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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晨，云遮雾绕，山林间水气依旧氤氲。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初歇，但冷的气依旧让行人不寒而栗，有树梢头传来的鸟鸣让这里恢复一丝生机。
微淡的一缕晨辉透着茂密的树叶射入林中的小。远处一对人马沿着步越行越近，带头的是两个将士扮的青年，骑着两匹高大的黑色大宛马，徐徐而行，跟在后头的是一匹稍矮的棕马，一个书童扮的男孩不过十岁的年纪。紧跟着后面一架马车，黑缎车帏，黄缎门帘，帘子两旁还设有一对紫铜雕刻的朱雀样灯架，一看便是气派不凡。必这车中之人身份也非一般。
行在前的一骑马突然停了下来，马上那人右手朝天一扬，示队人停下，马夫“吁-”地一声勒停了马车。那书童模样的少年开口：“德天哥？这是怎么了?”那个叫德天单人一骑，往前骑去，不一会又到马队，双手抱拳，对车中之人：“启禀主人，旁发现一女子，似是了重伤。”车中人：“去看看是生是死？”德天到：“属下已经看过，尚有气息，不过淋了一夜的雨，已经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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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初从未觉得要睁开干涩肿胀的双眼是如艰难。试了几，依旧还是疲惫地弃。可是脑子却慢慢醒了过来，开始起那些试图忘却的瞬间。
当日舒州城外与于墨霄告之后，记得自己一步步走漆黑一片的树林，也顾不得脚下是石块荆棘还是虫蚁蟒蛇，走入这荒无人烟的林中，让远离这伤心之地。走到后来觉筋疲力尽，心中的悲苦委屈也忍不住，便靠着一棵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而就在同时，又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何况荒山野岭，无处可躲。
冰冷的雨水浇透身体后，觉寒气阵阵袭来，紧着背后又是一阵剧痛，刺骨的寒让浑身无法动弹，这正是在地牢中的掌毒又开始发作。林寒初忍住痛，在树下蜷成一团，挨盼这阵难快点过去。连疼了一炷香的时间，不这掌毒竟然丝毫没有消退的迹，拼支撑起身体，在伸手不见的黑暗之中前摸索，是本能地生欲望在支撑着。踉踉跄跄也不走了多久，不走何方，突觉脚下一个踏，人翻下山坡，一阵跌摔之后，就也没了识。
又躺了许久，感觉自己的嗓子如同火烧，头疼欲裂。识半迷半醒，但可以定刻自己在发高烧，而且身上多处有伤。当终于微微睁开双眼，模糊地识到自己躺在一张布置精致的木床上。有人搭着的左手，似是诊脉，还有人在身边来来，低声谈着说得么，但耳鸣得厉害，竟全然听不楚。转头看看周围都是些么人，隐约看到站在自己床边的那个人，衣角上俨然绣着龙纹，在烛下泛着丝绸般的泽。虽然浑身疼痛灼热，但觉自己累到了极点，醒过来，又昏昏沉沉过去。
醒来，已经是一个晨，这的感觉明显好了许多。尝试着动弹自己的身体，挪动了一下，四肢骸就疼得让哼出了声。屋子另一头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孩子听到声响赶紧走了过来，喜：“哎呀，姑娘你醒啦。来人哪，快去请大夫。”说着吩咐了其它下人。林寒初攒出一些力气，勉撑起身体，问：“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的？”那丫头：“姑娘，你好福气啊，我家主人救你来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了，听说你了重伤，倒在树林子里，要不是我家主人刚好经过，你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林寒初这稍稍忆起昏迷时似有人将抬起置在车上。连忙问那丫头：“你家主人是谁？”
那丫头笑眯眯地说：“我家主人来头可不小。他就是当圣上的皇弟，神宗皇帝的第十皇子，熙王赵柘。这里自然是王爷在开封府的府邸。”林寒初乃江湖女子，虽然之前听闻父亲林擎曾在朝为官，但自出生后没触过官场之人，对权贵级也是懵懂，因听到救自己的人是个王爷，也不以为然，是着等伤好了必定要前去谢。但又到如自己是官府缉之人，身上还背着案，若暴露了身份也不这个王爷会把自己送去官府还是就地正法，不如还是趁早离开为妙，着着觉得身体越来越累，也未去多就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又在房中养了二天的伤，间有丫头给来送饭送水，大夫日辰时来瞧一，开些药方，其它也无异样。第二日上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便穿衣在房间里走动起来。这是一间不大的厢房，虽然一看便是客房，陈列却也颇为雅致，主人虽为皇亲贵胄，但未装饰得彰显奢贵，房内不见金银玉，各色绫罗。屋内的细软都是单色重绸，没有艳色刺绣，在边际处用同色暗纹样装点。摆设粗看之下也颇为单调，然实则用心低调。房门对面的桌几上一座半人高的玄色太湖石，底盘是乌木的雕八角台，房中同样是乌木的八仙桌，其上摆着一套天青色的官窑冰裂纹莲样茶壶杯盏，虽然不显眼，但一看就是御制，非民间可得。林擎人虽习武，却对这些文人的物书画也颇为精，自幼林寒初便耳濡目染地学得几分，加上后来林擎请了生书画诗词，便渐渐也成了半个内行。往墙上看去，是一幅赵令穰的山水小景，见画中水滨水鸟凫雁飞，山脉荒远间暇，寓丽雅致，与房内所设颇为契合。林寒初不由地觉得这熙王必是一个性高洁、喜善书画的不俗之人。
