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泽州攻防战

　　宋非凡在峡谷地带伏击了沈平仲两千人马，无非是占了一个出其不意，此事可一不可二。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若奇不能胜，则以对阵交锋为正，正面击溃来犯之敌。
　　果然，孙元徽老谋深算，他吸取了沈平仲的教训，这一路稳扎稳打，走的什么谨慎，并没有给乾军可乘之机。
　　孙元徽率众进逼泽州的时候，李彦崇已然弃守长平关，班师回了泽州城。
　　且说长平关弹丸之地，关内年久失修，不足以支撑一场烈度极大的城防战。与其和孙元徽野战，宋非凡亦支持李彦崇在泽州城与之一较高下，最大限度的保存有生力量。
　　此时，李彦崇正在泽州城做着最后的动员令。只听李彦崇摇头晃脑朗诵着讨伐夏国的檄文：
　　“夕苍国者，党项羌也。武周中和元年刘乃敏节度太原，世代为吾汉西屏障。今苍王刘崇义，吾大乾之臣民矣。然年时苍国常乱边境，饕餮放横，伤化虐民。苍刘崇义身处苍王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唯苍国最甚！
　　……
　　煌煌大乾，南连江淮，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
　　且让苍国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李彦崇吟诵完，三军将士无不须发倒立，他们高声喊道：“必胜！必胜！”
　　此时，李彦崇头戴风翅战盔，顶饰枪尖。他全身披软甲，胸套两裆甲，并饰有护心镜，其人虽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可是他体格仍然健壮。
　　自从宋非凡来到泽州城，李彦崇一扫近日阴郁，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勃勃的第二春，他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之上，俯瞰着台下的芸芸众生，王侯将相也不过如此，顿时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他抽出悬于腰间的宝剑，直指苍穹！
　　泽州城在防守大师李彦崇的多年经营下，可谓是一座坚城。泽州城周长九里三十步，城墙高三丈，厚四丈余，有列雉一千二百三十七，城楼七，角楼四，敌楼二十三，营坊六，兵洞三十九，将台三，炮台三十六，护城河池宽两丈余。整个古城形状完善，结构严谨，倒是一处守城的绝佳地点。
　　宋非凡长于野战，却与守城一知半解。如今有李彦崇这个守城大师，正是偷师学艺的绝佳时候。
　　且说孙元徽率领七千余名骑兵马不停蹄的直奔泽州城。前方斥候开道，晌午时，他们等人便来到了距离泽州城五里的一处高地安营扎寨。
　　孙元徽设置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万人人的巨型军营，军营内每隔二十步便插有一个军旗，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苍军，蔚为壮观。
　　安营扎寨可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首先便要防火、防水、防掘地。孙元徽命人先砍两排树干，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下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在军营四周围起了一道临时的木墙，这样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木板上层可以让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则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休息。
　　扎营的时候也是如此，孙元徽命令各营帐两两相对，在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挖出一道又一道排水沟。做完这些，他又命人设置了鹿角栅栏、陷马坑等反骑兵的设施，并建起了两座简易的瞭望塔，监视着泽州城的一举一动。
　　孙元徽在观察泽州城，宋非凡和李彦崇立于城墙之上，也在观察苍军大营。
　　一炷香后。苍兵营中尘土纷扬，传来杂乱的人马嘶鸣声。
　　李彦崇向宋非凡低声说道；“贤侄，看样子孙元徽打算强行攻城了！”
　　宋非凡轻轻地颔首，“世叔，咱们该如何应对？”
　　李彦崇伸了个懒腰，眨眨眼神秘一笑道：“保密！”
　　这时，城上传来惊呼：“呀，那是什么？”乾兵指着远处苍军阵中高达十几米的庞然大物。
　　“嗯？”李彦崇扶住城垛，“这……”，他脸色不停地变换着，“这是……战楼？”
　　何谓战楼？根据史料记载，战楼由坚硬的松木制成，整个战楼高达十几米，下面带有轮子，每个战楼可装载几百名士兵，外面蒙着牛皮厚毡，为不可多得的攻城利器。
