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念

　　天玄子全身颤抖着，黑色的火焰在他的肉身之上升腾，悬于头顶的元婴神情痛苦。
　　青越草悬浮在他的额头正前方，散发出一层青色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体四周，像是青色的雾，若有若无。
　　而这青色光晕正在竭力与那黑色火焰相交融，每当融入一点，黑火便熄灭一丝。
　　“洞房黄老，青华帝君，左右玉妃，太一尊神。司命在心，桃康运精。脑膜赤文，混黄元真。无无日玄，赤文命神。”
　　天玄子口中念念有词，正是玄清门无上心法《太上玄清诀》。
　　一股清流自他的丹田而出，瞬间游走遍全身经脉，借助青越草的药力，这股清流竟开始慢慢地修复起天玄子破损不堪的经脉。
　　而此时青越草之上的三条叶片掉了两条。
　　让天玄子惊奇的是，这青越草一叶之力便让他之前的婴火黑芒之毒全解，因施展元婴焚炼之术失败而造成损伤的修炼本源也已回复。下一叶之力便让之前和黑曜魔尊一众激斗所造成的深重伤势痊愈，隐隐间竟然使他恢复到了全盛之时的状态。
　　这如何不让他心中狂喜！
　　而令他更为震惊的事情紧接着便发生了。
　　只见青越草之上的最后一条叶片在一阵青色光华中也脱落了，化作一粒乳白色的光点沁入了天玄子的额头中心。
　　顿时自他的额头中心便浮现出了一团剑形虚影，光芒大盛，隐隐间竟有凝为实体之感，其上剑体历历可见。
　　而当乳白色光点入体的那一瞬，天玄子清晰地感觉到，泥丸宫之内停滞多年难以撼动的瓶颈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难道，这青越草最后一叶之力竟是要助他突破修炼瓶颈吗？
　　人身有三宫。上元宫，泥丸宫也，其神赤子，字元先，一名帝卿；中元宫，绛房宫，心是也，其神真人，字子丹，一名光坚；下元宫，丹田宫，脐下三寸是也，其神婴儿，字元阳子，一名古玄。三神合一，是为元婴。
　　玄清门的太上玄清诀本是积聚天下至清之气汇于丹田宫，于丹田一点而破全身，待其行遍全身正经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之后，清气便充盈四肢百骸，再催动太上玄清诀引其清气汇入中元绛房宫中，也就是心窍之内，清气盈心，便能成就心窍空灵之境，而只要寻得这冥冥之中的一点空灵，这一缕清源便能找到汇入上元泥丸宫的入口，之后三宫连贯，三神合一，自成元婴之境。
　　而那乳白色光点分明就是沿着这股清气的路径在天玄子全身游走，最终进入了泥丸宫，在那一刹那，磅礴的清气在他的泥丸宫中涌动，围绕着那粒光点旋转，呼啸往来，渐成无上威势。
　　天玄子的元婴瞬间入体，正是想要借这凛凛威势冲击那困了他许久的桎梏。
　　只是忽然，那悬在空中的青越草生出了一阵青濛濛的光华，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而之后，天玄子只感觉他的识念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沉入了他的脑海深处。
　　……
　　“师傅师傅，快看我的冰魄寒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光着脚丫子蹦蹦跳跳，他的一双小手上捧着一缕升腾着的蓝色火焰，颜色很淡。
　　“嘚……”
　　“哎呀！师傅！干嘛弹我头，很痛的！”小男孩头一晃，火焰控制不住地散去，双手捂住了脑门。
　　“冰你个头啊，就你这点小火连兔子都烤不熟，还敢自称圣焰。”
　　一头白发的老道嬉皮笑脸着，手中拿着一把玉质拂尘，却正伸到后背上挠痒痒，越看越像一个糟老头子，毫无丝毫仙风道骨。
　　“哼，那还不是你没教好，就这点水平，还整天自吹自擂呢！”小男孩摸着头，不爽地反驳道。
　　“嘿，小兔崽子，有本事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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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台之上，两个少年各自踩着一把飞剑法器凌空而立，施展着法诀，引剑相斗。一人着白衣，剑眉星目，恣意飞扬。一人着青衣，面容冷淡，眉间略带一丝阴翳。
　　战台之外人山人海，全都屏息注目，望着这一场龙争虎斗。
　　“诶，谢师兄，你觉着谁会赢啊？天玄子师兄和尹师兄都是我们这届弟子中资质最好的了。”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挠着头，向旁边一位正看的津津有味的同门师兄问道。
　　“真不好说，天玄子师弟虽说是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但毕竟修炼时间比尹师弟要短，而且尹师弟这段时间又突然功力大增……”这位谢师兄正在慢慢地分析着，却突然发现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转头一看，眼神略微有几分呆滞。
　　只见一位蓝衣少女身着长裙，面如秋水，眼似流波，黑发如瀑，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许师妹……”谢师兄有点疑惑。
　　蓝衣少女把目光移向了战台之上的白衣少年，盈盈一笑。
　　“谢师兄，天玄子哥哥一定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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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玄子哥哥，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仙吗？”蓝衣少女低着头，弱弱地问了一句。
