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独善其身

　　宋温此次出京城，巡游天下，一是为了处罚违法官员，二则是看看道家下山做官的人有没有可以提拔的。
　　赵玉璞这个人很对他的胃口，聪明有头脑，会为了百姓去做事。
　　最关键的是，他不守规矩。
　　现如今，儒家的繁文缛节重重的压在所有人身上，就连天子都要忌惮三分。
　　这也就是儒家之人引以为傲的屠龙之术。
　　但赵玉璞却能在儒家的规矩之外，做符合大乾律法的事。
　　这就是宋温想看到的，也是那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心中，道家官员所该有的样子。
　　就像赵玉璞用舆论将李昌等人送上风口浪尖，逼着他们杀了张开怀。
　　这种行为是不触犯律法的。
　　前些天赵玉璞使用风后奇门的时候，宋温也看到了。
　　他知道，风后奇门是道家仙术，千年都无人能学会。
　　论修行天赋，论智略计谋，赵玉璞都不差。
　　“你可知，陛下为何要请道家下山做官？”
　　宋温故意将那个请字说的很重。
　　赵玉璞想了想，从古至今都没有道士下山做官的古例，天启帝给的官位也很高。
　　有些道家之人刚下山，就能在地方做府尹，做知州。
　　在朝堂上位居六部之位。
　　这都足矣看得出天启帝的诚意。
　　赵玉璞大胆猜测道：“我想，应该是要用道家和儒家相制衡？”
　　宋温颇为欣赏的看了赵玉璞一眼，微微点头。
　　这下，赵玉璞有些疑惑了。
　　按理来说，在汉朝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的忠君守礼思想一直是封建朝代大一统政权的精神支柱。
　　就算往后朝代，再有像曹阿瞒，王莽等祸国奸臣，总是有死节报君之士拼死反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让道家下山和整个儒家作对呢？
　　难道要一棒子全打死吗？
　　打死之后，这朝堂就是道家的天下了，但是道家做官似乎更不利于皇权稳固吧。
　　道家之人总体都有点随心所欲，就是那种想杀谁就杀谁的性格。
　　儒家之人至少有自己的规矩，至少还有的人忠君报国。
　　“你是不是很疑惑，道家明明更不利于统治，为什么要让道家来下山？”
　　宋温笑看着赵玉璞。
　　赵玉璞不做掩饰：“对！”
　　“道家下山可以说有利有弊，陛下现如今也是没了别的办法，这才出此下策。”
　　宋温耐心给赵玉璞讲解着朝堂上的形势：“现如今，大乾朝堂之上，有三大儒，他们所立之心，一个修身，一个为民，一个为君。”
　　这些分别是己身愿，天下愿，他身愿。
　　赵玉璞盯着宋温不说话，等着后文。
　　“现如今，大乾官员有九成修的都是己身愿，这些人也都以那个修身大儒的马首是瞻。”
　　“那个修身大儒更是位于右丞相之位，确确实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太大了。”
　　宋温看向赵玉璞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要用密令，而不用圣旨吗？”
　　赵玉璞摇了摇头。
　　宋温轻声道：“右丞相是具有驳回圣旨的权利的。”
　　赵玉璞浑身一颤，目光愕然。
　　这样的权力，确实太大了。
　　“你们道家之地所收到的密令，是死了三个四品武夫，三个四品儒生，以及数位五品武夫和五品儒生才勉强送到的。”
　　这句话，让赵玉璞不寒而栗。
　　宋温叹了口气道：“不为民，不为君，读那圣贤书又有何用呢？”
　　赵玉璞疑惑道：“另外两位大儒呢，右丞相权势那么大，他们坐的住？”
　　“还真坐的住。”
　　宋温甩了甩袖子，将双手放在身后：“现如今的大乾朝堂就是在进行一场帝王与右丞相之间的权力争夺，那位修天下愿的左丞相并没有参与其中，也不知在观望什么。”
　　赵玉璞：“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我的老师，他没有在朝堂做官，而是做了陛下的身后谋士。”
　　宋温的表情变的异常恭敬：“道士下山做官制衡儒家，就是他的计策。”
　　赵玉璞轻轻点头。
　　“右丞相那棵大树一日不倒，这些儒家官员就可以一直无法无天，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陛下与老师无法和右丞相相抗衡，所以只能请外援了，也就是你们道家。”
　　宋温看向赵玉璞，眼神灼灼：“所以，为了百姓，做官吧。”
　　赵玉璞认真思忖片刻，缓缓摇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宋温的眼神有些失落，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什么话。
　　确实，他没有资格强迫赵玉璞来踏这趟浑水。
　　一旦卷入这场权力之争，生死都不由自己决定了。
　　“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武当做个无忧无虑的小道士吧。”
　　话落，赵玉璞微微一笑，作揖拜下：“不过还是要多谢宋先生的高看。”
　　宋温释然一笑，微微点头。
　　他也不怪赵玉璞，每个人的理念不同。
　　有人死节报国，有人独善其身。
　　…………
　　“宋先生，在下告辞了！”
　　赵玉璞对宋温做了一揖。
　　“去吧。”
　　宋温挥了挥手：“如果临时改了想法，还可以回来，我在这等你三日。”
　　赵玉璞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靖安县大门口，有数十来个人站在那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是在等赵玉璞。
　　赵玉璞缓步走进，看清楚了里面一个人的面貌，是张大牛。
　　没等他说话，张大牛率先跪下：“小民恳求赵县尉留在靖安县！”
　　扑通！
　　扑通！
　　扑通！
　　…………
　　站着的数十个人接二连三的跪下。
　　“小民恳求县尉大人留在靖安县！”
　　赵玉璞一阵恍惚，看着这跪下的一排排人，他心中的情绪不停的变化。
　　有惊喜，有感动…………
　　“诸位请起。”
　　赵玉璞走上前扶起了张大牛。
　　张大牛并未起身，只是抬头盯着赵玉璞：“大人，请再做靖安县的父母官吧！”
　　刹那间。
　　一道道声音再起。
　　“大人，请再做靖安县的父母官吧！”
　　赵玉璞：“你们先起来。”
　　“大人不答应，我等就不起来。”
　　张大牛双眼被泪水模糊：“这些女子，都是被那县令抓去的卖与妖族的，如果不是大人，她们早已沦为妖族奴隶。”
　　“这些男子，皆是这些女子的夫君，如若不是大人，他们将不能团聚。”
　　“这些孩子，皆是他们的儿女，如果不是大人，他们将失去自己的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