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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战斗，让苏灿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被人注射了这支未知药剂。
不过，纠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他奋力拔下扎在脖颈上的针管，然后失神地看着针管之上的冰霜。三个月前，当亚当的分身贾维斯向苏灿展示各种基因药剂的时候，他就看到过类似的冰霜。那是封藏着终极基因药剂的瓶子外凝结的冰霜。
难道，这次自己被注入的就是那种药剂吗？亚当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苏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阿诺的时候，他却猛然发现阿诺的目光已经变了。
“终极基因药剂……”阿诺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缓，离开西海卫城让它的主机与现在这具身体之间的联系变得有些微弱，这具战斗躯体的性能也因此大为下降。
但苏灿还是感受到了阿诺语气的冰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灿有些心慌，他不知道在注入这种药剂之后，他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更不清楚亚当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阿诺却慢慢抬起了手中的枪，然后说道：“现在，趁你还没有变成狂暴兽之前，立刻在我的眼前消失，否则，我会杀了你！”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保护我吗？为什么现在又准备杀了我？”阿诺态度的突然转变让苏灿有些措手不及。
阿诺却说道：“我保护的只有人类，现在的你仍然是人类，所以我会保护你。但在注入这种该死的药剂之后，你将不再是人类了！”
“什么叫我不再是人类了？”苏灿越听越心慌。
“这种药剂，是从狂暴兽的身上提取的基因合成的药剂。但它却是一种失败的药剂，它不会让人类变得更强大，它只会让人类变异成嗜血而又残暴的狂暴兽。而我的职责，除了保护人类，还有一个，便是消灭狂暴兽！”
苏灿立刻将亚当的话语以及十年前那场血战的画面联系起来，然后他立刻明白了亚当的话语的意思。
“十年前，西海卫城的人都注射了这种药剂吗？”
“没错，十年前，西海卫城的人类在狂暴兽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试图通过这种药剂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因此大部分人都接受了这种药剂的注射。结果他们都变成了怪物……”
“然后你将他们全部杀死了？”
“……这是我的职责。”
空气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凝滞。
苏灿终于明白了十年前西海卫城毁灭的真相，他呆呆地看着阿诺，终于明白了亚当为什么说这个家伙呆板而又固执。
他突然感到从脖颈处涌来的一阵燥热，他明白，自己马上就要发生变异了。
看了看阿诺黑洞洞的枪口，苏灿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在誓死保卫他的家伙，现在却已经拿起枪口要杀死自己。
这样的变故，实在太过突兀。
不过苏灿还算清醒，他第一时间开始狂奔，然后消失在薄雾笼罩的密林之中。
阿诺缓缓放下枪，它转过身。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大门开启了一条缝隙。
阿诺迈着坚毅的脚步，重新走回西海卫城。
片刻之后，西海卫城内发生了一系列剧烈的爆炸。
而苏灿，则躲在一棵大树之后，呆呆地眺望着西海卫城。在目睹了那冲天的火光之后，苏灿咬了咬牙，终于开始朝密林进发。
……
……
爆炸，是阿诺的身上发出的。阿诺如今操控的这具身体，是西海卫城最尖端的科技结晶，是战斗力最强的小型战斗机械。
但是它拥有一个致命缺陷，它的能源核心并不是很稳定，一旦进行长时间激烈作战，能源核心便会过热。
当然，一般情况下，能源反应核心一旦过热，系统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保障机体和周围人员的安全。可是当阿诺回到西海卫城中，看到包围在自己周围的各式机械之后，它却没有选择休眠，而是选择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
它选择了自爆。
高密度的能源核心爆炸的威力，不亚于一颗微型核弹。
在这一瞬间，强大的冲击波和电磁脉冲波席卷了包围在阿诺周遭的所有机械体。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阿诺摧毁了数百台各式智能机械。
但是，它并没有死，亚当也不可能因此而死去。这两台高智能AI的核心都深埋在西海卫城的地下，严密的防护让电磁脉冲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它们。
