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萧客

　　赵黎不知道皇甫启带自己来七界的目的是什么，他问对方，皇甫启的回答很令人难以置信。
　　他说自己需要一个厨子，他不确定七界是什么样的，若是到了七界没有好的吃食，整日吃花瓣喝露水那这仙人做的还有什么鸟意思。
　　“……”
　　虽然对方说的一本正经，然而赵黎并不觉得这就是事实。
　　不过他也并没有纠结下去，此事不了了之。
　　在飞升之前，皇甫启答应了赵黎，若是他什么时候想回世俗界了，皇甫启必须送他回去。
　　今天是登临七界的第二天。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可笑，他不过是想要成为一名普通的修仙士，想尽办法没能入的了宗门，却是莫名其妙被人带上了七界，见识到了世俗界修仙士梦寐以求的风景。
　　世人只知七界，却不知这七界还要细分为扶风、秀荣、广陵、柴桑、符离、朔方、冤句七界。
　　赵黎此时身处的便是朔方界，身后大殿名为霄云宫。
　　说来也怪，皇甫启与赵黎飞升至扶风界的时候，霄云宫的宫门就开了，仿佛这座不知修筑于何时的宫殿就是在等皇甫启的到来，就好像皇甫启的飞升是命中注定一样。
　　赵黎不知道的是，每一处地界的边缘，都矗立着一块高达百丈的碑石，每飞升一人，上面就会出现一个名字。
　　仙人们称为七界碑。
　　皇甫启飞升七界的事，已经在整个七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七界碑上原本有六百四十二人的名字，加上昨日新晋的皇甫启，总共六百四十三人。
　　这意味着七界共有六百四十三位仙人。
　　从赵黎所在的位置向下看去，除了一些山脉勉强能够辨认出来之外，其余地方，斑驳一片。
　　天地如棋盘，众生如蝼蚁。
　　他突然生出一丝恐惧，原来自己于天地，于世界，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可有可无。
　　“你觉得这里跟世俗界比，怎么样？”
　　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吓了赵黎一跳，赵黎回头，皇甫启正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
　　“很特别。”赵黎如实回答：“就好像脱离了尘世的喧嚣，但我并不是仙人，我有点想念泗水城的烧饼了。”
　　皇甫启笑了笑，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了。
　　“你可悠着点，别掉下去了，这要是一个不慎失足，啧啧！”皇甫启没有再说下去，赵黎下意识的往里面挪了挪。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有道道灵气波动出现，皇甫启眉头一皱。
　　不多时，霄云宫外的天空之上，有近百人凌空而立，一派仙风道骨。
　　这些人大都是些面容苍老，鹤发白须的老人，偶有几位看起来芳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他们一个个傲然挺立，哪怕是面对皇甫启与赵黎，也仍旧无动于衷，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
　　看到这场景，皇甫启当即一愣，旋即回过神来。
　　这些家伙是想试探他的实力？
　　虽说已经飞升为仙，皇甫启却是深知修炼一途并非到了终点。相反，境界越高，他对于自己修行的概念就越模糊，甚至连当初为何走上修行这条路，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或许，就只是为了逃离那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家吧！
　　想到这点，皇甫启的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平日里，他除了修炼之外，并不是一个喜欢招摇的人。
　　所以在退出青螳后，他就很少在与人动手。
　　但是在这一瞬，他突然生出一种大战一场的冲动，仿佛是想要以此来向那个束缚自己二十余年的家族表达自己的愤懑。
　　他曾经听到一个自称为侠士的低级修仙士说过一句话。
　　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足，你得证明自己有猎人的能力，而非猎物。
　　虽然不认同那个家伙的为人，但皇甫启觉得，这句话却很有道理，至少在世俗界，有很多人对此奉为真理。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整个人气势徒然霸道了几分。
　　赵黎坐起身来，他还没有弄清楚现场状况，他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老头都是来干嘛的。便觉身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皇甫启抽刀向着整个人群中砍了过去。
　　姿态悍然，速度快到极致。破空声呼啸而起，刀端气浪几乎肉眼可见，空间都好像被这一刀切割一分为二。
　　见到皇甫启出手，原本凌空而立的仙人们终于为之所动，眼神中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一丝丝别样的情绪，看向皇甫启的目光有些……火热？
　　这怎么刚见面就打起来了？
　　赵黎瞪大了双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皇甫启出手，单单是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就压抑的少年喘不上气来。
　　这就是修仙之人的强悍之处吗？
　　还不及少年明白其中缘由，皇甫启在砍完一刀后，负刀入鞘，退了回来。
　　他面露诧异之色。
　　既然是试探，一招足矣。
　　他那道凌厉刀刃气浪极速狂啸而去，却未能溅起一朵浪花，便消匿了踪迹。
　　就好像一叶落深海，无波无澜。
　　身居众人前方的一位布衣老者脸色平静，伸手将之挡了下来。
　　皇甫启眼角微微一抽，心想果然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修为深不见底。
　　两方交手过后，立于高空中的众人终于不在装腔作势，纷纷从半空之中飘落到了霄云宫外的地面上。
　　站在最前端的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开口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模样：“老夫钟鸣，携朔方界所有仙人，祝贺皇甫兄弟飞升，小兄弟如此年纪就飞升七界，委实令我等羞颜。方才老夫一时间脑热产生了切磋的想法，得罪之处，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
