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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太阳发烧纪 / 第9章 理应死去

第9章 理应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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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视线没对着我,可或许别墅内的超远程摄像头正在对我全程跟踪拍摄,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于是我自嘲地苦笑一下,作不情愿状,开了口:“昨天我从监狱里出来,就想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喝酒。订了个包厢,醉了睡,睡醒了吐,吐了又喝,磨磨蹭蹭地喝到了很晚。醒来后,我走出了酒吧,不记得走了多久,后来,我好像又睡着了,到了上午时,就回到了监狱。”
  这些全是实情,只是略去了关键部分,光流的自杀地点也没有布设监控设施,我完全不用担心有暗中目击者,而且从目前看来,耳后淋巴中的人体芯片移植得还算成功。
  蓝烨微微颔首,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好像理解了我的痛苦,认为这才是真实又平凡的我。
  没走多久,他绕到我身侧,宽厚的手掌引向眼前约五米外的别墅进户门,另一只手在我后背抚推,可是,似乎手快要摸到臀部了。
  这还不能构成性骚扰,可并不代表我视若不见,万一他误解成自己正是投其所好就不妙了。
  “谢谢你的接引,但不好意思,我的性倾向就像我登记的一样,是女性。”
  蓝烨看起来久经历练,他平静地收回了手,向我露出了些许遗憾的笑容。
  “也许,你有一天会改变。”
  “但更可能会一直这样。”
  我转身走向别墅进户门,两个正执勤的女警备员分别站在门廊两侧,向我投射来审视的目光。
  泳池边传来其他警备员的调笑声,“哎哟,蓝哥又失恋啦。”
  我没有搭理身后的情况,而是走到门口,直接出示了工牌。“我是典狱长叫来的职员,请同事核对信息。”
  其中一个女警备员点出访客名册看了看,“准许进入,一楼玄关进去后,正厅右边第一个房间,上面有标识牌。”
  另一个端着自动激光枪的女警备员看见我的名字后,表情变得很古怪,不时向我的胯部瞥上一眼,当我目光转来时,她又立即撇过酡红的面庞。
  看来这个女警备员已经看过我的生育质量鉴定报告了,我心中浮现出一个错觉,难道23世纪还会重现原始的生殖崇拜?
  我打散了这狂野的念头,推开雕花紫铜门,进入室内。
  布满水滴纹的乳白色玻璃地板在眼前铺开,一直延伸到正厅,两侧玻璃墙的夹层中,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植物。周围空间充盈着自然光,并不比室外暗上多少,当我走到正厅时,抬头一瞥,得以确认太阳光主要来至于头顶的透明天窗,同时也可以看到部分二三楼的空间。
  正厅左边被添加的阻断墙隔开,只在靠墙处设了一扇小门,里头应该有通往二三楼的楼道,那里想必是监狱长的私人空间。
  正厅右侧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几件雪白而精致的石膏雕塑,很难区分是三维制造机的作品,或是手工雕刻,这些石雕多以动植物为主题,我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都是近些年灭绝的动植物,比如数年前宣布野外功能性灭绝的孟加拉虎。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几幅超现实派素描,潦潦草草,线条粗狂凌乱,而且没有署名,也许作者都忘了自己画的什么吧?
  两个警卫机器人守在正厅右侧通道的入口处,纹丝不动,只有闪烁着的红色电子眼表明其在运作。
  我跨入通道,在门口摆放着两盆鹤望兰的办公室前,按下门铃,几秒后,门自动打开了一条缝隙。
  无人向我招呼,显然对方没有欢迎的意思,但既然开门了,不就是示意我进去吗?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在门口通报了姓名、工号、来意,两秒后,才推门走入。
  我的视线礼貌地划过房内,办公室约四十多平米,四周墙面是单面透视玻璃,似乎做过防光污染处理。
  布设在右边的金属办公桌内侧的靠椅上,一个有着黑长直发的女性埋首在几个全息屏幕间,看来她就是典狱长了。但似乎比光流记忆中还要年轻,难道这女人在公众场合用了成熟装扮,还是她后来去美容了,亦或者只是光流的记忆偏差?
  典狱长莹白修长的手指来回点触着屏幕,不时盯着单个屏幕看,没朝我瞥过一眼。因为全息屏幕有遮挡设置,我这面只能看到几个色彩艳丽的卡通人偶在屏幕上傻乎乎地蹦跶。
  典狱长身后站着一个身着白衫黑裙的白人女子,发色金黄,虹膜碧蓝,23世纪少有这类特征的白人。她从监狱长身后走出,戴着婚戒的左掌轻柔地摆动,示意我坐到办公桌对面的宾客沙发上。
  “谢谢,”我照做。
  她似乎想活跃气氛,向我一本正经地询问:“蓝烨没有对你做出奇怪的举动吧?”
  难道她看过我和蓝烨走来的监控视频,还是她知道蓝烨很可能会这么做?
  我让微笑刻意流露出一丝尴尬,“都在合理范围内。”
  “嗯唔,他一向控制得很好。”白人女子按着裙摆,坐在了我的旁边,有着黑红相间、环状条纹的丝袜腿几乎要顶到我的膝盖上。
  她肯定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戴的难道不是婚戒?我心底的疑问加重了。
  “身上有藏录音器吗?”她突然问出奇怪的问题。
  “当然没有,”我肯定地回答。
  “嗯哼,”她点头应了一声,重新调整了坐姿,气质立刻显得庄重严肃起来,但轻佻的语调却丝毫没有改变。
  “我是监狱长的助理埃莉薇雅,现全权代表监狱长对你讲话,那么,我就直接切入主题。近日,根据智脑对你的人格模型分析以及心理描摹,我们怀疑你有很大概率会在昨晚自杀,而且你昨天的行为确实很符合。那么,请正面回答我,为什么没有?”
