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份

　　区刑警队内，办案人员进进出出，一派紧张繁忙的景象。
　　从现场回来后，孟国飞第一时间重新编排刑侦小组，分配给组员不同的调查任务。
　　所有人都很清楚，目前的首要任务是确认被害人身份。
　　第一侦查小组由内勤黄梓恒负责，除全方位配合市局刑事技术科的工作外，还需将死者指纹录入公安部居民个人信息系统，从本市户籍信息库开始进行指纹匹配。依照被害人的性别及年龄特征，缩小匹配范围，尽可能缩短匹配所用时间。
　　吴迪所在的第二侦查小组则负责收集近期失踪人口的报案信息。如发现可疑线索，及时与第一小组联系，以便进行更具针对性的调查。
　　第三侦查小组由老刑警张宏武带队，与刑侦队其余干警再次前往案发地点，进行地毯式走访，试图搜集与案件有相关的更多线索。
　　刑警队员们各司其职地有序开展着各项工作。紧张严肃的表情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大家分秒必争，希望案情尽快有所进展。
　　此时的孟国飞，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时而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时而又陷入深邃的沉思。
　　案发后第二天傍晚，捷报传来。
　　市局刑事技术科出具了尸体的检验报告，和郑钰现场的推测基本无异。通过综合分析，推断死亡时间约为一百一十天前，即本年度4月下旬前后。除此之外，还传来了足以让刑侦组为之一振的消息。鉴定人员在尸体的指甲缝内发现了他人的皮脂碎屑，并提取了皮屑的DNA信息。此物证也许会成为揭开凶手罪恶面具的利器，日后也将成为指证本案凶手的有力证据。
　　依皮屑的染色体特征，判断出所属者为男性。
　　“如果能发现毛发类物证，除性别外，我们甚至可以推测出所属者的大致年龄。但类似皮屑、汗液、精斑、血渍等痕迹，能提供的信息则略为有限。”郑钰出具验尸报告后，与孟国飞电联通话中略感遗憾地说到。
　　孟国飞听到此信息时，指尖不自觉地频繁敲击着桌面。如同猎犬发现远处的猎物一般，这个细小的举动正是表现他内心处于兴奋状态的习惯性动作。
　　来不及对郑钰细致的工作表达谢意，匆忙挂断电话，孟国飞继续在笔记本上奋力书写着只有他才能看懂的文字与符号。
　　以上仅是好消息的一部分，侦查一组与二组也收获了实质性的突破。
　　吴迪打心眼里佩服孟国飞的睿智，依照他的思路，很快便在庞大的数据库中比对到精准的信息。如果不进行针对性的信息筛除，恐怕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从数以万计的个人资料中获取刑侦组需要的信息。
　　更为庆幸的是，如果没有和失踪人口信息相匹配，第一小组在一开始便已步入误区。
　　经查证，被害人非本地户籍。
　　吴迪在孟国飞的办公室内，独自一人向他描述着调查全过程。
　　“侦查一组在本市户籍人口范围内比对被害人指纹信息时，我们二组收集了市内近一年来所有失踪人口的报案信息。依照郑警官先前推断的死亡时间，我们先将重点放在今年4月至5月之间的女性人口失踪案上。随后将失踪人年龄范围缩小到20-30岁，排除疑似被诱拐的低龄女童及走失的大龄女性后，剩余满足条件的失踪人数已不足百位。我们将这些失踪人员的个人信息通过报案时提供的身份证号进行提取，扫除了失踪人应归属于本地户籍的盲区。不到一个小时，便发现被害人的指纹以及血型，与今年4月20日一位报失女性的个人信息完全吻合。”
　　从吴迪的表情中，不难感受出因迅速确认死者身份所带来的那份成就感；更多地，则是对老大孟国飞的钦佩之情。
　　她清清嗓子，继续宣读被害人身份报告。
　　“被害人白玫，女性，年龄25周岁，户籍所在地为新疆伊犁。此人祖籍河南，家庭其他成员仅父母二人，独生女。未发现婚姻登记及生育记录。”
　　“未婚先孕……”孟国飞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快速记录着。
　　“被害人家庭背景如何？”
　　“被害人父母于上世纪90年代初将户口由河南迁至新疆，根据落户地址判断，应属援疆建设人员。我们需要立即通知被害人父母前来指认尸体吗？”
　　“暂时先不要联系他们。”孟国飞左右晃动竖起的食指，“待被害人身边的人际关系网明确后，再通知其父母进行尸体指认。所谓‘虎毒不食子’，况且被害人父母又离得那么远，没有必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实施杀人抛尸的罪行。小吴，让侦查员侧面打探一下被害人父母4月下旬的行踪，依照我的推测，取得二人的不在场证明并非难事。”
