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当然可以拒绝

　　当鹅蛋儿兴冲冲跑进凉亭的时候，看到时觉跟关灯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大黑包。
　　“走吧，黑姐，我家现在就我表姐自己。”
　　“那你表姐同意了？”关灯问。
　　“开始不同意啊，但是我说她要不答应，我就把她总是偷哭的事情告诉大人们。唉，有时候做事还是需要些手段的。”鹅蛋儿说道。
　　“你人小鬼大的，还在这悲秋伤春起来了。咱们赶紧去吧，不过我可得提前给你说好了啊，你不能看，而且还要在外边给我们把风，保证没有人打扰我们。要不然影响了治疗结果，你要负责。”
　　“啊？不能看啊，唉，好吧，为了我表姐，死守大门，绝不会让别人影响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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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好意思啊，要麻烦你们。”赵小容局促的笑着。
　　“朋友之间应该的。小容，你还记得我吧？”关灯说到。
　　“嗯，记得，关灯，好久不见。”
　　“对啊，好久不见，这些年你变化好大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关灯笑着说。记忆中的赵小容，身形憨掬，皮肤黝黑，肉肉的脸蛋上总是噙着微笑。现在的赵小容，瘦了很多，也白了不少，只是还跟之前一样爱笑。
　　“哦，给你们介绍一下，赵小容，时觉。”关灯站在两人中间，来回比划着。
　　“你好，我是时觉。”
　　“你好。麻烦了。”
　　按照跟时觉商量好的，关灯让鹅蛋儿去大门外守着。然后把鹅蛋儿的卧室门窗都关好，拉上窗帘，点燃一支安神香，让赵小容躺在青瓷枕上，在她一只手腕上系上锁神线。
　　看赵小容已经进入睡眠状态，时觉对关灯说道：“好了，你躺她身边吧。”然后拉起锁神线在关灯手腕上绕过一圈后将另一端握在自己手里，和衣躺在地上。
　　关灯伸出一只手，垂到时觉肩部。时觉看看，就握住了关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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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容的大梦境中。
　　关灯紧紧跟在时觉身后，“不知道小容的意识兽多不多？我们先去哪个小梦境啊？”
　　时觉抬头看看，指着中间一个光芒耀眼的小圆球，“先去那个吧。”
　　两人飞入。
　　穿着校服的赵小容正伏案写什么东西。
　　一个女生喊：“哎呀，又没水了。小胖，你帮忙换一桶可以吗？”
　　赵小容放下笔，笑着说，可以啊，放着我来。
　　“咱班女生里，也就只有你能堪此重任了。”
　　赵小容举举胳膊，笑着说，我很壮的。惹得一种女孩子都争先恐后，要捏一捏赵小容胳膊上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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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生跑进教室，大喊，快，班主任让找几个人去搬图书。王振、张孝山，啊对，赵小容，你也来帮帮忙吧。
　　赵小容笑着说，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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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会上，老师公布了此次代表班级参加学校太极拳比赛的名单。赵小容在列。下课后，赵小容找到班长，我能不能不参加这个比赛啊？
　　班长说，都已经确定好名额了，你打的不错，才选你的。
　　赵小容笑笑说，好吧。
　　比赛操场上，全体活动筋骨，赵小容半蹲拉伸时，听到身后两个女生“嗤嗤”的笑着说，你看那腿。另一个附和着，小腿太粗了，哈哈哈。
　　赵小容微微转过头，见是两个身材纤瘦的女生，立马转过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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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带一个男生走进班里：“这是本学期刚转学来的高朗同学，大家欢迎。”
　　立时，就有很多人窃窃私语，尤其是女生，“好帅啊”，“咱班终于有帅哥了”……
　　高朗落落大方的跟大家打招呼，老师安排他坐在赵小容身边。
　　落座后，他小声的跟赵小容打招呼，“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赵小容脸涨得通红，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赵小容。”
　　高朗明显听到了，笑着说：“小容，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多多关照啊。”
　　赵小容的脸几乎埋到了语文课本里。
　　关灯看着赵小容梦境里的高朗，对着时觉感叹道：“怎么有这么适合笑的男孩子啊，他笑起来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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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水了，谁能给换桶水啊？”一个女生站在饮水机旁大喊，班里的男生都课间活动打球去了，几个女生把眼光投向了赵小容。
　　赵小容笑笑说，我来吧。刚要抱起水桶时，高朗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了，这是男生该做的，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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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作课上，老师出了老套的“理想”话题作文。
　　赵小容咬着笔头，却迟迟没有下笔。高朗戳戳她，小声问，“同桌，你的理想是什么啊？”
　　“我？”
　　“嗯，千万别跟我说科学家、律师这类骗小孩的话。我是问你，将来真正想做什么？”
　　“我没有想过。”赵小容垂下眼睑说道。
　　“画家怎么样？”高朗问。
　　“嗯？”