  你确实够直接的,不过这个问题难不住我。
  我的微笑慢慢消失,表情如同被烈日烤干的枯木,沉默十几秒后,死气沉沉的声音终于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为什么,总在问为什么,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要杀了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接下那个任务?”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对于我的“情绪失控”,埃莉薇雅回以强硬的态度。
  啧啧,这女人的同情心真是比沙漠里的水分还要稀薄。
  我装作咽了口唾沫,做了几个深呼吸,似乎在强制平复自己的情绪,面部潮红逐渐退去。哪怕是演技最精湛的普通人,不管面部表情如何到位,也无法控制腮红,而我却可以轻易做到。
  七八秒后,我表现出的情绪有所缓和。“昨天深夜,或者是今天凌晨,我记不得确切的时间了,我到了海港边,听见浩浩荡荡的海潮声,大海似乎在对我呼唤,让我回归她的怀抱,本想就那样跳下去,但不知怎么就在路边睡着了,当我醒来时,死亡的意愿就没那么强烈了。”
  “就这样?”对于我因睡着而错过了自杀,埃莉薇雅显得有点无法接受,但实际上对于一个醉酒的人而言,却再合乎常理不过了,“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可不得不说,如果你死了,事件反而好处理一些,现在嘛,就相对难办了。”
  这句话的逻辑我大概听懂了,或许是想利用行刑官的自杀来浇凉沸腾的舆情,来个大事化小。可我不想显示出来,和她绕一绕吧,看她怎么讲。
  “为什么?”我困惑的表情,就像看不懂男人为什么喜欢和男人摔跤一样。
  “蔻娜虽然个人作风开放,但本身是一个极为亲民的明星,对财产积累也不看重,在南亚社会各阶层活动广泛,表演之余,也为中下层民众争取过很多权利,算是个社交家,下至普通民众,上至政要富商,很多人都亲眼见过她。”
  “这次她死得有些……倒霉,而且《特殊对策法》触动了很多神经,因此,许多人想给她鸣不平,也有很多人想借此生事,大体上就是这样。”
  埃莉薇雅停顿下来,瞪了我一眼。“这么说,你听得懂吧?”
  “请继续,我在听,”我做出还没从刚才的情绪恢复过来的模样。
  “但是《特殊对策法》被酝酿了许久,作为针对退化病的全球特殊法被实施,意义极为重大。而蔻娜这案件,抓捕归案、调查取证、庭审判决等,流程都没有任何纰漏,所以,对以上这些,舆论找不到突破口。”
  埃莉薇雅的手掌向下轻压。“所以,大部分怒火都被转嫁到死刑的执行方法上,不知情者认为行刑官执行绞刑过于残忍,是一种非人道的虐杀,一些媒体也有向这方面宣传的倾向。”
  “你肯定知道,目前全世界近百个大都市,只有十数个还保留着行刑官制度,其它即使有死刑的都市,也由机器人完成,甚至在《特殊对策法》颁布以前,东亚、北美、北欧、南欧基本已经全面废除了死刑,详细的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但巴赞主管对我说,他们闹一阵子就过去了。”我披上无知的外衣,丝毫没有榄城司法机构被当作排气管道的自觉。
  “难道你还没醉醒?在你处决蔻娜的当天,2233年4月25日,在榄城六个监狱,总共有超过十万人静坐抗议,阁岛监狱因地理位置特殊,没受到波及。你猜猜,死了多少人,有三十几个因高温烘烤当场死亡,还有上千个被送进医院急救,当晚又死了四十几个,另外还有几十人被诱发突变,估计还得再死十几个,不过某些变种人说不定挺高兴,队伍又要壮大了!”
  埃莉薇雅气得柳眉倒竖,“那些粉丝、媒体、下期参选者,还有一些无脑跟风的,都把矛头对我们,还把以前的破事翻了出来,这让司法部门很被动,你知道监狱管理局顶住了多大的压力吗?”
  “那当时为什么不换一种死刑方式呢?他们既然认为绞刑不够人道吗,为什么不换成他们认为人道的方式呢?”我故意刺激着埃莉薇雅。
  而这时,她的耐心被用光了。“说多了你也烦,反正,绞刑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就算她不说,我也明白一些。约一百年前,榄城刚建立不久,死刑就被启用,而绞刑也被法定为执行方法,写入刑法。当时社会混乱,匪人猖獗,量刑普遍较重,而现在的陪审团普遍温和仁慈,法官量刑较轻,死刑犯少了很多,死刑的存在,主要价值是一种警示意义,而绞刑作为法律实质,修订流程颇为耗时。当然,还有很多其它不可忽视的因素,比如理念、派系、传统等等。
  总之,绞刑不是说换马上就能换,而且当时榄城又急切地想对人联委表态,自然来不及考虑太多蔻娜粉丝的感受,和其它负面影响。况且,谁知道是真粉多,还是假粉多?
  结果显而易见,榄城的抑制者们这次翻墙没翻过,胯部卡在围墙的倒刺上面,明年轮期一到,舆情影响选票,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要被下届参选者扯下来,被倒刺划破蛋蛋。
  不对劲,难道他们已经想好处理方案了?总不可能叫一个无足轻重的行刑官过来聊天吧,难道是这个方案需要我配合,所以才把我单独叫来讲这些?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此地不能久留啊。
  “埃莉薇雅女士,我明白了,明天我就递交辞呈,离开榄城司法行业。”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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