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

　　孙如一在阳台抽了一根烟后，才给老高回了电话，又给学校系主任杨东哲回了电话。开头一句都是说自己平时用的手机不在身边，这才没及时回复他们。
　　清清听着倒有些好笑。她知道孙如一到处显示自己有好几个手机不是为了炫耀，他这是别有用心。但是，看见孙如一那副事故的姿态，清清还比较满意。孙如一的这种状态似乎就能表明他比学校里的大多数同学优秀许多。
　　孙如一打开阳台的门，探头对清清说:“明天你没课，咱不是说好去我妈那儿吗？”
　　“对啊，怎么了？”刚才吃饭的时候，林羽清对孙如一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我明天有很多事要办，要不你先去，晚上在妈那儿住下。”
　　“可以。那我也得中午过去，我得收拾收拾家里。”
　　“好。车留给你。”
　　赵娟，也就是孙如一的妈妈，对林羽清不错，除了关心她，还对她有一份尊重。孙如一觉得，是这份尊重，让清清和妈妈相处起来很舒服，她才乐意跟着自己回妈妈那儿。虽说两个人都还没毕业，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就算林羽清独自和妈妈相处，她也极为乐意，孙如一心想。
　　孙如一在书房待到很晚，说是要准备讲稿，明天晚上要用。清清收拾完，想去叫孙如一休息。走到书房门口，又折了回去。虽然孙如一没说过“别进我书房”之类的话，但是清清总是感觉，一进书房，就像是去打扰他。而且，平时耍性子和孙如一斗嘴的时候，只要孙如一甩头进了书房，她就会想想，是不是自己表现的有些过头了。林羽清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也很少待在书房。这个房间给她的感觉总是很神秘，不仅仅是因为装修的有些复古。同时，她也感觉，书房里的孙如一是不可侵犯的。
　　孙如一让清清先睡了，又跑去阳台抽了两根烟，这才说服自己不去想老高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专心写起了讲稿。
　　第二天，孙如一就带着自己半夜写出来的讲稿，去参加了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的学生大会。就在孙如一和杨东哲参加大会的时候，宋金成已经和张明坐在饭店里等着他俩了。
　　宋金城有些不悦，张总都到了，那两个人怎么还没来，他想打个电话催促一下杨东哲。但是看见张明笑着让服务员添了点水，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宋金城就给张明递了根烟。刚才，他说让张明动筷子，张明说再等等，等人齐。
　　“今天他们院里有事情，张总多担待一下。也怪我，没提前跟你说一下。”宋金城故作不耐烦的说，伸手去摸手机，“你说小杨确实不像话，结束没结束也不来个电话。”
　　张明见宋金城翻手机，说道:“杨老师有事情，不用催，还早。”
　　张明刚说完，就看见有人扒在门口，探出了脑袋。
　　“快进来，小杨。”宋金城冲杨东哲招手示意。
　　杨东哲按照宋金城的吩咐，把酒给开了，给张明和宋金城满上了，这才找了个座位坐下。这次喝的酒还是宋金城自己做的酒，用果子泡的。上次张明请吃饭，宋金城就拎着一桶这个酒去了。张明像是很喜欢这个酒的甜味儿。
　　“来，张总，尝尝。”宋金城知道张明喜欢这个酒，端起杯子。杨东哲知道今天宋金城的意思，也就没多说话，沉了一下，也端起酒杯。
　　“宋书记，杨主任。咱是不是等一等，不是还有个小孙吗？再等等？”张明苦笑一下。
　　宋金城也笑了笑，道：“不用不用，咱先吃。”
　　杨东哲也说道：“他马上就到。”大会结束以后，杨东哲就先来了，也没想着叫上孙如一。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孙如一就开门走了进来。
　　“哎？来了。”这次倒是张明先起了身，朝着门口进来的年轻人。
　　“老师。”孙如一进门微微欠身，也不知是冲宋金城说的，还是叫杨东哲。
　　“您好。”又和张明握了握手。
　　“如一，这是张总。”杨东哲说到。
　　宋金城看了看张明。杨东哲进来张明都没这么热情，怎么对自己的学生这么客气。不过，他想了想，又稍稍理解了张明。