　　高朗指指赵小容课本，说：“你画的很精彩啊，我感觉不管是画家，还是设计师，都很不错。”
　　赵小容点点头，嘴角渐渐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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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里，学生们依照课桌序列排座。高朗与赵小容紧挨着。
　　吃到一半的时候，对面的一个女生，将盘里的米饭拨一半到赵小容的盘子里，“小胖，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点吧。”
　　赵小容眯起眼笑笑，说：“好。”
　　高朗见赵小容的筷子，一直没有落到那一半米饭上，“你可以拒绝的。”
　　“嗯？”赵小容看着高朗。
　　高朗端起赵小容的盘子，将那一半米饭拨回给那女生，“下次吃不了就跟老师说，别要这么多。还有，她名字叫赵小容，不是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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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间，赵小容前边两个女生闲聊。
　　“哎，咱班高朗，跟五班的那个米可儿好了？”
　　“啊？不是吧，你听谁说的啊？”
　　“很多人都看两人晚自习课间，在操场牵手散步了。”
　　“哦，我就说嘛，之前还有人说高朗，喜欢……胖。”
　　“嘘！”
　　赵小容在笔记中一笔一划的写着，他们看上去很般配，完全是郎才女貌。他们仅仅是在一起走，就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班上有谣言说他喜欢我，但是大家应该没有这么笨吧，他只是可怜我而已。而且像他这么好、这么好的男生，就应该有个那么好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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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前夕，大家都在记录本上给彼此留言。
　　赵小容请全班同学都写了留言，留下最后一页，藏在课桌里。
　　晚自习课间，高朗突然问：“同桌，要出去走走吗？”
　　赵小容仓皇着点点头。
　　月朗星稀，草丛里的蟋蟀响亮叫着，6月初的夜晚，很适合散步。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高朗问。
　　赵小容看看他，笑着摇摇头。
　　高朗也笑着说：“知道吗，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没必要每次都笑。刚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快乐的人，所以才那么爱笑。可是，明明自己不高兴，你还是笑。赵小容同学，你当然可以生气、可以拒绝、可以委屈大哭，但是我希望你笑的时候，是真正地开怀大笑。人不只有一个表情，也不是为了讨好父母、老师、同学而活。生命之所以鲜活，就是因为它有多面。”
　　赵小容呆呆的望着高朗，已然忘记了要让他在那页空白上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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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赵小容趴在桌上写日记：考试结束后，就再没有见到他了。听说他去另一个省城了，跟谁也没有联系。不知道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他的QQ头像也一直没有亮过。可能是太忙了吧，也可能去追寻自己的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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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宿舍里。
　　赵小容接起电话。
　　“喂，赵小容吗？”
　　“嗯，是我，你是？”
　　“我是张平啊，班长，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班长。”
　　“高朗，他去世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回来一趟，我们班里组织慰问，去参加他的葬礼……”
　　“什么？”赵小容举着手机，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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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赵小容趴在桌上写日记：在他的葬礼上，我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我很诧异自己的冷血、无情，为什么别的同学啜泣不止的时候，我一滴眼泪也没有。
　　听到同学窃窃私语，说他早知道自己患病，高考后就去大城市接受治疗了。这个说法说的通，不然他怎么会像人家蒸发一样。可是还有人说，他是自杀。我不信，他那么开朗、阳光的一个人，怎么会呢？我的脑袋一整天都在嗡嗡作响。我觉得这就像一场梦一样。
　　他录了视频，给他认识的很多人，由他的父母交给来参加葬礼的人。
　　我拿到光盘，小心翼翼地放到包里。但是当我想拿出来看的时候，发现光盘不见了。我把家里每个角落都找了，终于找到了残缺的光盘。我对着正在吃饭的家人大叫大喊，质问每个人，谁动了我的光盘。但是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因为我只顾着嚎啕大哭了。
　　记忆中，我好像是第一次在家里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个晚上，我抱着几片破碎的光盘哭了一个晚上。此时我又诧异，为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或许是因为我终于认清，他跟我最后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我很想，真的很想，好好跟他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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