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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的伴郎伴娘和神父几乎也都吓得后退数步。
“青帝！”
发现情况不对后，第一个主动接近的人是观众席最前排的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应该是易青帝的父母，其身后紧随着十数人，有男有女，应该是来往比较密切的亲属和安保员。相对于易父尚能强自镇定的表情，易母就显得格外惊慌失措，若不是被易父和随身安保员扶着，恐怕已经绊倒在台阶上了。
听说易母曾为了给易父生出最优秀的继承者，利用排卵促生药物在三年中排出两百多颗卵子，然后从中筛选出一颗与易父最优生殖细胞结合，才诞生出易青帝。女人在一生中仅能产生约300至400颗卵子，而易母卵巢目前或许已经无法再产生卵子，当然也可以用以前储藏的卵子。
第二个主动接近的人正是德琳娜的父亲贾斯丁先生，他的动作很快，可谓是后发先到，几个大跨步就优雅跃上台阶，轻松甩开了身后的人。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而是朝倒在地上的易青帝看去。
而易青帝早已纹丝不动，在完好的表皮下，他的身体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腐败分解着。大量的热气从他体内腔体冒出，刺鼻的腐烂恶臭在热气的带动下，自他身体为中心向四周发散。
但易母仍旧是忍住了恶臭，不顾安保员的阻扰，颤颤巍巍地蹲下，伸手抚摸向易青帝几乎已经完全塌陷变形的脸庞。就这轻微的力道，一触之下，易青帝的脸皮就已经完全塌陷下去，就仿佛是被抽干气体的充气人偶。大量的墨绿色黏稠脓液从人皮的口鼻、耳孔、肛门等腔孔中缓慢流出，像毒蛇一样蜿蜒爬过易母的银白色皮鞋，可她似乎完全没有避让的打算，只是不顾形象地捂住面庞，像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儿童一般呜呜大哭起来，又如同一个亲眼目睹幼崽被天敌捕杀吞食的雌兽。
相对于近乎完全失态的易母，易父则更为冷静一些，作为斑耀公司的总裁，在这种公众场合绝对不能失态。他抬起智能腕表，果断地报了警，言简意赅地描述了当前发生的恶性案件，并着重强调自己和在场观众的不凡身份，要求最短时间内到场，否则自负后果。
通讯很快就结束了，易父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搭在易母的肩膀上，“司蓉，我们先离开案发现场，等警务人员过来取证。”
“易天心，”司蓉霍然起身，挥手把易父的手拍开，指着德琳娜的额头，“是你硬要青帝和普达家族的人结婚，计划什么协同发展，业务转型，如果不是你这个计划，青帝也不会觍着脸去追求这个垃圾女人！就不会死得这么惨！”
“喂，老婊子，你怎么说话的？”德琳娜眉头如刀片翘起，若不是被菲洛艾妲拉住，说不定就要上前来动手，“要不是你儿子死皮赖脸地纠缠着我，再加上家族压力，我怎么可能会把旧壳的卵子给这种人？”
“司蓉，求你冷静一下，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处理问题，怎么破案给青帝报仇，不要再激化内部矛盾，”易天心左手按住额头，右手隐蔽地摸了一下湿润的眼角，“你现在说这些，除了发泄情绪，又有什么意义呢？公司的职员都在下面看着！”
“我就是要发泄情绪，我就是要激化内部矛盾，你又怎样？！”司蓉像一头发怒的母狮瞪视着易天心。
旁边一位像是安保员首领的精壮男人走了过来，“易先生，司女士，易青帝先生应该是中了一种名叫皮囊的基因毒药，我以前在当雇佣兵的时候，又习惯性把它叫做放气娃娃。”
“啪”的一声乍响，司蓉侧身一巴掌狠狠搧在这个精壮男人的脸上，“这还要你来废话？就凭你这点能耐还在公司担任安防部经理？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给撤职了！”
“司女士教训得是，”这名男人纹丝不动地硬受了这重重一巴掌，看不出喜怒，“我的意思是说……”
但却被司蓉大声打断：“我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否则，我会根据工作协议起诉你，让你和你的团队赔到倾家荡产，陪到下辈子都还不清！”
菲洛艾妲一边搂住德琳娜，一边轻声插话：“他的意思是说，这种叫皮囊的基因毒药是一种以选定人基因为蓝本研制的定向毒药，毒性极烈。由于只对选定人生效，它能够躲过许多检验手段，防不胜防。而且它对制毒人的烹制技术要求非常之高，制毒工期至少要半年以上，也就是说，易青帝先生的基因信息，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泄露了。”
这个精壮男人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菲洛艾妲，然后朝易天心和司蓉点头说：“这位女士说得没错。”
“哦唔，你对制毒工序很了解？”贾斯丁朝菲洛艾妲露出兴致盎然的目光，周围的人也都朝她一并看去。
“了解一点皮毛而已，工作原因，不了解也不行。”菲洛艾妲面色不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司蓉面色不善地看着菲洛艾妲。
