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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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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防止村落的位置被泄露,节奈族的做法很简单,给外来旅人戴上头套的同时,又在他耳上蒙上了一层布头,让他彻底丧失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
  大概往上坡走了半日,苏狄文察觉到周围的风更大了些,周围有若有若无的青草味,他猜测自己登上了某个地势较高的山坡,有青草味说明山头的植被很茂盛,甚至是经过了修剪和砍伐。接着又下坡走了很久,周围的环境慢慢变地暖和起来,有若有若无的回音,好像经过了一处洞穴。
  慢慢地,周围传来了孩子的嬉闹声,妇女纺织麻布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肉味,应该是到达了目标村落。
  肩膀上一沉,有人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来,苏狄文浑身肌肉绷劲,迅速摘下头套,将来人的手臂拉过来,勒死在胸前,那人猝不及防,“啊”地惨叫一声,被强行扭住了手腕跪倒在地。
  头套摘下来,眼前大亮。
  苏狄文扭头四顾,发现此时天已经黑了,自己被带到了一处森林中的野营地,外头是高大繁茂的乔木,遮挡着他的视野。周围是几栋木制屋子,居中燃烧着几堆篝火,上头还搭着小木棚子,有几个身着麻衣,脸上抹着红绿油彩的节奈族人,正在用土制的灶头烹饪食物,铁锅内咕噜咕噜地煮着菇类,香味弥漫在整个营地,很是鲜香。
  司音和那女孩已经不见踪影,聚在周围的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正惊讶着打量着他,这些人里面没有壮年人,都是节奈族的老弱妇孺,被集中在营地内生活。
  周围那些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纷纷去拿身旁的武器,戒备地看着他。
  这寂静的氛围中,人群里站出来一个瘸了腿的老者,一瘸一拐地来到苏狄文面前。他的脸上皱纹密布,头发扎着鞭子盘在脑袋上,插着一枚黑色的羽毛,他摊摊手,示意大家放松,然后用极其苍老的语调,在极其不纯熟的古帕尔斯语说了几句。
  “尊贵的勇士,请别担心,这是个安全的地方,我们都是友好的节奈族人,我们没有恶意!你手里的这个家伙,他是一个医生,是想检查你的伤势,请原谅他的冒失!”
  苏狄文犹豫了下,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的水手服早给了司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上面扎满了污秽和斑斑血迹,全是属于敌人的。
  他点点头,推开手上的那名医生,但周围的人仍然保持戒备,营地里的气氛很紧张。
  这时候,那佩戴着黑羽的老者从身边人的手上拿过一只土瓶,上有颜色繁琐的雕花和纹路,他又拿起一只木碗,一瘸一拐地来到苏狄文面前,将木碗塞给他,从土瓶里倒出半碗浓稠的白色液体,示意他喝下去。
  这群节奈族人,似乎没理由害自己!苏狄文也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捧着木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几口,没想到这玩意看起来像牛奶,但是口感腥涩,他很不适应,连呛了好几口,咳嗽连连。
  他的举动得到了友善的目光,周围的节奈族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将抄起来的武器重新放下,有人吹奏起古怪的乐器,营地里的气氛又变地轻快起来。
  苏狄文捂着胸膛,一直在咳嗽,直到边上跑过来一个孩子,朝他递过来一碗清澈的水,他将水一饮而尽,才感觉好受许多。
  “尊贵的旅人,请坐。”那老者朝他咧了咧嘴,请他在篝火旁坐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笑意。
  苏狄文点点头,来到篝火旁刚一坐下,突然就不知从哪里钻出一群孩子,簇拥着他,笑着围着他奔跑,转圈。
  “别担心,他们会帮您清理好衣物的。”老者咧嘴笑着。
  一个胆大的孩子凑上前,解开他的鞋带,将他的鞋子摘走了;一个瘦小的女孩又凑上来,解开他的皮带,摘走;然后是裤子、衬衫,甚至连裤衩都不放过,苏狄文没两下子就被剥了感觉,虽是坐在篝火旁,却仍然感受到夜晚的寒意。
  衣物一得手,大抵是从来没见过外来之物,觉得很新奇,孩子们捧着鞋子、皮带、裤子和裤衩打量,互相争抢着跑来跑去。
  有个笑吟吟的老婆子从屋里跑出来,嘴里叽里呱啦说了几句,给他丢过来一件粗糙的宽大麻衣。苏狄文给自己穿戴上麻衣,感觉温暖许多,这衣服袖袍宽大,下摆直接拖到膝盖下,可以将整个身体笼罩其中,很是御寒。
  穿戴好之后,有个老迈的长者拿起大勺子,开始分发锅子里煮着的菇类浓汤,人们开始进食。苏狄文也被分到一碗,小小地尝了口,味道有点像玉米粥,又有点像土豆,却透露着一股细微的酸涩味道。
  远离战火之后,节奈人的生活是如此美好、愉悦,若不是亲眼见到过村落被攻破之后的种族屠杀,苏狄文甚至觉得这是在文明世界才会见到的场景,他非常庆幸自己选对了阵营,也许去了婆落族和须津族那样的野蛮部落之后,吃到的仅有肉类。
  那佩戴黑羽的老者扬起双手,扬声说了几句,引起众人高兴地呐喊,他们开始绕着篝火跳起来原始的舞蹈。
  老者说完,又拿过那只描绘成彩色的土瓶子,重新给苏狄文的木碗里添上那种刚刚喝过的白色液体,这东西十分浓稠、黏*滑,轻易地粘在木碗上,轻易就能形成挂壁的效果。
  “这是什么东西?是自酿的酒么?”苏狄文勉强喝了一口,指了指木碗,对它的腥涩口感很好奇。
  身旁的老人神秘一笑,用磕磕绊绊的古帕尔斯语说,“这是圣水,它能使人永葆年轻!在咱们这里,只有获得大胜的战士和最尊贵的旅人,才有资格品尝的圣水!”
