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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是卧底？”
刚走进楼下餐厅，听到这句话的我顿时有些紧张。我几乎以为我的身份被人发现了似的，一种紧张无力的感觉顿时充满了我的身体。
“你……你们说谁是卧底？”
“啊？”张芳芳转过身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这才发现，她是跟其他几个我并不认识的客人聊天。
“你问得着么你？我这儿跟客人聊最近热播的剧呢，你没事儿瞎插什么嘴？”
我不想跟她争辩，甚至连表情都不想多做一个。
张芳芳倒是并没有过来打扰我，只是不停地收拾、迎客，给客人上菜。
偶尔她会看看我，被我发现她在看我的时候，就会比划那个经典的“花生”手势。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这会儿是真累了。我试图用眼神告诉她我的无所谓，但她好像并没有看懂。
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过分朴素的大姐。
张芳芳去招呼她落了座，询问她吃什么。
一份素汤面。
汤面上来的时候，那女人把她那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抓了一双筷子狠狠地吃了起来。
我看她是饿极了。
她时不时的看着外面的大街，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感觉上，看起来又像是在警惕什么。一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突然从内心某个角落涌了出来。
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好家伙，另一种百分之百可以说出来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我饿了。”
“顾子枫，你差不多得了，成天跟我喊饿，你有完没完？”
张芳芳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说：“哎呦，好可爱啊。你有这么个表弟，要多加疼爱的呀！要吃什么啊，姐姐给你买，放心吧你哥掏钱。”
“我凭什么啊？张芳芳，你不能抓着我一个人欺负吧。”
“哎呀！你敢跟我叫板！信不信我揍你！”张芳芳作势要揍我。
我正要躲，忽然听到一声尖叫，随后便看到刚才进来那个大姐也抬起双手护住了自己。
她身子如同筛糠一般，不停地发抖，一声又一声的尖叫也不停息，我们三个着实被眼前这个场面惊到了。
张芳芳赶紧过去，试着把大姐安抚下来。
“大姐！大姐！别怕！我不是打你，我是要打他。”说着张芳芳指向了我。可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打字的关系，虽然那位大姐停止了尖叫，但身体还是处于很紧张的状态。
张芳芳不停地朝我使眼色，我说：“啊？啊，啊对，大姐，她是跟我闹着玩儿呢，没事的。”
“她这是应激反应。”顾子枫仔细的观察着那个大姐：“看她现在这个紧张和惊恐的程度，应该是创伤后应激反应。”
“是被家暴所以才会这样的吗？”我问顾子枫。
“具体情况说不上，除了战争、重大自然灾害，或者是人为灾害以外，一般突发事件、几近死亡或者死亡恐吓还有诸如各种引发极度恐惧的事情，都有可能引发这种症状。”
顾子枫回答的倒是相当专业，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这位大姐安抚好。
店里没什么人了，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打算好好地聊聊。
张芳芳还是一直搂着那个大姐，顾子枫则是在我旁边不断地打哈欠。空气显得过于凝重，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除了顾子枫的哈欠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这样安静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于是我率先提出了问题：“大姐，您家住哪里啊？”
“俺……俺家在鹏城新民乡新民村。”
“鹏城？”张芳芳说道：“离我们这里有差不多七百多公里吧？您是来这边打工的吗？”
“不是。”那大姐低着头。
“那是来探亲的？”我也问道。
她咬了咬嘴唇，并没有说话，头更低了。
顾子枫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老公跟你一起来的？”
大姐摇头。
我纳闷了，怎么不说话呢？这要是猜下去，得猜到哪年哪月啊？！
可这时候我发现顾子枫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改之前哈欠连天的样子，他认真地问道：“这位大姐，你不会是被诱拐了吧？”
听到顾子枫这么说，我和张芳芳当场就愣住了，再看那个大姐，眼神里忽然充满了惊惧，全身又开始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是诱拐没错！”顾子枫给张芳芳比了个手势，意思让她抱的紧一些，然后开始提问：
“你是什么时候被诱拐的？”
“你从鹏城被诱拐，是已经被卖了？还是半途逃跑的？”
“如果你已经被卖了，买你的人在哪里？”
“你报警了吗？”
