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潇湘馆的老板娘

　　陆元辰终于肯上街了，因为天翼学院的初试快要到了，他想好好放松一下。
　　陆元辰虽然身为陆家大少爷，却不像别的家族少爷一般经常出入高档场所，他平时极少出门，除了其他三大家族的人以外，东麓城极少有人认识他，加上他出门十分低调，身边只跟着小花一个丫鬟，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小花不许大声叫嚷，因为他怕自己变成聋子。
　　他自小喜欢音律，尤其喜欢听别人弹琴，因此他经常去潇湘馆，因为那儿有一个琴弹得非常好的琴师。
　　潇湘馆是东麓城一间名气并不显的茶馆，这里环境优雅，四方通达，后院里还有一大片主人精心栽种的林木花卉，此时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整个茶馆里洋溢这沁人心脾的芬芳。
　　今天潇湘馆一如既往地生意清冷，偌大的茶馆内就只有陆元辰一个客人，不，应该还有一个假装不会说话的丫鬟和一只躺在陆元辰怀里假寐的小狐狸。
　　按理说如此优雅别致的潇湘馆不该如此冷清，东麓城虽然不大，可那些附庸风雅的老爷公子却并不缺，这就要从潇湘馆的主人说起了。
　　此间的主人便是这里的琴师，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身材婀娜，尤其是那双眼睛十分迷人，潇湘馆刚开张的时候，生意是很不错的，曾有不少纨绔公子富商老爷光顾，他们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弹琴之人，这些人惹得主人十分不快。
　　这里唯一的侍者是一个中年文士，负责为客人泡茶、倒茶，同时也是这间茶馆的“保镖”，但凡有泼皮无赖、登徒浪子不懂规矩骚扰主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出门去，后来大家都知道他很厉害，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赢他一招半式，所以这里也没有好事者敢来捋一捋虎须了。
　　中年文士熟练的清洗茶具，投放茶叶，倒水冲泡，这个步骤他这半生做了无数次，看起来那么自然、优雅、毫无瑕疵，仿佛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自成一方小天地。
　　鼻中传来清新的茶香，中年文士将泡好的茶水端到陆元辰面前道：“陆公子，请用茶。”
　　陆元辰深吸一口茶香，顿觉浑身舒爽，以文士之礼回礼，“多谢白先生。”
　　显然陆元辰是这里的常客。
　　此时一个蒙着青色面纱的女子怀抱一把精致的古琴端庄地坐到百鸟屏风之后，屏风是半透明的，从外面仍然可以看到朦胧的倩影，陆元辰来过很多次，也从未看到过面纱之下的容颜，他只能感受到这女子典雅脱俗的气质，猜测也许是出身书香世家，才能养出这样一身不染烟火气的气质吧。
　　不一会儿，袅袅琴音传来，整个室内的环境仿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闭目细听的话，似乎可以听到百鸟鸣唱，而屏风上的鸟儿这时仿佛活过来了，挣脱屏风的禁锢，在整个茶馆内欢快扑腾，陆元辰感觉到周围的元气浓郁了很多，若是能够在此间修炼，想必能够事半功倍，这位琴师不仅琴弹得好听，琴曲还对修炼者有不小的助益，这也是陆元辰喜欢这里的原因，可今天他又感觉到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因为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仍是原来的百鸟屏风，以前他总以为这屏风藏有玄机，猜想这是一件宝物，今日却觉得并非如此，这屏风就是一扇普通的屏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幻境，这女子的琴音有古怪！”孟熙在神元境里向他传话，她从听到琴音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幻境？你说这是那蒙面女子用琴音制造的幻境？”陆元辰惊疑地问道。
　　“没错！”
　　“你怎么看出来的？”
　　“哼，我可是幻魅，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熟悉幻境了，你也看出古怪了吧，就是那屏风上的鸟。”
　　“的确，往常看的时候总认为那些鸟儿真的飞出了屏风，可今天却毫无动静。”
　　“那是你拥有神元境之后，能够破除大多数幻境，这个幻境并不是很高明，所以你能够看破。”
　　“原来如此……”
　　就在陆元辰睁开眼睛的时候，弹琴的女子轻咦了一声，她惊讶于这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竟然能够看破她制造的幻境，自她经营潇湘馆以来，可从来没有人能够看破幻境，看他旁边的丫鬟，此刻正满脸含笑地沉浸在幻境中，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一首曲子戛然而止，她缓缓起身，莲步轻移，优雅地走到陆元辰面前端庄坐下。
　　陆元辰的眼睛始终看着蒙面女子的眼睛，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剪水双眸美得动人心弦，直抵人心深处，可是他却只看到了彻骨的冰凉，从中找不到任何的情感，这让他从心底升起寒意。
　　陆元辰艰难地将寒意咽下，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蒙面女子的双眼依旧直视着陆元辰，冰冷的话语从面纱下传来，“你是如何看破的？”
