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家治疗暑。
　　顾若寒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端着个水果拼盘，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
　　当听到门锁转动时，她立马把水果盘往旁边的桌上一扔，拉起被子直接把自己闷起来，假装自己在睡觉。
　　厚厚的被子下，她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如水般温柔，一个如沙般磁性，很明显是一男一女。
　　顾若寒听到那个男的这样说：
　　“她还没醒呢。”
　　“能叫醒吗？”
　　“嗯。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想要喊醒她，非常不容易。”
　　“哦？是怎么一个不容易？”
　　“先不说她巨可怕的起床气，单说她把被子拽起来又把自己裹成一个团这事，你也不好扯啊。而且……一个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听到这话，顾若寒直接翻来被子坐了起来，并灿烂地喊了一声：
　　“小岚姐！”
　　“喂，你亲哥站在这里呢！”顾兮指指自己，“我的存在感在你那里就是这么低的吗？”
　　顾若寒翻了个小白眼：“说得好像平时小岚姐在的时候，你的眼里有我这个妹妹似的。”
　　悦晴岚：“……”
　　“你胡说呢！？”
　　“哪胡说了？！”
　　悦晴岚不出声，就待在旁边看这对兄妹吵架。
　　悦晴岚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内心感觉有点迷。
　　她还记得当时清冷的月光下，受伤的顾若寒流着泪质问她为什么，她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现在见面了倒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尴尬着，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小岚姐。”
　　顾若寒笑吟吟地看着悦晴岚，后者正在发愣。
　　“小岚？”
　　不明所以的顾兮在悦晴岚身后轻轻戳了她一下，她这才回神。
　　“顾兮你出去，我要跟小岚姐说点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顾若寒大手一挥，指着掩着的门。
　　“就你事多。”
　　顾兮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出去了，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这下更那个啥了……
　　悦晴岚踌躇着该跟顾若寒说什么，那边顾若寒却是异常冷静地喊了她一声。
　　“过来坐吧。”
　　悦晴岚闭上眼，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睁眼看向顾若寒。接下来无论顾若寒要怎么痛骂唾弃她，或者跟她大打出手，甚至告发她，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我又不会吃了你的。”顾若寒噗嗤一笑，十分轻松的样子，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若寒。”悦晴岚并没有依言坐下，她仍然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以便自己待会豁出去以后却伪装不下去时可以快点离开。
　　“你真的想好了吗？”顾若寒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此道伤身。”
　　悦晴岚点点头，想着顾若寒应该看不到她的动作，又说：“我知道。”
　　“你知道？”顾若寒冷笑一声，没看悦晴岚，“你练之前想过我哥吗？”
　　悦晴岚沉默了一阵，才答：
　　“我练很久了。”
　　言外之意是那个时候顾兮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那，以后呢？”
　　以后你和顾兮就算不会走到结婚的那一步，按照你们之间的进展和他对你的感情，你觉得，他会发现不了吗？到时候，你让他怎么办？他是顾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他也许能够放任你，但顾家的其他人呢？一旦顾家有人私下封杀你，你，就绝无活路。
　　顾若寒并未将心中的这些话说出来，但悦晴岚心下了然。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先离开他。”有点违心呢，但是，他平安，比什么都好。
　　“你觉得他会对你放手？”
　　十八年，顾若寒也是谈了恋爱的人，她知道也看得出来她的哥哥对悦晴岚想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悦晴岚周围的人都知道顾兮喜欢她，从第一次见就喜欢，已经喜欢很久很久了，即使悦晴岚总是对他不冷不热，有时候还故意气他，他也从来都不曾恼过她。
　　某些时刻，顾若寒觉得悦晴岚其实也是喜欢顾兮的，只是碍于她算是顾家半个养女的身份而不说。但某些时刻，她又觉得悦晴岚对顾兮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哪里会有人会把自己喜欢的人一个劲地往外推，让给别人？
　　然后这两个相处方式很诡异的人终于在他们这些人创造的某个契机下对彼此敞开心扉，并且丝毫不扭捏，完全不拖泥带水，直接就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顾若寒以为，悦晴岚至少一定是喜欢了的，即使只有一点点好感，也不枉顾兮苦等了那么久。
　　但是……
　　“他不放手又能怎么样？”悦晴岚嘴角扯出一抹莫测的笑，“把我留在顾家的，不是他，是你们顾家的大家长顾滦天。”
　　“可是悦家……”顾若寒尽量拣听起来不是那么伤人的词语，“已经没落了，你也知道，在占卜师的族群里，弱肉强食的传统并不比残忍的雾人们少，离开了顾家的庇护你就会无家可归，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你。”
　　“一开始我就不愿意被收入任何人的庇护伞之下，是顾滦天拿着我的占星盘逼我来的。”
　　悦晴岚的眼底闪烁着妖冶的光，她看向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不需要谁来保护我，也不需要为了活命而舍弃自己的追求。我只是我，不是被仇家灭门的悦家孤女，也不是医药大家顾家的所谓养女，我只是一个叫悦晴岚的普通大学生。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活我这或许只是昙花一现的一生，但那就足够了，至少我到死都是自由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答应跟他在一起？不怕他知道了真相以后伤心欲绝？”顾若寒自顾自地说着，“难道你都不会有一丝丝的不舍？他明明对你那么好，甚至为了你接受家族的安排，成为抛头露面的艺人。这个社会依然是明令禁止占卜师的存在的，你知道他这样，有多危险吗？”
　　“我是一个硬心肠的女人，”悦晴岚看着顾若寒猛的抬头，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但她内心毫无波动，“为了自由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爱的人。”
　　“呵~”顾若寒忽略后面那四个声音很小的字，她冷笑道，“那我们算什么？悦晴岚你告诉我，我，顾兮，还有赵思历，蓝逸灵，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和心里到底算什么？！我把你当姐姐当闺蜜，什么都可以掏心掏肺地给你，蓝逸灵更是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可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