　　苍兵行至离泽州城三百步的距离停住，紧接着整个军营吹响了连绵的号角，苍国步兵举起盾牌，他们牵引着高大的战楼、攻城云梯还有撞车等攻城利器朝着泽州城缓缓走来。
　　李彦崇右臂高高举起，传令兵便举起手中的令旗，“刺史有令，机弩上凿子箭！”
　　此种弩为双弓床子弩，机弩之上装有两张弓，分别置于粗大的弩臂前端和后部，两张弓相对安置，张弩时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这条粗大的绳索两端带钩，一端钩住弩弦，另一端勾住绞车的轴，然后用五、七个或十余个战士合力绞动绞车，把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专管装箭的弩手安好弩箭，并瞄准目标。放射时，床弩用人手的力量是扳不动扳机的，要由专管发射的弩手高举起一柄大锤，以全身力气锤击板机，巨大的弩箭才能呼啸着飞向敌方。
　　苍兵在距离城池两百步时，他们进入了双弓床子弩的射程范围，李彦崇狠狠地一挥右臂，传令兵便将令旗举起往前方一引，“刺史有令，各床弩齐射放箭！”
　　只听泽州城池之上的床弩绞盘发出吱吱的响声，六七个士兵合力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弩手安好箭镞形为扁凿形的粗大巨箭，紧接着另一个彪形大汉高高举起一柄大锤猛击扳机，“梆”，机发弦弹，“噗噗”，两支凿子箭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直奔攻城的苍国步兵。
　　远处传来苍国小校凄厉的喊叫：“举盾啊，加速前进！”
　　随后苍国刀盾兵举起手中的盾牌，他们百人一排，列为十列，在身前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盾墙，而牵引战楼、攻城云梯还有撞车的西夏步兵则紧随其后，紧急加速向城墙推进。
　　“铛铛铛”，不时有凿子箭穿透盾甲，将盾甲击射得粉碎，凿子箭将盾后的步兵一起射杀，然后威势不减地击穿第二排的盾甲，连同后面的刀盾兵也没有幸免，粉碎的盾甲漫天乱飞，盾甲残片打在了另一个步兵脖颈，竟将整个人一分为二，偌大的头颅顿时被抛飞到半空中，鲜血、碎肉、断肢撒满了黑兮兮的黄土地。
　　可是，这些并不能阻止苍国步兵的前进，因为此时唯有前进才有活路。
　　大乾的床弩不论是从准星、发射时间间隔还是造价均存在诸多弊端，所以尽管它的杀伤力极为恐怖，却因笨重、造价过高等各种因素限制，依然无法进行大范围的推广，苍国步兵很快便穿过了床弩的封锁，仅仅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
　　这个距离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内，乾军传令兵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令旗，“刀盾兵上前，弓箭手准备！”
　　一排刀盾兵走到城垛前，将大盾立起，然后一排排弓箭手站在刀盾兵身后，将长弓和箭囊卸下，张弓搭箭。这时苍国战楼上的弓手也拉开了弓弦。
　　“放箭！放箭！”双方几乎是同时奋力喊出。紧接着整个天地间像是上弦的发条般，弓弦霹雳，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一轮过后，城垛上的第一排弓手快速蹲下，第二排弓手迅速站立向城外倾泻着第二轮箭雨。紧接着第二排弓手蹲下，第一排弓手起立继续进行无间断的打击。
　　双方弓手互不相让，他们互有死伤，可是相比战楼，还是乾军弓箭手吃些亏，整个城垛之上不时有弓箭手倒地，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大人，敌方的战楼太过坚固，弓箭并不起作用，兄弟们死伤惨重啊！”一个小校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焦急的向李彦崇说道。
　　李彦崇冷眼盯着不断向城墙靠近的战楼，大怒道：“继续攻击！”
　　“大人——”小校惨叫一声，见李彦崇不为所动，这才愤然转身回去，“都给老子加把劲，射死苍国这帮土狗！”
　　近了，近了，更近了，李彦崇按住刀柄的手被捏的发白，在战楼距离泽州城还有五十步的时候，战楼的整个轮廓完全显现在李彦崇的眼中，他右手霍然松开刀柄，厉声向亲兵喝道：“速速通知下去，将虎蹲砲请来！”
　　随后近百人一组，他们将一个个造型怪异的庞然大物抬上了城楼，小校顾不得喘气，“大人，虎蹲砲运上来了！”
　　李彦崇掀开包裹庞然大物的麻布，虎蹲砲完完整整的跃然眼前，它造型像蹲坐的猛虎，全身裹以铁叶，用狼牙钉关联各个部位，前后共有四根粗壮的脚柱，两个砲梢装在砲架骨架之上，它的一端用绳索拴住容纳石砲的勺子，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供人力拉拽而将石砲抛出。
　　李彦崇兴奋地击节道：“好！俺倒要看看，是这苍国的战楼厉害，还是俺大乾的虎蹲砲更胜一筹！”
　　“勇士们，也让苍国土狗尝尝俺们虎蹲砲的厉害！”李彦崇“唰”地将战刀抽出，“瞄准战楼，准备——放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