　　“我只是感觉今日与往常有异，那些鸟儿并未从屏风上离开，感到不解而已。”陆元辰整理好情绪，冷静了下来。
　　“哦？”蒙面女子眯起了眼睛，她并未看到陆元辰的眼睛闪烁不定，她觉得这个少年并没有撒谎，她感到了疑惑，“那你可愿意再听我弹奏一曲？”
　　陆元辰点了点头，“可以。”
　　琴声再次传来，这一次琴曲中不再是百鸟齐鸣的欢快之声，而是一种万物萧条的肃杀之声。
　　此时陆元辰感觉自己身处一片凄凉的黑土之上，周围全是荒冢废土，随处可见凌乱的蛛网和倒伏的墓碑，不远处还能见到几只尸鸠围着一堆森森白骨寻觅着腐肉，一阵凉风吹来，带着酸腐的尸臭3味，呛得他赶紧捂住了口鼻，他觉得自己再呆下去就会死在这儿，成为尸鸠的食物，这时，陆元辰感觉从脑海中传来一丝清凉，他闭上眼睛默默感受，逐渐压下了他内心的恐惧，清凉的感觉自上而下传遍了全身，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蒙着面纱弹琴的女子，他依旧身处潇湘馆内。
　　琴声再次停止。
　　蒙面女子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她第一次遇到了能够破解她幻境的人，她知道就算是整个天翼国，能够做到的人也不多，否则她也不会在这里等了五年。
　　她当然不会认为陆元辰是修为高绝的隐世强者，只能猜测他或许有什么天赋能力，能够破解幻觉，这点她已经验证过了，冰凉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光采，她来到东麓城这个小地方定居当然有自己的目的，她知道城外的异兽森林内部有一片神秘的区域，里面住着一只珍稀的异兽，她来此就是为了这只异兽，但是在异兽的居住地外，是一个迷阵，会让人产生幻觉，她之所以经营着潇湘馆，就是想找一个能够不受幻境影响的人来破解迷阵，也许这个少年可以帮她一个大忙。
　　想到之前的冰冷态度，蒙面女子觉得应该先得到这个少年的谅解，“陆公子，方才凌薇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海涵。”
　　“无妨，无妨。”
　　陆元辰虽然对于刚才的眼神心有余悸，可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也没有真的对你做什么，又道歉了，何况是个这么有气质说不定还很漂亮的大姐姐，肯定要原谅的啊，他也只是个少年人，对于美好的事物天生会宽容一些。
　　凌薇得到谅解，心中舒了一口气，暗中庆幸这少年不是个记仇的人，她天生就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也没有办法，如今有求于人，刻意舒缓的表情反而有些不自然，还好蒙着面纱，没有人看到。
　　可能凌薇平时并不会与别人说很多话，到了求人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很自然的进入话题，思忖了许久才说道：“陆公子真是大气之人，不过今日凌薇之所以如此，乃是有一不情之请，需要公子相助。”
　　额，这姐姐还真是直接啊，你不知道你这样说很难让人家答应的吗，你都说了是不情之请，起码也应该先倒杯茶表示一下，聊聊别的再进入正题吧，这是陆元辰心里的想法，他觉得这个姐姐和林晏之一样是个孤僻的人，不太会说话，不过还好他先遇到过林晏之，对这种人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看在这个姐姐琴弹得不错的份上，本少爷就不计较了。
　　陆元辰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凌姑娘不妨先说说看，若是举手之劳，在下定会帮忙。”
　　言下之意，要是麻烦事，那就要考虑一下了。
　　不过凌薇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个陆元辰，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竹筒倒豆子般把有关异兽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额，幻境吗？可你自己不就是玩幻境的吗，这种事还需要我帮忙？
　　陆元辰疑惑地看着凌薇，一言不发。
　　凌薇被他看得心里直突突，以为他不肯答应，慌忙道：“这一次若陆公子肯相助，今后但有所求，凌薇决不推辞！”
　　什么意思？！什么都答应吗？！你知道你要不是今天遇到我，绝对会后悔这么说的！
　　陆元辰仔细打量着凌薇，他觉得在答应之前有必要让这位老板娘认识到这个错误。
　　“当真？”
　　凌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以为他和那些纨绔公子一般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刚想发作，但一想到是自己有求于人，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克制住了，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陆公子有何请求，但说无妨！”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陆元辰真的提出什么不齿的要求的话，就让白鹤把他打一顿，白鹤就是那个中年文士。
　　“我想看看你摘掉面纱后的样子。”陆元辰不急不慢地提出第一个要求。
　　果然，你个无耻之徒，凌薇手握成拳，咬牙切齿地朝身后吩咐道：“白叔，先打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