　　就是这老家伙出手扛住了自己的刀势。
　　“都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糟老头了，还叫我兄弟，真是不要脸。”皇甫启暗自腹诽了句，突然意识到若是换做正常年龄称呼的话自己未免太跌份了，勉强认同了对方的称谓。
　　皇甫启眼睛微斜，无意之间看到对方极力控制的微微颤抖的手，心中所有阴郁突然一扫而光，笑着恭维了句：“无碍！初来贵地，以后还要老哥多照顾照顾。”
　　牛掰啊！老头，空手接白刃啊！让你丫的装，该！
　　老人挤出一抹笑容道：“一定，一定！”
　　皇甫启走回赵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众人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比皇甫启还要年轻些许的少年。
　　“这位是我的厨子，他叫赵黎！以后同居一界，还请各位多多行个方便。”皇甫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便没了下文。
　　“什么？厨子？”
　　“……”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这句话在众人耳中炸开，瞬间引起一片哗然。
　　之前就有人注意到了在界域边缘的那个清秀少年，那是从没有见到过的陌生面孔，哪怕是七界共有六百多位仙人，数百数千年时间里，即便不熟捻，至少互相都不会面生。
　　昨日七界碑上除了皇甫启之外，没有出现别人的名字。
　　可是，皇甫启是怎么带一个人上来的？
　　能够独自登临七界已经殊为不易了，不乏有人灵力不足飞升过程中坠落摔死的，所以之前从未有人带普通人飞升过。
　　也没人有过这个想法！
　　须发尽白的钟鸣嘴角微微一抽，眼前这个青年人还真是不能以常理揣测，身边老友多年的宇文尘霜暗自传音道：“这小子不简单，或许能助我等再进一步！”
　　“诸位今日到此，可还有别的事？”皇甫启扫视了众人一眼，不卑不亢道。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们想试探下我的实力，现在看到了，该离开了！
　　霄云宫外，众多仙人一个个沉默不语，这些数万年间凡世的巅峰天才，每一个都曾扬名立万的仙人，此时却是各怀心事，像极了早市盘算利润的商人。
　　一个个暗自在心中思衬！
　　他们怎能没有别的事？
　　单就皇甫启带厨子飞升的事，就已然在众人心中掀起了翻天巨浪。
　　他们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世俗界修仙士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为何三百多年未曾有人飞升。在灵力如此匮乏的现在，皇甫启又是如何修炼到飞升的地步的？
　　但这些事情他们不好当即问出来。
　　而且皇甫启的态度很明显。
　　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听到宇文尘霜的传音后，钟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打扰，我的寝宫在朔方界，小兄弟无事的话可以来做客。”
　　自上一个人飞升后，又等了三百年了，再等几日也无妨。钟鸣深知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引起了对方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他们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皇甫启笑了笑，大声道：“钟老哥客气了，他日必定登门拜访。”
　　赵黎看着模样姿态惺惺作假的皇甫启，再看了眼面前的众多老头。
　　他突然觉得，仙人凡人，似乎并没什么区别！
　　君子坦荡荡，而这些所谓的仙人，虚伪的令人不自然。
　　各种异样的眼神向他投来，这些仙人看向他的时候仿佛带着些许莫名的意味，这种感觉令他很难受，如坐针毡。
　　皇甫启那句话相当于是下了逐客令，众人也不好赖在这里，纷纷离去。
　　“我有些不懂！”赵黎摇了摇头。
　　皇甫启盯着不断离去的背影，沉声道：“你还是不懂的好！”
　　“那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已经到七界了，我要是不作数，你能奈我何？”皇甫启一脸坏笑的看着赵黎，一副不服你打我的表情。
　　赵黎看着他脸上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红肿，转身回了霄云宫的门，拖着极其失望的语气道：“真是看错人了，没想到也是个骗子。”
　　皇甫启黑着脸，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忠厚老实，现在都学会讥讽人了。
　　就在他也准备回宫时，一阵破空声而至，一把长剑凌空而行，上有一男子，黑衣长发，体态微胖。
　　径直落到皇甫启面前后，拱手道：“我叫萧客，是冤句的修仙士，听闻七界来了新人，特来拜访一下。”
　　皇甫启目光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眼，对方面色红润，看起来比之前都老头要年轻些许，约莫四十上下的模样，相貌谈不上端庄，但是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
　　皇甫启注意到他自称为修仙士，并不以仙人自居，对他的印象瞬间好了许多。
　　萧客见皇甫启盯着他，解释道：“其实我之前就到了，但是看到钟老头也在这里，我与他有些不愉快，就多等了一会。”
　　皇甫启了然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事？”
　　萧客点了点头，用手指指了指头顶。
　　皇甫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天空之上，一颗蛋状的东西漂浮在空中，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晕。
　　“这是…？”
　　萧客道：“三天前出现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东西似乎蕴含着巨大的灵力，而且，连接着天地四周的天壁！”
　　“这也是我特意来找皇甫兄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