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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散去，露出了斑驳树影下的萧瑟人影。
皇甫奇单膝跪地，左臂撑着宽大巨剑，微微颤抖。
他脸色灰败，似有几分难以置信之感，纵使他不曾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尚未修成身剑合一御剑术，可以他高了钟离越足足三层的灵力层次驱使上品飞剑，也依旧是敌不过那少年的一口中品剑器吗？
而白素依在那巨剑对击爆发之时，以上品灵盾护住了身子，倒是无甚损失，此时前去扶起了皇甫奇，满脸亦是惊诧不已。
以她二人合力，对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还落得如此狼狈下场，想来令人心神恍惚，难以启齿。
“好！不愧是缥缈峰高足，剑术果然出神入化，替我收拾得真干脆！”沈轻尘脸上尽是笑意，大呼过瘾，玩味讥诮的声音远远传出，“看来我今天是死不了了。”
看着之前对她斩尽杀绝的两个人负伤吃瘪，沈轻尘此刻自然畅快开怀。
钟离越默然无语，缓缓踱步上前，手中赤红灵剑光华流转，如大日炎炎，吐露锋芒！
他与皇甫奇遥遥对视，眼中黑眸平淡如水。
“你的剑不纯粹。”钟离越悠悠的声音响起。
皇甫奇一滞，不明所以。
“巨阙流剑势本就是大开大阖之霸绝之剑，与你皇甫家的皇道龙气相得益彰，你行剑蓄势表面上章法有致，实则势与意散，剑气钝滞，徒具其形，根本就未能悟得剑诀精髓。”钟离越说道。
皇甫奇一声冷笑，不屑道：“即便你赢了我一筹，又有何资格点评我的剑术？你当你是你师尊‘白衣素剑’天玄子吗？”
比剑至此，他对眼前这青袍少年的身份再无怀疑。
钟离越不以为意，道：“你也配我师尊点评？”
“我可以感觉的到，你的剑是凌乱的，纠结的，晦涩凝绝，其势尽矣。”
他的语调冷淡，像是闲话家常，说着一件无关于己的小事。
“我猜你急功近利，为了突破修行瓶颈，贪图魔道功法的速成之效，修炼阴邪手段，攫取女修的元阴之力，不料却与原本剑修流派以及主修功法起了冲突，以致灵力杂糅，剑心蒙尘。”
“而剑道艰难，你很犹豫，不知道是转修他法为好，还是继续练剑方安？你连你手中的剑都怀疑，又岂能如臂使指，悟透剑诀精髓呢？”
“修剑者若不能纯粹修剑，何为剑修？如此散漫剑心，纵使予你极品剑器又能如何！”
钟离越起初语调和缓平淡，说到后面却已然铿锵顿挫，慷慨激昂，如朗朗天音。
“表哥？”白素依听闻其言，大骇不已。
他表哥乃是皇甫世家嫡系传人，又拜在归墟谷结丹境第一剑修隐老人的门下，一直以来都是门中倍受瞩目的天才弟子。
若是钟离越所言非虚，他表哥岂不是有甚大的修行失误与隐患？
“哼！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我六岁练剑，至今亦有十四载，寒来暑往，风雨无阻，出剑对敌之际，何尝有人说我行剑不纯，剑锋不利？我之剑心，又岂是你三言两语所能撼动的？”皇甫奇脸上青白交替，辩言道，“何况天地浩大，道法自然，修行之法本就是殊途同归，他山之石亦可攻玉，我采撷诸多法门本就是为了博采众长，以此悟剑，你好歹也是名门弟子，怎么识见如此浅薄？”
白素依闻言脸色稍安，心中却依旧有着几分狐疑。
钟离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浅薄也好，深邃也罢，只是出剑易，入剑难！难道果真没有人向你说起过吗？”
只见他话音刚落，皇甫奇便是身躯一震，脸上现出惘然之色，仿佛有所追忆。
这句话，他师尊也说过？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天，他师尊隐老人来检查功课，这是只有亲传弟子才偶而可以享受到的待遇。
因此他练剑之时格外用心，施展的便是这套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谙熟的“巨阙流剑势”，自觉是行剑有序，收放自如，定然会深得师尊青睐。
可练完剑之后，他师尊却是默然良久，脸上的表情似是有着几分失望，旋即隐老人叹息数声，竟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只有那凄然冷风中传来了几句沧桑而饱含失落的呓语。
“出剑易，入剑难！魂梦两悠悠，咫尺犹千山……”
这？
——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甫奇脸上忽而涌出几分戾气，左手紧攥着巨澜剑，迎着钟离越走上前去。
钟离越提剑而立，在那随风摇曳的落叶之中昂首北望，英气勃发。
“表哥！”白素依急急上前，拦住了皇甫奇，“不必如此！”
只见她转头凝视钟离越，眸子里的神采渐渐亮了起来，粲然一笑，芳颜如画。
“钟离道友也请稍安勿躁，今日只是一场误会，大家同为下玄四宗精英弟子，本就有联盟之谊，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何意？”钟离越问道。
白素依以眼神安抚了一下皇甫奇，继而道：“道友莫怪，今日之战本可避免，你我既无深仇大恨，又何必生死相向？你原本不认识沈轻尘那贱人，又何必强为她出头？我知道友中意于乌苏木，想必也是得了尊师炼丹术的真传，既然皆是同道中人，我白素依又怎会不懂得成人之美？我在此承诺，只要钟离道友两不相帮，待我解决了这贱人之后，那乌苏木定全然奉上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白树皮’，你一口一个贱人骂谁呢？真当姑奶奶我是任你揉捏的蝼蚁吗？”沈轻尘冷声道。
她手中灵剑青光升腾，戒备的神情却再一次回到了她的俏脸之上。
她斜着眼偷瞟钟离越，心中实在没底，正如白素依所说，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厉害得出奇的少年，很难相信他会为了自己而拒绝那唾手可得的巨大好处。
皇甫奇冷峻的脸上起初有着一丝质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转瞬便恍然过来。
他不是有勇无谋之人，而以他的聪慧，自然懂得这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