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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盏青灯从空中浮落,插在树内的刀微微颤动。
一名老僧盘坐在古木之上,一尊鎏金的佛像绽放在虚空中。
燃灯缓缓站起了身子,他的身体有些佝偻,脸庞上布满了皱纹,显得十分苍老。
极目眺望,远处山峰林立,连绵起伏的山脉宛如匍匐在地面上的蛰龙。
他抬起变得枯糙的手掌,掌纹好像裂成了一条条闪电,随着翻掌,似要倾泻而下。
突然,天一下子变昏了,开始慢慢暗沉了下来。
不一会儿,头顶的天空又亮了起来,那片昏暗徐徐移动,蔓延向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上。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座接着一座,山峰坍落,大地沉陷。
远岫在视野中消失不见,群山环抱的地方变成了无垠地荒地。
燃灯凝视着疮痍的大地,地面沉陷出一个掌形。
他摊开自己的掌面,上面沾染着灰尘。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色,目光照着那尊鎏金的佛像,体表之上竟遍布着裂纹,好像随时会崩溃一般。
当他注视着那对佛目,竟发觉佛像的眸光在悲悯地看着自己,他的表情大变,好像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般。
下一时间。
燃灯重又端坐了下来,他的目光无比平静,即使肉身枯败,好像没有一点生气。
他目不转睛的凝睇着远方。
几乎没有再移开过自己的视线,就这样枯寂着、沉默着,目光越来越浑浊。
岁月更迭,不知过去了多久。
山河发生巨变,大地复苏成青,绿树结成一片,小城的废墟表面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地面上虬蔓交错。
入目,一株撑入云端的古木站立在废墟中心。
无论过去了多久,它那重新生长出的树冠,枝干之上,却一直没有一片绿叶悬挂。
好像孤独的巨人,吹倒草木的风,就像他寂寥的叹息。
然而,一道沧桑的目光亘古不变!
燃灯孤寂的坐在树端,置在面前的一口屠刀,曾戮尽苍生,此时却已锈迹斑驳。
它插在树端,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拔出过。
这口锈刀的旁边,则有一盏青灯,点起的幽火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可是灯中的虚影,那一双幽瞳从未闭下,它始终注视着灯前的老人,眼神中布满了摄人夺魄的光芒。
又是一道疾风吹过灯火......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那变得越来越弱小的幽火从未灭掉。
这一次,青灯上的火苗居然在风中稀疏了下来。
转眼间,彻底熄灭了!
而枯坐在树端上的老人,亘古不变的目光,历经沧桑,在幽火消失之后,他的目光显得非常悲伤。
片刻后,很久没有合上的双眸,他终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风中传出的叹息,再也听不见了。
震惊的是,永远不见绿叶的树冠,居然肉眼可见的生长出了枝叶。
蓦地,覆盖了整片树冠。
它的枝叶不是翠绿色的,荒芜的树冠上,被整片金色叶子缀满了。
隐约中,听见了梵音,从这里传荡而出,不知吟诵了多久。
直到稀疏的金叶从树上纷扬落下,那阵诵扬的梵音才终于静止了下来。
星夜,夜空中的星辰璀璨夺目,皎洁的月光清清冷冷的。
尘世浮华,弹指一生。
凡人度过了自己的一个春秋,纷扬落下的金叶,掉落了一个人的整整一生。
星夜之下,当最后一片金叶也缓缓地垂落在地面,这株巨树熠熠生辉,在夜下格外醒目,它的枝干上绽开了一朵金莲。
刹那芳华,很快凋逝了下来。
金莲逝去的顷刻,上面凝结出一颗菩提,像人目,蓦地,虚空中显化出一尊金佛虚影。
人目菩提从枝干下飞走,到达了金佛的眉心。
一道金辉划过星夜,怒目菩提恍如金色的流星射向了星空。
跨越亘长的距离,和一朵盛开在器世间和有情世间之间的佛莲结了佛缘,终成了正果。
历经人间的沧桑,窥尽世间的百态,插在树端的屠刀锈迹斑驳,点燃青灯的幽火被风吹灭,执魔的人生出了大悲心、大慈心,证悟空性。
一念成佛!燃灯成为了一千世界的佛陀,成为教化一千的鸿蒙。
问世间大自在,何在?
