你能从逻辑中判断出石大噶说的事儿是真的……”
我看了看左右没有人，才对徐莉低声道：“其实石大噶的事儿，当初就应该有能想明白的，只是因为这对于石大噶盗采的犯罪事实提供不了推翻的依据，所以无论石大噶怎么说，都只会告诉他一句话：编的！最后拿石大噶做了一次犯罪典型。但这个景区既然这么有价值，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开发？这说明不敢开发！不恰恰也证明了其实是有人知道石大噶说的是真的吗？”
徐莉的高兴劲儿顿时被这一盆冷水给扑灭了，神色纠结的望着我，她听懂了我的潜台词，既然是官方决定的不开发，那也就不会允许考察，如果不允许考察，我们也就不能名正言顺的进入到天坑里面去。这就是一个打不破开局的连锁反应。想了一会儿，既然现在有了我这个依靠，那就自然的图省事儿，直接在我这儿寻求答案：“那……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其实从刚才到现在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儿，此时基本上有了些腹稿，对徐莉低声说道：“既然不能官方开发，又面向社会出具了评估结果，那就是说，私人开发的路子其实并没有被堵死。而且这种事儿的最终执行权是在当地政府，所以民间资金注入，当地政府是本能的不会拒绝的。我们要说服恩安县政府批准一次民间的实地考察，这种考察的成本与风险全由我们自身承担，但考察资料将与恩安县政府共享，到时候再联合评估开发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对恩安县政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就不用向上级单位打报告了，所以批准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至于猪叫崖村村委的那些配合考察的保证，你就不用信了，他们只是以为你们是对五花山进行投资，所以对天坑里的考察，就务必需要县里出面支持，很关键……”
徐莉终于又笑了出来，转身搂住了我的脖子，往下一拉，亲了下去。这一次可是真真切切的鼻尖对鼻尖，一瞬间就带给了我一种眩晕感。我享受这种眩晕感，所以我们在楼梯的拐角里相拥了五分多钟，嘴唇都有点发麻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徐莉的脸红彤彤的，目光依恋的在我的脸上看来看去，突然在我胸口捶了一下，轻笑道：“你还真是个渣男……竟然一点都不害羞吗……”
说真的，一瞬间我就陷入了另一个问题的思考中，男人对这事儿有害羞的吗？
和徐莉约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她需要回去把我的想法与老徐商量着进行下一步操作，而我也需要回去找柱子也商量着考察一旦批下来该怎么办。所以就此依依不舍的分别，约定无论是谁，只要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找对方。
我望着徐莉的背影转下了楼梯，在原地回味了一会儿，期间还与从我身旁路过两个怀着淳朴之笑的女同志热情的打了声招呼，这才回房间找柱子。可等到门一打开，迎来的又是柱子鄙夷的眼神，我很是得意，他的心思我还不明白？这就叫羡慕嫉妒恨，于是先冲他开口调侃道：“柱子，你这厮莫非要对朕不利？何以如此恨恨之色……”
柱子关上门，嫌弃的‘呸’了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更是啧啧砸舌。他不爽我就爽是我们一贯的相处原则，于是继续刺激他道：“富家千金，投怀送抱，兄弟魅力如何？”柱子仰天一声干笑，扭身躺回了床上，懒洋洋的回道：“你牛！可你也不用把战绩全写在脸上吧？猪皮擦嘴，你穷炫耀呢？”
经他这么一提示，我恍然有些明白，赶紧跑到卫生间里照镜子，差点没把自己羞死，徐莉的嘴上有口红！这让柱子看了场笑话倒没什么，毕竟他现场直播都看过了，也不差这点镜头，可刚刚那俩女工作人员却是我上杆子去找人家打招呼，难怪她俩冲我笑的那么‘淳朴’。奈何为之晚也，赶紧亡羊补牢的拧水洗脸。洗了好一会儿，就差把自己的脸摁水里泡了，这才算是彻底擦干净。等到我再从卫生间里出来，轮到柱子先笑了：“陛下这是潜水回来啦？”
我砸吧砸吧嘴，嘴硬道：“这待遇你享受过么你？”
柱子捏着手机扭头撇了我一眼，乐道：“还真没有……我们接受的是传统教育，不玩国外那一套口红糊脸的臭显摆……”
我立刻冲过去夺他手机，不在实际行动上报复他一次，我估计我晚上都睡不着。却还是没他手快，又被他抢先一步摁灭了，只好悻悻坐回自己床上问道：“你这关手机的手速，是干了多少亏心事儿才练出来的啊？”
柱子哈哈一笑，没接我话茬，转对我问道：“你俩光吃饭就能吃将近一个小时？就没点别的事儿？”
插科打诨到此为止，也是要说些正事了，于是我就把石大噶说的情况给柱子简单的复述了一遍。柱子听了之后，也是眉头微锁，沉默了片刻，对我问道：“你觉得是不是那天坑里的正主儿？”
我就把徐莉的推测对他解释了一遍，柱子听了后摇了摇头，道：“不对！绝对不是翼龙，这是扯淡……天坑是喀斯特地貌不假，里面也的确有空旷的空间，也有封闭的生物系统，但这个生物系统不足以支撑翼龙这种古生物种群存活到现在……”
他说的是有道理的，翼龙再如何符合石大噶所描述的生物特征，但是它也只是正常的生物，而既然是生物，那就一定逃不掉生老病死。所以如果是翼龙，那就应该是一个种群，而绝对不是一个个体。单个的翼龙要想从侏罗纪活到现在，即便是生态圈再如何有利，它也必定有面临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所以从这点生物学常识上就能轻易的将翼龙排除掉。
柱子对我补充道：“不过翼龙的话题一定会让猪叫崖村村委感兴趣，这对我们的考察也是有利的。”然后对我问道：“你今儿早去观局，确定是景门值宫吗？”
对于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于是就肯定对柱子点点头。柱子想了想，也赞同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个人倾向还是妖物，是天坑封闭的生态圈子里的某种生物因为地气的缘故发生了变异，所以长的非常大，会飞，长毛，昼伏夜出，有可能就是蝙蝠……或者是鼯鼠这一类……”
我把我想不通的那三点给柱子也说了一遍，柱子摇摇头道：“也不能这么想，既然是妖物，那性情和习性就有可能会发生变化，譬如喀纳斯湖怪的巨型哲罗鲑，正常的也就是捕食些小鱼小虾，可变异的哲罗鲑就敢捕食人畜，这就是变异导致的猎食习性的变化……”
对于柱子的这个观点，我还是信服的。柱子接着问道：“你那个七仙品莲局的结果怎么样？这地方的地气重不重？”我答道：“地气很重，花倒是开了，只不过仅维持了几秒。”
柱子揉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道：“还是生气不足啊，不过也和景门局对照上了，说明生气之中的确有妖物……那石大噶看到的就应该是正主儿了……这样吧，我晚上带着罗盘亲自再去一趟，你去前面安稳下伙计们，别叫他们心慌……”
我一听，连忙摇手道：“别，你去安稳伙计，我和他们处不来，还是我再带着罗盘亲自去一趟吧……”
柱子有些怀疑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小子不会把七仙品莲局教给徐莉了吧？白天理论，晚上实践，把家传机密当泡妞的本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