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结界中拜师》

　　明明是建造在墙内的封闭密室，里面的空气却让易风间感觉到无比的清新，就像是来到了清晨的山溪旁，扑面而来的是草木与泥水混合成的自然芳香。
　　这源于自然的香气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易风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了某道结界之中。
　　以易风间目前的灵源境界，他所释放灵线足有五十米长，可即使如此，也依然无法探知到关于这个密室的任何信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易风间的耐心逐渐被消磨，于是他念起便做，抽剑一掷，试图以击物闻声的方式判断距离和方位。
　　谁知封灵剑刚脱手而出，一副如画卷般秀美的山色便赫然摊开在眼前，而那些被封灵剑击碎的晶体则散成了千万片反射着迷你山水的微型景观，在空中飘飘洒洒的，绚丽异常。
　　“奇怪，这些灵能晶体明明能够被我的灵线捕捉到，但我却无法感知它们构筑成的结界，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在眼前灵能的流向引导下，易风间来到了一片小树林中。
　　望着漂浮在空中的结界碎裂体他不禁陷入了沉思，可还没等易风间想出个所以然，一道熟悉的人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哟！来得正好，你委托给老夫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声音来自于林子的正前方，闻声望去，一条由山水汇聚的溪流便映入了眼帘，而在淙淙作响的溪水边，一名老者正笑眯眯地用手招呼着易风间往自己的方向走。
　　见那人正是自己要找的记忆修复师，易风间也不迟疑，在冲着他点了点头，便快步穿过两棵并不茂盛的大树，来到了其身旁。
　　眼下，正静静地躺着段、冷、张三人，而那记忆修复师则面朝易风间，悠哉悠哉地翻弄着驾在营火堆上的烤鲜鱼。
　　烤制鱼肉特有的香味经山风混杂，勾得易风间耳朵和鼻子都尖了三分。
　　易风间的馋态引起了老者的注意，可他却摆出了一脸“要吃自己抓去”的表情，并在吞咽下一口鱼肉后说道：“我看你一个人在外面打转了好久，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进来呢。你这小子，什么都好，但看上去方向感好像有点不太好哦，哎，这可是不小的缺陷呢，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地收你为关门弟子好了。”
　　因忙于奔波而多日未曾进食的易风间目不转睛地盯着被老者一口一口啃成骨头的肥鱼，情不自禁地啧了啧嘴巴，似是没有听到眼前人对自己说的话。
　　老者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几根拇指粗细的规整树杈与七条肥美的鲜鱼便分别从树林与溪流中井然有序地飞向了老者所在的营火旁。
　　而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皆被易风间的外灵视看在了眼里。
　　“等等……你刚才用灵线接触到了实物？”
　　愣了几秒后，易风间突然难以置信地凑到老者身前，然后一把握住了他正在料理的烤鱼问道。
　　老者将手中处理好的烤鱼斜插在燃烧的营火旁，侧过脸疑惑地以问作答道：“嗯？我在我自己的固有结界中使用灵线触碰实物很奇怪吗？”
　　易风间听了，心中的疑问更深了，只听他也盘坐下身，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道：“你先前说我在外面打转，意思是我刚入密室时还不算是踏入结界吧？那为何我在外面会探测不到你这道结界？还有，请问固有结界是什么，为什么你能在里面使用灵线抓取具有实体的东西？”
　　一直以来，其实不是易风间刻意偷懒不去习这阴阳之术，而是这方面的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对他这种以剑为主的半吊子异能人来说，根本没有学习的门路，所以平时才只能靠自己的能力来窃取他人创造的阵、界、障，以证明自己还是个异能人。
　　所以，面对在阴阳之术的造诣上比自己深的老者，易风间自然不会放过这汲取知识的机会。
　　然而这些东西在从小就接受过全面学习的老者眼里，是最基本不过的常识，于是他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易风间说道：“……你不也是阴阳异能人吗？固有结界是每个阴阳异能人拥有灵线之初，就都会在灵源内自动生成的特殊结界，他会随着生成者的潜意识和灵源境界发生改变。”
　　“眼前这道山水小天地，就是老夫从灵源内具现出的固有结界，而这片天地中的山水云土鸟虫鱼等物，都是我用灵线从现实中采集的灵魂印记所生成的。从严格来说，这就是一片由诸多灵魂印记拼成的空壳结界，而非传统意义上用阴阳界心维持的实质结界。”
　　老者见易风间听得十分入迷，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照这么下去，自己就要后继有人了。
　　“那这两种结界之间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这些由灵魂印记化成的东西能带来如此真实的感官体验？特别是这被吃下肚的烤鱼，居然能让我产生真实的饱腹感。”
　　易风间顿时化为求知若渴的问题人，肆无忌惮地在老者面前显露出了自己无知的一面。
