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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四安笑了笑，随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朗声道：“乡亲们，不要误会。不瞒大家，我的确还有一个名额，不过却有些不同。
我忽然想起来，镖局的账房先生，还缺一个研墨书童，也怪我一时疏忽大意，差点忘记了此事。
不过这个研墨书童，却与另外这八位娃娃不同，不是去强身习武，只是负责在账房先生的书房里面打杂而已。
虽然职贬位低，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铜板，但好在活儿轻松。不过却也有一个最低要求，那就是这个研墨书童必须识字，所以各位相亲，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吧？”
闻言，村长舒展开眉头，露出恍然的神色，人群中的议论声慢慢消减了下去。
听起来虽然不错，但奈何这些人家的孩子都不识字，全村所有的孩子里面，也就陆言那个怪娃娃能识文断字，即使他们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但奈何自家孩子识不了几个字，吃不了这碗饭，这就没办法了。
听了四伯的话，陆言心中所有的疑问顿时一扫而空，变得激动不能自已。
见众人了然，陆四安再次看着陆言，微笑问道：“陆言，你愿意跟我走吗？”
陆言身躯大震，似乎仍有些不敢相信，一时之间，他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在不停徘徊，以致于让他再也看不见眼前其他事物。
“你愿意跟我走吗？你愿意吗？……
我，应该是愿意的吧……”
陆言呆呆地杵在原地出神。这时，一个巴掌猛然落在他的肩膀，将他吓了一跳。
“臭小子，还没睡醒吗？你四伯问你话呢！”
陆言抬头，爷爷又是兴奋又是埋怨地看着他，口中没好气地打断他道。
“爷爷，我……”陆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他的话没说完，但爷爷像是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呵呵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道：“别犹豫了，去吧！这不正是你的愿望吗！”
这一刻，爷爷脸色变得无比慈祥，眼神深处，更是带着深深的落寞。陆言不忍，心里的苦涩刹那间全部奔涌了出来。
“爷爷！”他一把抱住爷爷的腰，顿时泣不成声。
陆四安看在眼里，眼眶微红，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似乎也为这个心性异常坚忍的少年而高兴。
良久，天边的那抹鱼肚白出现了第一丝血红，陆言这才被爷爷推开。
美事从天而降，由于陆言之前并没有做任何准备，所以为了不耽误时辰，他只好匆匆跑回家去，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出发。
山村里的穷人家孩子，也没什么要带的东西。除了一些满是补丁的衣服之外，就是陆言舍不得留下的几本破烂书本。
他想，从今往后就要一个人伶仃度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这种生活一定寂寞无比。带上这几本书，在他一个人想念爷爷时，也可以拿来解闷。
收拾完之后，陆言望着爷爷老态毕现的背影，心头再次泛起不忍。
正当准备告别时，爷爷却从衣柜的最下面，翻箱倒柜地摸出来一个小巧的布兜，交到了陆言的手上。
“言儿，这个东西给你，它本就属于你，也该物归原主了。”村长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
陆言好奇，接过来打开，从里面掏出来几样小东西。
一个拇指大小，黑白两色看似玉质的怪异迷你小葫芦，剩下寥寥可数的几样东西，却是十来枚铜钱。
察觉到陆言好奇的目光，村长似乎下了番决心，这才缓缓开口，解释了起来。
“这个怪异的小葫芦，是我把你从山里面捡回来的那天，从你怀里发现的。
你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们把你遗弃在了深山里面而已。长大以后，你要是想寻找你的双亲，这小葫芦就是唯一的线索了。
不过这东西奇怪的很，质地异常坚硬，似玉又不是玉，我从没有见过这种黑白两色的玉石，价值应该不菲，你要好生收藏，千万不能给歹人看见。
至于这些铜钱，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也没多少，你收着路上当作盘缠，以备不时之需。”
听着，陆言眼眶再次湿润。他知道，村里每户人家靠天吃饭，从来不收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虽然只是寥寥可数的十来枚铜钱，但却是爷爷一辈子的积蓄。
“爷爷，我……我不要！”
他把铜钱塞回爷爷手里，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哎！”爷爷轻叹一声，眼中似乎也有泪光闪动，接着道：“听着，孩子，爷爷在家衣食无忧，你不用为我担心。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万事都要小心。
这些铜板虽不多，但说不定就能在关键时候救救急。等你长大有出息了，挣得铜板比这要多得多了，到时候，你只要记得隔三差五回来，看望看望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陆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使劲点着头，也不管听没听懂爷爷所说的话。
眼见他情绪越来越激动，村长只好铁着心，将东西装回小布兜，塞进他贴身口袋里，将他推出了门外。
“爷爷，等着我，等到大年，我一攒到钱，就回来看你。你在家保重身体，我走了！”
说到后面，陆言几乎已是哽咽，他深深看了爷爷最后一眼，一转身，大踏步离开。
来到外面，其他人全都在等着他，为了不让人看见他情绪失控，他努力平静下心情，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这才来到了青石广场上。
陆四安慈祥地看了看他，没有多言，一句出发，就带着九个孩子上了村里唯一的一辆牛车，向村外出发了。
一路上，大人们追着牛车，不停地交代着自家的孩子，仿佛生怕少说一句话，就见不到他们的孩子了似的，直到村口，陆四安见有几个孩子似乎要哭出来，这才将所有人遣了回去。
出了小山村，慢慢地，这些孩子就恢复了平静。陆言紧挨着彩儿，握着她的手，两人望着牛车留下的辙印，沿着颠簸的小路，向十几里路之外的青湖镇赶了过去。
要想去羊城，靠这辆老牛破车当然不可能，他们还要借助马车。而唯一能租借到马车的地方，就是青湖镇的一家马栈了。
羊城距离青湖镇两百多里地，即便马不停蹄，也需要大半日的时间才能到，这还不算吃喝拉撒的时间。
陆四安显得有些焦急。
想想也是，这世道不怎么太平，又是在这种紧邻深山老林的荒野地域，要不趁着天黑前赶到羊城，怕会节外生枝，难保夜里他们会遇见什么土匪强盗之流。
坐着颠簸又缓慢的牛车，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青湖镇。
陆四安向赶着牛车的男人道了声谢，就引着这群孩子来到了小镇里面。
小镇显得异常穷酸，只有一条主街道，横亘在镇子中央，应有的一些商铺更是寥寥无几。但即便如此，这也是陆言见过最大、最繁华的地方了。
要说平常最让他们这群孩子兴趣盎然的事，大概就是瞒着家人，偷偷跑到这青湖镇来玩了。偶然要是逢上赶集，他们往往会追着糖葫芦贩子一整上午，不到罢集绝不罢休。
回想着这些往事，陆言轻声一笑，心里不禁又变得五味陈杂起来。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差不多。
一想到今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这青湖镇，他内心便感到深深的落寞。偏偏此时，爷爷的身影再次从眼前浮现，他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来。
他心中一惊，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哭鼻子，便连忙收起了胡思乱想。还好，没人发现他的异样，倒是有几个孩子眼眶泛红，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