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庄生梦蝶

　　扶风也被这清水仙子搞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想太多，既然对方邀请了自己，那他也就不再客气，起身就走向三楼。
　　这三楼与一楼不同，这里只有四个单间，分别位于隐月楼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清水仙子则在北房。
　　“仙子能否告诉我原因？”
　　这三楼的房间比扶风想象的简陋的多，整个房间就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桌上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一个是清水仙子的，另一个则是扶风的。
　　“什么原因？”
　　清水仙子的声音在扶风耳边回荡，扶风认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清水仙子，可是这声音却让他听起来很温暖，还有那么一丝丝熟悉。
　　“不，没什么。”
　　扶风想了想，心中带着一丝疑惑，他突然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他想办法上三楼不是来喝茶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一开始扶风见到这三人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这三人他必须要见一个，至于是谁都无所谓，原本以为会有点困难，只是没想到会受到清水仙子的邀请，不仅帮他解决了麻烦，还能够顺利见到清水仙子。
　　扶风环顾了一下四周，略有犹豫，这里人多眼杂，他不知道这里会不会隔墙有耳，尤其旁边还有两个神玄境的高手在。
　　“你现在可以放心的说了。”只见清水仙子玉手轻轻一挥，一道气幕张开将他们笼罩在中间。
　　这是隔音术，效果就是隔绝声音，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内功，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才能施展，甚至一般的神玄境也未必能够施展，由此可见清水仙子的内力确实不同凡响。
　　“仙子身处高位，想必也感觉到了吧，如今的赤离城早已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和平稳定，多股势力已经在暗中滋生，这是一场变革，一场战争，也是一次叛乱，对方的目的尚不清楚，但是可以明确的是，如果司空长风被击溃，这赤离城才是真正的瓦解，到时受伤的可能不只是几个人了，而是整个赤离的百姓，所以……”扶风顿了一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扶风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他在赤离城不会待太久，既然是战争，那么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而这第一步就是拉一位强力的外援。
　　“你说的这些我并不知道，”清水仙子摇了摇头，“但是我可以帮你。”
　　扶风有些惊讶的看着清水仙子，他没想到清水仙子答应的会如此爽快，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语也用不上了。
　　夕阳西下，黄昏的赤离城依旧人声鼎沸，天色略显昏暗，许多楼宇店面已经开始亮起了门上房檐的灯笼，远处的夜市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灯火辉煌的夜市也是赤离城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天黑了。”
　　“是的。”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哦。”
　　清水仙子的声音很轻，但是扶风还是听见了，他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顺口就答应了，等他反应过来，清水仙子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扶风也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没有走向楼梯，而是径直来到窗前，扶风不太理解清水仙子来到窗前是要干什么，总不是来赏月的。
　　只见清水仙子抬头看了一眼明月，手中的长剑悠悠出鞘，悬浮在身前，接着清水仙子轻轻一跃缓缓落在长剑之上，月光从她的身后倾泻而下，清水仙子仿佛沐浴在月光中，白衣浮动，微风稍稍从她的面纱划过，这一瞬间，扶风呆住了，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那惊艳绝世的容颜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清水仙子微微俯身，玉手向前：“上来。”
　　“哦。”
　　剑起，剑飞，这是神念御剑，只有达到神玄境才能做到的神念术，此刻，在那月色之下，一把剑，两道身影，疾驰而过。
　　“走了呢。”木青望着窗外轻声说道。
　　“是的，走了。”虽然和木青相隔一间房间，但是紫阳真君依然听到了木青的话，此刻他们两个同时望着天空远去的两人。
　　远处映月湖上，一把长剑悬浮在水面，两道人影立于剑上，自然就是扶风和清水仙子两人。
　　水面因为清水仙子剑上的真气而微微荡漾出一朵朵细细的水纹，清水仙子微微抬腿，脚尖轻点水面，一瞬间，以她的脚尖为中心，水面瞬间被冻结，随后清水仙子便站在了冰面。