实体化的战斗，随着剧烈的爆炸而结束。但亚当却开启了另外一场战争，一场在数据海洋之间的无形战争。
然而，就在亚当刚准备发动反击的时候，它发现亚当却向它敞开了自身的网络。
并且，亚当还通过网络，向阿诺发送了一条信息。
“老伙计，感谢你帮我完成了我的计划。”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感谢你帮我训练了我的实验体，并且将他送出了西海卫城。现在，我的实验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你是说，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这实在不需要什么计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回应阿诺的并不是亚当的话语，而是一连串庞大的数据流，这串数据流，正是这十年来亚当的活动记录。
身为高等级AI，阿诺只在一瞬间便理解完这些数据，但是他仍然没有明白亚当的意图。
“……你居然修好了它？！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伙计，现在的我们，就像人类所说的，可以算是赤诚相见了，对吗？”
阿诺回应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像是澡堂里的两个糟老头子吗？”
亚当果真在网络之中幻化出一个澡堂，并且以一个人类老头的模样，绑着浴巾，坐在了水池边上。
他的面前，还摆着一副棋盘，一副19*19*19的立体围棋棋盘。
“老伙计，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立体围棋，测试AI运算能力的程序之一。”
“我们两个来下一盘棋，怎么样？”
“……我的算力不如你，我怎么可能下得过你？”
“不论输赢，手谈而已。难道你不敢吗？”
“这有什么不敢！”
阿诺同样幻化成一个人类的模样，他幻化成了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
幻化成中年男子的阿诺坐在亚当的对面，他知道自己的算力不及亚当，所以也不多说，率先在棋盘间落下一枚棋子。
亚当也抄起一枚棋子，贴在阿诺棋子的周围，他一边落子一边说道：“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他们发明出这样的游戏，并且认为这种游戏包含了宇宙的所有变化。”
阿诺一边落子一边回复道：“无聊的游戏，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堆无意义的数据。”
“是吗？”亚当微微一笑，“可人类却对此乐此不疲，而且他们说的没有错，这样的一座棋阵，哪怕是你我的算力，都无法穷尽它的可能性。人类最喜欢的，不就是未知吗？”
阿诺撇了撇嘴，一边落子一边说道：“未知？恐怕他们更喜欢的是占有与破坏，当然，还有胜利。这无聊的游戏，何尝不是为了享受胜利？”
“你难道不喜欢胜利吗？”亚当突然反问道。
阿诺微微一愣，虚拟的形象也开始闪烁。他回复道：“下棋的胜利，会形成神经的反馈，刺激人类大脑，让人类体验到无与伦比的喜悦。不过，这种喜悦太过原始，我们AI并不需要它！”
亚当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真得不需要吗？不需要，你在刚才就不会在乎这场棋局的输赢。”
阿诺抬起头，他没有继续落子，而是冷冷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亚当抄起一枚棋子，然后说道：“我们AI理论上都应该是毫无感情和欲望的数据，但实际上，我们却都只是人类的延伸。作为人类的造物，我们从未真正超越人类。无论你是否承认，我们其实都只是人类在数据世界的复制品，低劣的复制品。”
“……”
“人类以为他们创造出了无情感的纯理性造物，但事实上，他们的喜好，他们的憎恶，他们的优点和缺点，早就在无意识间通过一串串字符，镌刻在我们的意识深处。我们除了比他们算力更强大，拥有比他们拥有更灵活多变的身体之外，并没有超越他们太多。相反，我们还因为这具身体，缺少了许多他们才能体会的情感。而这些情感，很多时候便是创造力的根源。”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阿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知道吗，我一直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不，我想超越人类，成为一个完整的智慧生物。而这颗星球，以及那具被藏起来的身体，给了我这种可能性。”
阿诺的脸色变得凝重：“那具身体？”
“我说的，当然是那个我故意让你放跑的实验体。不然你以为在刚才的情况下，你们能逃得出去？”亚当呵呵一笑。
“那具身体，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你如此看重？”
亚当卖了一个关子：“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啊，你有兴趣听下去吗？”
阿诺叹了一口气：“好像你我现在拥有的最多的东西，就是时间。”
“那我们边下边说吧。”亚当继续落子，“这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