　　“臭小子，那条大的是我的！嗯嘛嘛……我倒是可以教你这些知识和更多关于阴阳之术的运用，只不过……”
　　先前还长篇大论的老者此刻却突然卖起了关子，他一把抢过易风间啃到一半的烤鱼，几口就用牙齿将鱼肉剔了个精光，那夺食成功后的得意笑容，活像一位童心未泯的老顽童。
　　易风间眉头一蹙，赌气地抓起最小的一条烤鱼，连肉带骨一把塞进嘴里一扯，随即边嚼边说道：“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师傅。”
　　易风间说着，又拿起一支烤鱼，毫不客气地又解决掉一支，正当他想要再取一支插在树杈上烘烤的肥鱼时，手背上突然传来的抽痛，吓得他顿时腾身拔剑而起，警惕地环视起周围。
　　直到易风间看见返回老者双眼的灵线，他才恍然大悟地收起手中的剑。
　　“那些是留给你的伙计们的，一人只有两条，多了没有，除非你愿意喊我一声师傅。”
　　老者兜兜转转，又把话题绕回了收徒这件事上。
　　虽然内心中非常渴望深入学习这些阴阳之术，但碍于自己心中的坎，他还是将手中的光树杈子插回营火堆旁，然后对着眼前的老者摇了摇头。
　　面对如此死板的晚辈，老者感觉有些无奈，不过这也正是他看重易风间的原因之一。
　　见威逼利诱无用，老者便换了一种方式说道：“我和贺丛云是同辈之人，而且我与他也有过短暂的接触，但我对他的了解，更多来自于对他人进行的记忆手术中。我不得不说，贺丛云是整片九方大陆上唯一一个配得上大侠这个称呼的人。试问，还有人能像他这般敢于舍身和诸多邪恶势力作对，为得只是给大陆上的黎民百姓带来真正的和平。其实这也是我的向往！只不过贺丛云是武，我是文，我没有他那么强大的武艺，所以只能在背后默默地做一些支持他的义举（暗中修改一些企图对他不利之人的记忆）。对于你师父的死，我表示很遗憾，也痛恨自己当初没有勇敢地站出身选择与他并肩作战。”
　　在大声认同贺丛云的话语中，老者明显发现易风间的情绪变得高涨了不少，于是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当今的九方大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依旧暗流涌动，更何况镇压大陆四方的圣兽皆不见了踪影。因此，一些被利益熏心的势力甚至国家必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大陆上的人民随时都有被置于水生火热之地的危险，而前些日子沦陷的中州就是最好的证明。若九方大陆重现混乱的局势，那贺大侠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所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认清自己的使命，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以抗衡即将席卷整片大陆的飓风。”
　　“我......”
　　见易风间开始新生动摇，老者便趁热打铁，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身边的晚辈道：“正所谓技多不压身，继承了贺丛云武艺的你要是再跟我学习阴阳之术的话，将来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的！况且我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事，只要你能将我教你的东西好好发扬光大就行，可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啊，呵呵。”
　　老者说着说着，忽然轻笑出声。
　　“看来这老人家是铁了心地想要收我为徒了，而且他说的确实不错，以我目前的剑术造诣，想要提升已经很难了，但在阴阳之术上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果能在这方面有所精进的话以后的路可能会通畅很多。”
　　老者字里行间中流露出的真挚之情逐渐踏平了易风间心头的坎，使他心中对贺丛云的感情，也从亏欠和遗憾慢慢变成了理解和向往。
　　终于，易风间点了点头，然后俯身跪倒在地，利落地朝老者行起了拜师礼道：“从师如投胎，晚辈易风间，今后还有劳师傅多指教了！”
　　老者见状，笑眯眯地扶起了易风间，可下一秒，他却突然冷下脸，朝自己刚收的徒弟正色厉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诡谷的关门弟子了，我定会尽心尽意地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但在这里，为师想跟你说一件事。”
　　“师傅请讲。”
　　再度拥有了长辈的易风间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阵暖流，此刻他望向诡谷的眼中，饱含了尊重与顺从。
　　“其实在你之前，我还收过一名非常有天赋的徒弟，但我却没有贺丛云那样的福分，连去世后都能受徒儿如此惦记，哎……”
　　诡谷话述一半，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孽徒为了能够更快地从我身上学到有用的东西，竟三番五次地设计威胁我，最终，他便被我逐出了师门。虽然我知道他早晚会因对力量的过度渴望而误入歧途，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加入创神殿……”
　　诡谷的眼神随着口中的话变得愈发黯淡，仿佛是在后悔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易风间见状，连忙凑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诡谷的肩膀，示意他现在有自己了。