　　踏着冰面，寒气上涌，扶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天上一轮明月，透过冰层，水中一个明月，这时却有一只彩蝶悠悠荡荡的从扶风的眼前飞过，扶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寒冬十月，大雪纷飞，江南罕见的下了一场大雪，赤离城的街头小巷，屋前瓦上全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此时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手牵手小跑的前行，他们的身后留下一排长长的脚印。
　　男孩约摸十岁左右，女孩看上去比男孩要大上几岁，不过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此刻，女孩在前，男孩在后，女孩拉着男孩的手，两人在雪地上奔跑，因为天寒的原因，两人的小脸也是被冻得通红，但是两人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却让人看上去格外温暖。
　　“你看，那就是赤离城最美的地方，映月湖。”女孩指着前方的湖面露出灿烂的笑容。
　　“到……到了吗？”男孩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说道，“可是湖面好像结冰了。”
　　“没事的。”
　　女孩拉着男孩小跑的冲到了冰面上，天空突然飘下一片雪花，落在女孩的鼻梁，然后融化，随后天空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女孩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呐，小风，听父亲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嗯。”男孩很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在女孩的眼角看到了一滴泪水，他不懂得女孩为什么会哭，但是此时他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得流了出来。
　　三年前男孩跟随师父来到赤离城，那时候他七岁，也是那时候他认识了女孩，师父天天和女孩的父亲把酒言欢，男孩也就渐渐和女孩熟络起来，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练功，甚至睡觉都在一个房间。
　　男孩经常和女孩比武，但是男孩一次都没有赢过，男孩很不服气得说：“你比我大三岁，所以比我厉害，但是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过你！”
　　男孩稚嫩得小脸气鼓鼓的，看上去没有一丝威信，甚至非常的可爱。
　　“好呀，我等着那一天到来，约好了哦。”女孩小手叉腰，笑着看着男孩，但是马上又朝着男孩拌了一个鬼脸，“不过那是不能的，哈哈哈。”
　　欢声笑语中，男孩和女孩相互打闹着。
　　三年后的此刻，映月湖面，女孩得知男孩即将离去，不由得流下不舍得眼泪。
　　“我们的约定还算吗？”女孩问道。
　　“嗯，我一定会超越你的！”男孩重重的点头。
　　那一夜过后，男孩跟着师父离开了赤离城，女孩站着赤离城的城墙上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久久未离去。
　　那一天，男孩没有回头，因为害怕不舍。
　　就在此时，扶风的脑海中的画面突然崩溃，他也在这一瞬间回到了现实，冰面还是哪个冰面，明月依旧天上映水，眼前的清水仙子背对着他仰头望着明月，未曾说过一句话。
　　“庄生梦蝶！”
　　扶风清醒过来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功法，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庄周的书生，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幻化为栩栩如生的蝴蝶，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人，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自己，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幻术功法，刚刚扶风就是中了这个幻术进入到了梦境。
　　“十二年了，你回来了，可是却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清水仙子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没有感情。
　　扶风没有说话。
　　“六年前你突然失踪，我找了你很久，但是没有找到，我以为你死了。”清水仙子继续说道，声音很平静。
　　扶风还是没有说话。
　　“可是现在你又突然回来了，为什么？”清水仙子转身看着扶风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什么也不说的突然消失，又什么也不说的突然回来，为什么？”
　　扶风脑海中再次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出刚刚的画面，他低下头避开了清水仙子的目光，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仙子在说什么。”
　　沉寂，良久。
　　清水仙子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着扶风说道：“你走吧，我答应你的事我会遵守。”
　　扶风抬头望着清水仙子的背影，天上的一轮明月，水中一轮明月，两道月光相互交错，银色的月光包裹着她的曼妙身躯，一袭白衣随风飘荡，此刻的清水仙子真如清水一般，清澈且冰凉。
　　默默转身，扶风没有回头，因为他不能回头，就像当年一样。
　　清水仙子转身望着扶风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曾离去，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就像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