直教人不知西东。
他成为了一千的鸿蒙,本该是最自由、最自在之人。
可是他却焦急地度化众生,为生前犯下的屠戮开始赎罪。
这种着急令他成为了千手佛陀、千眼菩提,一千只手来帮众生,一千只眼睛来看众生。
可是众生无量,凡人一生百年,百年一世轮回,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哪怕千手也不够用,千眼也看不过来。
直至竭尽累死,燃灯古佛彻底通悟:佛本无相,以众生为相,众心为相,吾心安处即是大自在。
可是他的心里存着一份愧疚,化作永远的遗憾。
忆起从前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自己亲手将一把锋利的刀刺进他的胸腔。
血拭着刃口划落,可是他却不觉一丝疼楚。青灯烈火,即使肉身焚化,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只有一道不寒而栗的视线,透过灯火,一直凝视着自己。
燃灯从这道视线中,感受到了少年的复杂心绪:疑惑、不甘、忍耐、愤怒和仇恨。
伴随着时间,化作如今仅是冰冷的视线,令人触目便惊心。
燃灯化作星空中的一尊大佛石像,永远的闭上了凝眸。
浩渺的宇宙中,恒河沙数的破碎星辰环绕着这尊石佛,形成了一座庞大的星系,这正是器世间的雏形。
枯寂和黑暗的星空中,熠熠光辉闪耀在石佛的头顶。
只见一道虚影站立在佛像之上,怒目菩提缓缓没入他的眉心,金辉渐渐失去,泛着幽光。
一对幽瞳睁开,射出两道惊人的视线。
蓦地,这座庞大的星系居然停止了移动,静止在星空中。
怒目菩提重新回到了姬乐的体内,虚影凝实,正是那名清秀的少年,他的嘴角噙着微笑。
霎那,静止地星系重又绕航了起来,可是姬乐脚下的石佛,竟开始龟裂。
漫漫星空,遥遥边际。
散落在星系中的一块星辰碎片,上面长着一株枯败的老树。树端,那口锈迹斑驳的屠刀插在树中,此时,刀柄颤动,一下子从中飞出。
姬乐站在石佛的头顶,只见一道刀光闪梭,朝着自己飞驰而来,伸手一抓,便落入了手中。
拿在手里,一股暴虐的杀气摄人心魄。
这时,表面浑浊的锈迹泛出红光,聚集成两条鲜血汇成的血槽,分别落在刀身一侧。
再见刀面,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的映出一张白皙的脸颊。
血槽下的烧刃花纹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地流动,增添了锋利的凉意。
此刀吮血无数,隐隐泛出红光。
柄长一尺五寸,可容双手把握,刀柄则用两块骨料、牛角和虎齿夹制而成,以销钉固定。
抓在手中,仿佛会被冷冽的杀气毁去心智。
“夺”的一声,姬乐挥动着此刀向前做出虚砍的动作,闪着血光的利刃,掀起猎猎的刀风,几根头发在激乱的刀气中掉落。
姬乐的目光落在这口刀上,感受着刀在手中兴奋地颤动,仿佛随时会从自己的手里飞走。
他抓住刀的手手指关节由于用力而显得发白,这只手纤纤细长,却没有一点温度。
手的冰冷甚至超过锋利刀口下的森寒,这是一只比刀还要无情的手。
姬乐从石佛的头顶一跃而下,打量着这尊佛像,满腔填恨,好像在这时迸发。
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挥刀的,只见一道铮亮的刀光在极美的星夜下绽放。
刀光划破夜空,美丽夺目,却带着森森杀意!
当!巨声炸响,震耳欲聋。
下一刻,无数碎裂的刀光飞散四溅,朦胧的光线中,似有一条身影被卷上夜空,重新踏上巨佛石像的头顶。
冷厉的刀光划破了石佛的胸腔,刀尖狠狠地插入心口,这尊巨佛的表面严重破裂,屹立的姿态似要倾倒。
插在石佛上的刀,锃亮的刀光再次发出,将巨佛的胸腔击破,忽然爆射向天,宛如蛟龙出海。
卷起的刀风撕裂周围的一切,石佛的表面遍布着刀痕,一些部位,完全找不到之前的棱角。
一抹刀光,疾如霹雳闪电,从乱风中冲出,明光铮亮的刀锋下,隐藏着冰冷的杀意,犹如一道血色惊虹直冲高空。
这口屠刀闪着红光的利刃擦着姬乐的耳边,和他的喉咙仅仅差了数寸,一缕发从姬乐的肩上滑落。
脚下的石佛摇摇欲坠,好像时刻会倾倒,突然,佛像的头顶跃起一道人影,朝着那抹刀光追去。
佛首却在此时残破了,暴冲出去的人影,一瞬间迸发的力量将其击毁。
目光中,那抹刀光近在眼前,飞快的接近着姬乐。
这口刀竟再次折回!它的速度超过姬乐,极快接近着他。
刀光很亮,格外地锋利,好像会轻易将那道人影砍成两片。
金铁铿锵声回荡不绝,火星四溅。
刀在半空疾落,刀风簌簌,刀光绚丽,刀芒交织成天罗地网,照在眼里,皆是寒芒,呼啸杀来。
然而,碰到姬乐的肉拳,这口削铁如泥的刀锋,仅仅在皮肤上划出了一条浅浅地白痕。
那只肉拳比坚铁还要生硬,削铁如泥的刀砍在上面,猛地弹飞了出去。
顿时,白茫茫的刀光碎裂开来,刀风在猛烈地拳风下,荡然无存。
它掉落在一块星辰的碎片上,刀尖深深地插入地下。
一道人影追逐而来,毫不犹豫的将刀重又拔出,他拔出刀,刀身上的寒光格外刺眼。
好亮的刀!
好快的刀!
曾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口刀破开过自己的胸腔,他也看过无数的人在这把刀下被杀,既无仇恨,又互不相识,甚至仅仅一个照面。
无情的刀固然可怕,没有感情的人,才是尤其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