　　“呵呵……他的名字叫魏禄成，现创神殿四大天尊之一，因统率着上万从苦难中获得新生的教众，而被称为苦海天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除掉他，不要再让他用从我这学到的东西危害世人了，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其实诡谷对当前所说的事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只是希望易风间对自己今后的教学模式能有一个心理准备，然后顺便找个人倾述一下自己心中这道多年未解的结。
　　岂料易风间听了，张口便说道：“我与创神殿素来就有不少恩怨，原本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他们，如果解决掉其中一名恶人还能消掉您长久以来的心病，那我何不全力以赴。”
　　“好……好！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
　　诡谷一听，激动地用双手握住了易风间的手，对于自己新收的这名徒弟，他满意至极。
　　也因此，诡谷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只见诡谷双眼一闭，一颗拇指大小的晶球就从他的额头被慢慢排了出来。
　　“这粒复刻记忆晶球中，记载了我毕生所学的阴阳之术与记忆修复术的概念与修炼方法，并且里面还有我亲自演示和讲解的过程，只要你多引导意识至其中读取记忆，然后在现实中多进行演练，我相信凭你的天赋，很快就能学会这些的。”
　　这是诡谷早在收魏禄成为徒时就有的想法，可他却一直都没有实行，因为他认为，既然成为了自己的徒弟，那就该全面学习自己的各方面品行，只有这样才能将慢慢将自己即将传授的技艺学好、练精。
　　然而此刻，诡谷却鬼使神差地将这个从未使用过的方法用在了易风间的身上，并且没有任何的保留。
　　“记忆可以骗人，但其中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如此纯粹又执着的人，值得我去相信，更何况这样的人已经成了我的徒弟，我还有什么好抱怨和保留的。”
　　诡谷不停地在心中抚慰着自己的情绪，这一举动对他和易风间来说都是一场高风险的赌博，可易风间却并不知情。
　　在将自己的复刻记忆晶球半强制性地载入易风间的本源记忆晶球中后，诡谷突然抿唇后退，似是预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一会儿，易风间的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紧接着，无数道人声、无数种疼痛、无数次喜怒哀乐交织成的多重感受一下子在易风间的脑海中爆炸，随即刮刺起他全身上下的感官，冲击起他极速跳动的心房。
　　“啊！！！啊！！！”
　　从未因疼痛而发出声响的易风间此刻却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这难以言喻的剧烈折磨，几乎快要摧毁掉他的神智。
　　“挺住！千万不能失去意识，否则你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很多东西都是我从惨痛的教训中领悟的，但你的话，肯定能扛过去。”
　　诡谷攥紧拳头，怜惜地盯着自己的新徒，此刻，其整颗心都紧张得几乎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感觉到身体逐渐习惯了这些疼痛后，易风间的大脑才慢慢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而随着眼前迷雾的消散，他体内外的痛感便也得到了缓和。
　　“哈哈！你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居然真的挺过来了！”
　　诡谷激动地抱住艰难起身的易风间，一脸的喜出望外。
　　恢复状态的易风间也没有责怪诡谷的刻意隐瞒，而是亲切地单手回抱了一下身前背部微驼的老人，反问他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时间不多，不能再跟在你身边学习的？”
　　见易风间如此轻易地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搞得诡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剑中的魔灵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都不知该说你幸运，还是该说你不幸，或许这就是背负大运之人理性承受的东西吧。”
　　老人边说边将烤糊的鱼撸下扔进了火堆里，然后用灵线又抓来几条肥鱼，并用树枝将它们首尾洞穿，重新熏烤起来。
　　“趁他们三还没醒来，为师直接就帮你建了那专属于你的固有结界吧！抓紧动身吧，趁这批鱼没烤糊前。”
　　“这么赶？”
　　易风间显然有些吃惊，他深知构筑一道完整结界所要耗费的时间，所以想要在烤几条鱼的功夫完成一道合格的结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面对一脸严肃的诡谷，他只好硬着头皮，乖乖地坐在了这名自己新认的师傅旁，并梗着脖子听候着他的下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