一系列问题问的都是那么冷静，声音除了冷就是冷，丝毫没有一点点的情感要素。这些问题非但没有帮助，反而让那位大姐更害怕，更惊惧，更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瑟瑟发抖。
她拼了命的想挣脱芳芳的双臂，但张芳芳那个怪力女，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挣脱的。
“那我问你……”
“你问个屁啊！”我怒了：“你有病吧，你看大姐都吓成什么样了？有你那么问问题的吗？”
我是真的很生气，顾子枫说话不考虑情感要素，这点我已经是很清楚了，但是现在这个状态，怎么样也不应该不考虑当事人的情绪和心理承受能力吧？
顾子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大姐。
为了安抚好她的情绪，我轻声的说：“大姐，您别怕，有我们在您身边，您不要担心，不会再有人伤害您了？”
芳芳也拍拍她的肩膀，尽量为她传递安全感。
“俺就是被人骗了的，没错。”那位大姐突然说话了，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俺家是鹏城新民乡新民村一队的，结了婚，也有自己的孩子，家里的经济条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还算是不错。可后来，俺那口子坠崖去世了。”
说着说着，大姐眼眶红了，豆大的眼珠夺眶而出：“那死鬼去世之后，家里就像塌了天，孩子的吃穿，老人的照顾，都没了指望，俺就寻思准备出去打工赚钱。可是俺文化水平不高，也没什么技术，所以俺只能不停的出去打听，看哪里能找到适合俺可以干的工作。”
“后来，俺打听到有个人来村里招工，说是文化水平不限，只要踏实肯干，吃苦耐劳就行，待遇也挺好。俺一听说，待遇好，能赚钱，就寻思吃苦就吃苦，只要能让家里的老人孩子能吃上饭，穿上衣，不耽误孩子上学，做啥都可以。”
“俺也没有多想，就去找那个人了。他拒绝了俺，说招的那批人都已经走了，他留下就是收拾收拾资料，然后也要走了。俺问他人招满了吗？他说没有。”
“俺一听没有招满，就感觉还有机会，所以就哀求他能再给俺一个多余的名额。”
“这个人很聪明，”顾子枫说话了，“如果他直接就说要了，那么走的时候，你发现他只带了你一个人，就会起疑心，自然就不会跟他走了。可是他拒绝你，告诉你那批人已经离开了，那整件事的可信度瞬间就提高很多了。不但你会主动求他给你个名额，而且跟着他走的时候，也完全不会认为自己是被诱拐了。”
那位大姐看着顾子枫，流着泪点了点头。
张芳芳眼睛里都是崇拜的星星，甚至还朝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瞧你表弟多厉害，你个渣渣。
“俺当时的确没有多想，就觉得如果不争取一下，他就走了。所以俺用了所有方法，甚至都给他跪下了，求他能够帮俺多争取一个名额，把俺带走。”
“在俺苦苦求了好久之后，他松口了，说让俺回去准备准备，然后第二天跟他一起出发。”
“待俺回家收拾好行李，然后跟家里的老人交代好要好好照顾孩子，第二天一大早俺就出发了。直到上路前，那个人态度都很好。可等俺们上了路，到了路上，他忽然脸色就变了。俺也不敢说话，想着也许他有什么公事要思考。可……”
大姐忽然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的落下来，声音也颤抖的更加厉害：“他忽然把车开离了公路，到了个没人没车的地方，把车停下来就把俺……把俺……”
“把你强暴了。”顾子枫那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接道！
哇！大姐大声哭嚎起来，餐厅老板都被惊出来了，从后堂探出脑袋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解释了半天，老板看没什么事，就又回后堂了。
“顾子枫，你能不能有点人性，这事儿你怎么能这么大声地说出来呢？”我骂道。
“这有什么不能说，她又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个人。”
“可你看不到她很难过吗？她觉得难以启齿……”
顾子枫打断我说话，说：“所以我才替她启齿。”
“没错，他强暴了俺。”大姐哭着说：“不但这样，还不停用力的打俺，身上被他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俺拼了命大声喊，但是没用，路上没人没车，不光这样，俺喊的越凶，他打的越狠，再后来，俺就不敢哭了。”
“他把我捆起来，扔进了后备箱里，一路上，虽然会放俺出来解手和吃东西喝水，但是从来没有松开过绳子。他说他要把俺卖到穷山村沟里，为了卖的方便，后来倒是也不打俺咧。”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问。
“前天他又要对俺行暴，他为了方便，把绳子解了，俺瞅准一个机会，趁他不注意俺呲溜就跑了。”
我简直惊呆了。
我的小伙伴们一样惊呆了。
这是什么鬼剧情啊？从前只在影视剧，或者法制新闻里才能看到的案情，居然发生在了眼前！
受害人还就这样坐在我们面前？
顾子枫问：“你为什么不报警？”
“俺……俺觉得抬不起头，这件事情太难以启齿了，如果我报警，事情传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说我下贱，说俺脏的。”
听到这里我怒了，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愤怒在那一刻冲上了头顶。
我拍案而起：“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