  “圣水?什么做的?”他愣了一下。
  “用马精做的,公马的精*子。”老人解释道。
  噗!苏狄文直接呕吐出来。
  见他咳嗽连连,又有个孩子端着木碗过来,里面装着水……
  对待外来的旅人,这些土著人表现地很热情,服务很是周到,担心他吃不饱,又端上几碗吃食,担心他口渴,又有小孩伺候身旁,那老人更是热情,一个劲端出“马精”这种神奇的“饮料”,连连朝他劝解,说这是灵丹妙药。
  填饱了肚子之后,苏狄文开始询问司音的去向,向身旁的老者打探如何成为勇士,加入“三族血斗”的具体事宜。毕竟比起这些人来说,司音才是允诺帮助他跳过“条件”的人,再说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想必她不会抛下自己。
  老者的古帕尔斯语并不流利,磕磕绊绊,只能勉强明白大致意思。
  他告诉苏狄文,司音按照他提供的位置,前往海上营救那三名贵族旅人,要他耐心等待,同时告诉他来地很凑巧,三个月后,下一次“三族血斗”就开始了,而勇士数目略显不足,还没有挑选好,备选的战士们正在训练之地接受训练。但同样的,苏狄文也明白了所谓的“条件”——按照族内规定,他必须留在营地里,有了子嗣之后,才能参加血斗。
  听到这样的消息,苏狄文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节奈族规矩森严,在牵及到“三族血斗”这种大事,更是分外严苛!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必须得在这三个月内,让一名节奈族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二是等待司音的到来,通过对方的帮助,越过“条件”直接参加血斗,否则就会错过这一次,等到下一个三年。
  “希望司音说话算数,真的会有办法……”苏狄文叹了口气,喝了一口碗里的热汤。
  夜色渐浓,虽有篝火取暖,但营地还是变得很冷。
  这里没有煤油灯,土著人休息地很早,吃完食物之后,大伙逐一散去,各自回木屋休息。
  苏狄文被安排在一间最大最华丽的木屋内,地上铺着刺有繁琐纹路的亚麻地毯,墙壁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兽角和兵器,周围摆满了灯盏,照地屋子敞亮。两名粗壮的妇女提着大木桶进来,用水桶装满水,伺候他洗浴,清洁身体。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污秽,苏狄文毫不客气地享受着“旅人的待遇”。木桶里,他舒舒服服地躺着,让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温水中,慢慢思索这几天观察到的情况。
  根据他的观察,看那些节奈族人对司音的态度,他猜测也许司音才是“族长的女儿”,而自己救回来的女孩,只是司音不想让他丢下累赘的借口。
  通过一夜的接触,他大致摸索出一些情况,节奈族的尊卑阶级颇为严苛,等级观念很重,为了区别地位的不同,越是高地位的人,头上绑的辫子越繁琐,而像年纪不大的小孩,只能粗粗将散落的长发扎在一起,不允许扎辫子。
  苏狄文隐约记得,司音头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辫子,这让他颇为放心,哪怕她不是族长的女儿,也是节奈族中身份极其尊贵之人。
  也许是为了提前准备,让他能够早日“符合条件”,节奈族人安排了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服侍他。少女个头不高,紫眸黑发,脸上有几粒淡淡的雀斑,一双眼睛在灯光下犹如夜空中的星辰,虽然年幼,但那股女孩特有的害羞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苏狄文拒绝了少女的服侍,他想起了司音哼吟的那首歌谣。
  “远方的水手,请你坚持留下,树上的果子等待着你的采摘;征战的战士,请你早日胜利,族里的姑娘盼望着你的归来……”
  他想参加“三族血斗”离开此地,但他不想在这群土著部落留下一名子嗣……篝火、舞蹈、热情、好客,这些美好的画面,都是节奈族人刻意对他造成的效果,让他暂时忘却战斗,以为这里的生活如此美好。
  但这些都是表面上的诱惑,并不能掩盖三族争斗,种族屠杀的事实,和让他留下子嗣是一样的,是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这里土著人挽留外来人的管用方式,毕竟在这三族并立的局面下,在种族人口上的保持绝对的优势,是最好的战略之一。
  “你不想过上更舒适的生活吗?”脑海里有个声音这样在问。
  “我不想!”苏狄文回答道。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一切能力去抵挡这个声音,因为这就是来自敌人最危险的武器。他是一个战士,没有任何一种舒适值得让他付出如此代价。
  他必须保证,自己在这群土著人之中,是一个彻底的外来旅人,不为被亲情所干扰,不为这群陌生人而战;他知道,在这陌生的地域,一旦有了牵挂,一旦开始养尊处优,那么他的意志就会被慢慢消磨,逐渐失去了一个刺客该有的锋芒。
  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旅人,苏狄文不想整整三年都待在这里,更不想永远地留在这“摩赫神的世界”,融入一群土著之中,彻底沦为一只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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