　　吴迪脑中迅速思考着，在不告知被害人父母的情况下，如何不动声色地收集命案发生时他们的不在场证据。第一个映入脑海的便是通过身份信息查询其出行记录，无论飞机、火车、或长途汽车，如今都是实名制登记；被害人遇害期间他们有没有出行，一查便知。其次，暗查其工作单位的考勤记录，目前各单位出勤打卡的方式也在不断更新，指纹、脸纹、手机定位等各类方法一应俱全。如果考勤记录完整，如此遥远的距离，在短时间内完成杀人藏尸将异常困难。在必要的时候联系当地警方协助便可获取此类信息。
　　跟了老孟两年时间，稍加思索，一些常规方法便了然于胸。可以理解为这是工作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对吴迪刑侦能力的提升。
　　“明白！您是否担心被害人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传开后，会给真凶提供破坏我们侦查行动的准备时间？”
　　“依照我们之前的分析，与被害人关系亲密的人有较大作案嫌疑。如果凶手和死者父母关系也较为密切，便很大程度上可能会出现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既然我们封锁媒体拒绝公布刑事案消息，那么凶手得知尸体被发现的渠道便十分有限。我们应尽量做足准备工作，杀他个措手不及。”
　　孟国飞一拳砸在厚实的实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对了，死者是做什么工作的，查清楚了吗？”孟国飞继续问到。
　　“既然已锁定被害人身份，协同税务部门对‘金三’系统中的社保档案进行查询，其所属工作单位为本市一家涉外旅行社，名为‘秦韵国际旅行社’。该企业报税时使用的员工工资表内确实有被害人的个人信息。企业财务资料显示，被害人连续42个月在此单位工作，并一直由单位在本市持续缴纳‘五险一金’，似乎被害人没有更换工作的经历。因此我们初步判断，被害人为该企业的正式员工。”
　　“不跳槽的年轻人倒是少见。要么是工作待遇好，没有跳槽的必要；要么便是此人性格稳重、内敛，不喜欢做风险性较高的事。”孟国飞手中的中性笔，以及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笔记本。
　　“为了保证信息的准确性，避免个别人挂靠非任职单位缴纳‘五险一金’的情况，我们随后利用被害人身份信息查到她注册的手机号，并要求移动运营商提供被害人生前最后一个月内的通话记录。通过对经常拨打的座机号码进行查验，和‘金三’系统查到的企业完全相同。”
　　“很好，办事严谨，能避免多走弯路。”孟国飞对吴迪的处理方式赞赏有加。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侦办操作，和素日里孟国飞的悉心培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另外，在通话记录中，我们发现一个联系非常频繁的手机号码。此号码所属人也已查清：萧天赐，男，22周岁，非本地户籍。刚从西京外国语大学毕业不久，户口有迁移回出生所属地的记录。重要的是，通过比对被害人报失案卷宗中的信息，该男子正是此失踪案的报案人。笔录中此人曾明确表明，他与被害人为恋人关系。”顺藤摸瓜，依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吴迪顺利找出本市范围内与被害人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群。
　　“好，干的漂亮。能在短时间内发现这么多线索，看来你对如何深入突破已经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案。”
　　“那也是拜您所赐。”吴迪会心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配着圆嘟嘟的小脸，显得更为可爱。
　　“先重点调查被害人男友，如果此人仍在本市，可以让他对被害人尸体进行指认。随后对白玫的工作单位进行调查走访，确认被害人工作关系的同时，向她的同事了解一下平时的个人状况。”孟国飞下达下一步工作指示，声音铿锵有力。
　　“好的，老大。我先联系这个叫萧天赐的人，如果他来认尸，您要会会他吗？”
　　“那是自然！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但凡和案件有关联的人，我都不会忽视任何一个直接问询的机会！”
　　孟国飞掷地有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