见司蓉这种态度，德琳娜忍受不住了，“你这个老婊子，艾妲在人联委下属机构做了十多年的外派法医，能不了解这一块儿吗？艾妲和易青帝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别像发情的母狗一样，逮谁咬谁。”
我有些意外，隐晦地看向菲洛艾妲，她也看向了我，但她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改变。
“去外面把小少爷的生活助理叫过来，”易天心按住司蓉的肩膀，对身旁的一个安保员命令说。
或许是现场观礼人群的素质普遍较高，也或许是他们并没有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现场并没有发生尖叫逃离、拥堵围观等混乱情况，但观众席传来的讨论声却越发响亮了，不少圣堂外的嘉宾已经围堵在门口，甚至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要求婚礼主办方说明现在的事态。
易天心作为这次婚礼的主办方，面对来至榄城、南亚、以及世界各地的上层人士，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面向观众席大声解释：“各位，我很抱歉，这次婚礼不得不取消，我的孩子易青帝，目前已经被人毒害……”
“哄……”现场顿时有一半以上的人站起身，哗然一片。
“毒害？你确定？天啊，我还以为易青帝是病发了。”
“下毒？居然能在婚礼的食物里下毒？你们和酒店怎么做的安保工作？”
“我们也吃了这里的食物，那我们岂不是也可能中毒？”
……
“拜托，请安静，请听我讲，”易天心努力安抚着现场，但成效很低，以至于不得不让音效软件放了一个巨响的音雷，才压住了现场的嘈杂声，然后接着解释，“凶手放的是定向的基因毒药，只对选定人生效。为了侦破案件，请各位现在不要随意走动，不要离场，马上就有警务人员来现场调查取证。斑耀公司非常感谢各位的理解。”
可当下就有十数人站起来反驳，虽然没有彩排，但这些人讲起话来颇有默契，公共场合发言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凶手能施放定向的基因毒药，不声不响地把易青帝毒死，就能施放其他毒药，万一把凶手逼急了，施放出空气传播的烈性毒气，我们岂不是都要陪葬！”
“对呀，我们一千多人的性命，你担当得起吗？你不能为了给你儿子报仇，把我们都至于险境吧？”
“叫你的安保员都让开道路，把大厅的门都打开，放我们出去。”
……
这些人的讲话马上就得到了更多人的响应，能受到邀请进入誓约圣堂观礼的人，社会地位几乎都不会低，特别是前几排中有不少人都是科研界、政商界等领域中的重量级人物，其背后势力比斑耀公司也不遑多让，甚至有数人还隐隐高出。他们如果都对斑耀公司心生不满，或者有人因此出事，那么夫妻二人从父辈手中接过的斑耀公司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必死困境。
易天心环视一周，脸上闪过挣扎犹豫之色，最后满脸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要放人走，也许杀害青帝的凶手就混在里面，”司蓉一把抓住易天心的手臂，苦苦哀求着，“青帝是我们最出色的孩子，而且还是四期的变种人，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培育出的啊，我们绝对不可能再有同样出色的孩子了。一定要把凶手抓住，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易天心睁开眼睛看向司蓉，面若死灰，“那又怎么样，难道眼睁睁看着家族的基业在我们手中衰败？”
“易兄，司妹，”一旁的贾斯丁出言承诺，“青帝的生殖细胞应该有备份储藏吧？虽然他不幸遇害，但火种还在，而且我们的协议依旧有效，青帝和德琳娜之前也已经婚姻登记。相信在一年后，我们双方都可以迎接下下一代。”
易天心和司蓉相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喜悦，那种悲喜交加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滑稽。易天心很快就下令安保员让开通道，开启大门。这一千多名嘉宾立即就鱼贯而出，只有少数人坚守原则留在了原地座位，还几乎都是公司高层职员。
我不禁有点认同贾斯丁，他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虽然他不是婚礼主办方，但如果易天心一意孤行，强留嘉宾，婚礼女方所在的普达家族，或多或少同样也会受此影响。
易青帝的存在，对于这两个家族而言，并非必要的存在，他更像是一种信用凭证，就算死去，一年后就会被他的孩子代替。
就算是最爱易青帝的司蓉，看起来也认同了这个决定。
死去后的易青帝，就像是一个破了洞、放完气的娃娃，谁也不想再往里面徒劳地灌注价值。
也许正应验了那句话，死人，没戏可唱；死人，只能被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