　　孙如一的学校又分了六个学院。杨东哲就是他所在的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的系主任，当上还没有三年。宋金城原来是在学校干行政的，干了二十多年，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才提了个支部副书记。
　　学校要设立园区作为实践基地，管理学院做头。因为学校是私立院校，国家政策上也允许，所以项目进展的很顺利。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引起了很多争议。有很多像张明这样的生意人想参与园区的建设，校内又有很多人反对外来企业提出的一些条件。举个例子来说，管理学院为了学院的发展、学生的就业，以及人才的培养，要在园区建立几个实践站点。学院也找了很多企业来提供资金和技术上的帮助。但是有几家企业，包括张明所在的昆泰食品有限公司，都想通过学校提供的便利和优惠政策，借助管理学院的项目，在园区建立自己的“根据地”，这样一来，就容易在一些事情上面违反学校设立园区的初衷，事情的性质也就变了。这引起了很多不满，所以，很多项目就搁置了。目前有几个宋金城这样的领导，在做这方面的协调工作。更何况，学校最初就是归滨河盛东工业集团所管辖，只是后来才升为本科院校，学校不太可能再重复原来的模式。
　　几杯酒下肚，老宋有些坐不住了。孙如一知道今天杨老师让自己来的目的，就等着他开口呢。
　　孙如一和刘叔叔女儿一起投资了冰城的一家服装生意，后来以管理学院的名义，建立了销售平台，学院带领学生自行管理，这与学校建立园区的性质是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孙如一作为一名学生能在学院里“横行霸道”的原因。园区的事情批下来之后，学院就想把这个销售项目嫁接到实践基地。有人发现了这个好项目，动了心思，就是这个食品有限公司的张明。当初，杨东哲和孙如一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但是后来，管理学院李院长的态度有些变化，让他们把心思先放放。直到宋金城找到了杨东哲，他们才明白，宋金城把他们的项目归到自己管辖范围内了，也就是说，只要孙如一这个平台要在学校运转，就得归他管。当时孙如一气得牙痒，心想，宋金城是收了昆泰多少好处。当时他想放弃，同时也觉得无所谓进不进园区，这个生意做不做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影响。但是，后来李院长和杨东哲找他谈了一下，还是看看情况再决定。
　　宋金城还让杨东哲告诉孙如一不能放弃，这是个好机会，对大家都有好处，还让孙如一到他办公室找他。杨东哲也没告诉孙如一。就算说了，孙如一也不搭理姓宋的。
　　宋金城这是拉着张明来跟自己谈条件了，孙如一心想。
　　其实宋金城心里没把孙如一当回事，到现在手机里还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呢。但是接下来的情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孙如一也对张明对自己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
　　宋金城提起了好几次园区的事，张明都给岔过去了。宋金城又给杨东哲递话，系主任也装傻不接话。
　　酒刚喝到八点多，张明就要告辞。宋金城以为张明有什么话要单独和自己说，立刻心领神会，要了主食，准备和张明换个地方继续喝。
　　上一次吃饭，张、宋俩人都说喜欢吃水饺。但是这一次，因为孙如一说喝了酒喜欢吃清汤面，张明就要了面条。宋金城觉得张明应该有别的意思，也就没再说什么。
　　走到门口了，宋金城傻眼了，张明拉着孙如一走了。孙如一向两位老师道别，和张明打了一辆车。
　　杨东哲听了几句张明对孙如一说的话，好像孙如一和张明都认识某个人，所以他对张明的表现不觉得意外。另外，他可不想和老宋一起赶下一场，就算老宋是领导。他连忙又招手叫了辆车，把老宋送走了。宋金城脸色不好，杨东哲想笑。
　　在孙如一和张明周旋的时候，林羽清已经吃过饭开始收拾桌子。清清让赵娟去坐着，自己收拾起了碗筷。她每样菜都给如一留了一些，放在盘子里。又把锅刷出来，放在灶上。等如一回来了，把饭给他热一下就好。赵娟削好了水果，放在盘子里，端到茶几上。刘叔叔换好了鞋子，等着赵娟出门。
　　“清清，我和你叔叔去溜达溜达。”赵娟对林羽清说。
　　“好的阿姨，快去吧。”