　　“对啊，不然我们修炼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成仙，不过好像有点难诶。”少年一脸坚毅，和蓝衣少女并肩走在山间小道上，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意图。
　　“那为什么要成仙呢？”
　　“为了长生啊！”
　　“可是，可是如果孤零零一个人的话，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呢？”
　　“嗯？”少年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少女清澈的眼睛。
　　蓝衣少女感受到了少年的目光，略微有些慌乱，脸色渐成绯红。
　　“我是说，我是说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就算修炼很枯燥，就算不能长生，可有个人陪着，你可以给她讲笑话，逗她玩，春天来了，你可以带她去泛舟踏青，夏天来了，你可以和她一起去抓知了、捉蝴蝶，秋天你们一起去看菊花，冬天就看大雪，即便是只能像普通的凡人那样活的很短暂，哪怕只有一天，也会很开心很开心的吧……”少女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就像现在的我们？”少年的声音波澜不惊，听着却不自觉的让人很安心。
　　“嗯？”少女猛然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少年明媚如阳光般的笑容，满是爱怜地望着自己。
　　蓝衣少女攥紧了衣角，不知所措。
　　少年伸出右手，揉了揉蓝衣少女的头发。
　　“傻瓜，我说的长生是指我们一起啊。我们都不会孤零零的，永远不会。”
　　阳光盛大，花香浓郁，山风吹拂着青草，有飞鸟掠过长空，在这条蜿蜒的小路上，少年和少女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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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天楚山，朔风卷，白雪飘，千里银装，苍茫一片。
　　“尹秋石！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白衣青年仰天嘶吼，面目狰狞。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蓝衣女子，身上满是血迹，嘴角亦有鲜血溢出，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天玄子哥哥，清儿不能陪着你了，清儿要死了……”蓝衣女子气若游丝。
　　“清儿，清儿，你会没事的！再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师尊就快到了！”白衣青年浑身颤抖着，为蓝衣女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珠，神情凄楚。
　　空间一阵震荡，一个白胡子老道凭空出现在十丈之外，随后一个瞬移便到了白衣青年的身前。
　　“隆魂咒？阿玄，快去取万年玄冰！”白胡子老道一声疾喝，剑指一挥，庞大的灵力喷涌而出，涌进了蓝衣女子的身体。
　　“万年玄冰？在山里！”白衣青年怜惜地望了蓝衣女子一眼，看到她竟然还对着自己笑了笑，心中悲伤更甚，随后一个激射便向那茫茫雪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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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玄子睁开了双眼，有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滑过面颊，浓郁的悲伤弥漫在心。
　　往事如烟水，旧梦如烟楼。飘忽烟尘世，何处苦焉求。
　　他起身站立，望着天外行云流卷，无言良久。
　　有风吹动他的衣襟，缱绻的白色扬起如飘飞的流云，萧瑟的落叶飘摇而下，徒留无尽伤心。
　　只是好像上天连独自黯然的时光都不给他，在那远方天际中有一阵破空之声突然响起，接着空间破碎，霎时间八道人影激射而出。
　　“哈哈哈！天玄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浑身笼罩在黑雾中的庞大身影笑得癫狂，八道强大的威压弥漫在天玄子的四周，封住了他的去路，肆无忌惮。
　　天玄子神情恍惚，依旧无言，不为所动，仿佛未曾注意到这一行人的到来一般。
　　“嗯？”黑雾中的身影有些疑惑，神识扫过，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天玄子的身体里弥漫而出。
　　突然便有强烈的不安落在了他的心中，隐隐间竟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却又令他难以置信，他竟在天玄子的身上找不到丝毫伤重的气息。
　　可忽然他看到了天玄子的眼睛，猛然一惊，那是怎样悲伤和冰冷的眼神啊！简直就要冻彻人的灵魂！
　　“尔独恍然灰烬，忍顾泪雨霖铃。清儿，今天我便用这些人的血来为你研一幅墨色丹青。”
　　天玄子旁若无人，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可他的声音冷得却像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