　　没过一会儿，林羽清正在吃水果，刘叔叔自己回来了。
　　“怎么了叔叔？”
　　“我回来看看如一回来了没有。”刘叔叔在门口也没进门，“等他回来了，你告诉我一声，我把手机拿上。”
　　“好。”清清关上门，拨了孙如一的号码，想让他早点回来。林羽清知道孙如一是跟宋金城去吃饭了。她也不喜欢宋金城，她的一个同学被宋金城骚扰过，而且，宋金城喝酒喜欢叫几个女学生去陪着。
　　张明领着孙如一来到面馆，点了一盘牛肉，一盘毛豆，一份大盘鸡加宽面，两瓶啤酒。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没想到，你和刘哥他们还都认识。真是不简单啊。其实，一看见你在学校里面做出的这番成就，我就该料到，你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小老板。你别说，刘哥说的还真对，大水冲了龙王庙，说的就是我。”
　　“张哥，你说笑了。我也没想到你和几位老大哥还有这层关系。您别怪我年轻，之前确实有些冲动，对你和宋老师有些冒犯，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来，我敬你。”
　　“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看就是宋金城没事找事，本来我们还可以好好合作的。来，咱干了！”
　　张明放下酒杯，抓了一把花生粒放到自己面前。他捡起一颗，搓了皮儿，丢到嘴里。
　　“孙，你还记得上次，你跟着林帅去找刘哥吗？刘哥跟我提过。他说他对你的第一印象就不错，只是当时有外人在场，他就没多和你聊几句。”
　　“没错，就前几天，那是我和刘哥第一次见面。”
　　“怎么样？改天我把刘哥约出来，咱一起吃个饭？刘哥给我提过好多次了，想再见见你。他可是很看好你。”
　　“好好，荣幸荣幸。”
　　“对了，孙，咱今天也算是认识了。有些话，我得跟你说。你们学校弄的这个事儿啊，不太靠谱。”
　　“园区吗？还可以吧，这是个机会。而且学校也筹备很长时间了。”孙如一不知道张明是觉得哪里不靠谱。
　　“我是觉得，就像学校这种腐败单位，发起一个项目，向来是风声大雨点小。”
　　孙如一对张明这句话不太赞同，“腐败单位”是什么意思？
　　“这么跟你说吧，我通过这几天对你们学校这个园区的考察，已经决定退出这个项目了。”
　　“嗯？不会吧。您可别跟我说笑，该不会是因为我们院儿把你们给举报了吧。”
　　“不不。说实话，你们举报不举报，对我们真没什么影响。你知道宋金城干的那些事儿得罪了多少人吗？举报他的人可不在少数。你们啊，也就是倒霉，。谁让宋金城在学校能够得着你们呢？所以说，你们跑到上级领导那儿去喊口号，对你们的项目的进程，起不到什么作用，对宋金城这样的腐败分子也没什么影响。”
　　“你说我们学校腐败，就是因为这个？”
　　“哈哈，有这方面的原因。”张明笑了笑，又搓了一把花生粒儿。
　　孙如一瞅了一眼张明手边放着的那包没开封的烟，用筷子夹了一片牛肉，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在投这个项目？宋金城也知道？”
　　“他算什么？我做什么决定用不着向他汇报吧。哈哈。他今天叫我来吃饭，我是不愿意来的，但是他提起你的名字了，我就没拒绝他。宋金城这人，办事不利落，他早晚得吃亏。”
　　孙如一考虑了一下，觉得张明不会再透露什么了，就端起杯子，说：“来，张哥，再走一个。”
　　孙如一出了饭店的门，等张明上了出租车，走远了，掏出自己的烟点上。宋金城总是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酒也怪，烟也怪。张明还以为老宋送给自己的是好东西，不舍得给自己抽，孙如一心想。
　　孙如一觉得今天这两顿饭吃得都有些别扭。宋金城组这个局，目的很明确，却没有人搭理他。张明叫孙如一喝这几杯酒，目的也很明确，也得到了孙如一回应。孙如一答应见刘国宇。但是，孙如一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他不认为张明放弃园区的项目是为了卖自己一个人情，他反而觉得张明在欲盖弥彰，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张明要放弃和自己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