又过了一日，朝食之后，在房中闲逛颇为无聊，便干脆推门到了院子里，见院中的陈列芳草萋萋，假山趣石布置也无不用心，颇感心旷神怡，顿觉自己的伤势好了大半。这庭院地处偏僻，必与正庭相隔一段距离，林寒初眼看四下没有丫头看守，便干脆在庭院里四处闲逛起来，穿过一个四方长廊，来到一个临湖园之中，远远望去，见湖上亭中坐着一人，似乎露出背影，也看不高矮年纪，边上还站着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和两个伺候的丫头。林寒初觉得自己身为外客，己不不觉闯入他人庭院，颇为尴尬，便转身走，突感背后有人，一个转身险些撞了上去。站定一看，是个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不看，往后退开一步，双手作揖恭下身去，说：“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林寒初误误撞进了园，没到一切举动都在主人的监视之下，顿时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这侍卫说话语气颇为客气，但实则像是在传达令，人无法拒绝。林寒初能低低地说了一声“哦”，然后跟着他来到湖心亭。一面走近，一面量亭中之人：虽然背对坐着，可一见便可他身材挺拔高大，穿着的藤青色便服上隐隐透露出飞龙的暗纹，头顶一个发髻上束有白玉镂头冠。林寒初走到他几步之遥处停了下来，待侍卫报后，定了定神，说：“民女夏焱，谢过王爷救之恩。”
这人没有说话，将举在手中的定窑白莲杯缓缓在桌上，站起身来，缓缓转了过来。林寒初眉颔首，觉人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不敢正视他的脸孔，听他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姑娘的伤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林寒初。
赵柘：“姑娘不必拘束，抬起头来。”
比起那个侍卫，这王爷的口吻加令人唯是从，林寒初慢慢抬头，他脸上看去。这个王爷是年轻，不过二十的样子，却有种令人折服的威严。生得儒雅俊，但目却犀利，似可洞察你心里在些么。林寒初和他对视了一会，便微微转过头去，看处。不习惯陌生男子这样逼视。
赵柘朝亭子边上走了几步，来到一个高脚边几之前，见上面铺了一张未画的竖轴画卷，上面一支梅枝从右下伸出，枝头画了几朵绽的梅，枝头上两山禽刚刚勾了线，还未着色。他一边拿起笔来，一边侧头朝林寒初：“夏姑娘来看看，这山禽着么颜色为好呢？”
林寒初凑近了一些，朝画上看去，可见画中的笔触稳健自，梅枝干处有力豪，颇有盛唐之风，灵禽的身躯翅膀又勾勒得细巧非，宛如刺绣般精致。寥寥简单的鸟，便可体现生动之气，可见作画之人实乃丹青能手。
略一沉吟，林寒初便：“寻鸟，多是着以胭脂、石青、石绿、青、藤黄等艳丽色彩，方有喜吉热闹之，但是我看王爷的画中既无牡丹芍药之的富贵卉，飞鸟也不是鹦鹉黄鹂之的豢养家禽，反而有干支上的素色寒梅和野趣山禽，必王爷作画是追雅灵之，恕民女拙见，该着以生赭或莺茶之色，方可相得益彰。”
赵柘浅笑：“说得好，夏姑娘然是懂画之人。”说着调了些颜色，便慢慢在画上晕染。林寒初抬头量四周，不是么时候，侍卫和丫头都撤到了亭外等候，亭中有和赵柘两人，河面上风送爽，伴有园中香，不由令人心旷神怡。起前几日和于墨霄在舒州不欢而散，如恍如隔，不觉莞尔自嘲而笑。
赵柘不看，手中的画笔不停：“本王搭救姑娘之时，姑娘身重伤，不是何缘故？”
林寒初预到他会这么问，便说出了自己编好的理由，称自己和父亲上山猎，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
赵柘没有追问下去，反而岔开话，着：“姑娘既然懂画，那可否帮本王鉴一下这亭中所挂之作？”林寒初过神来，往亭中量，看见亭子三面为，一面有墙，两柱正中挂着一副竖轴绢丝大中堂。绢色已经淡淡泛黄，装裱处也有微微旧色和卷起，必至少有二三十个年头。这画的是一座雪山图景，巍巍高耸，白雪皑皑。山间松树间隔穿插其间，冬日枯枝，无叶无荫，形状有如禽畜之爪，姿态各异，山间一汪溪飞泻而下，入深潭。境远宁致，倒与赵柘所作的冬日寒梅兽鸟之图有几分近。但是这幅画的来头可是不小，林寒初一间那画上的卷云皴法和枯枝的笔触，便脱口而出：“郭熙！画似是出自前朝神宗皇帝时的御用家之手，是不可多得的神作！”话刚出口，自己便好生懊恼。
赵柘转过身来，看着林寒初，笑：“姑娘好眼力，然是行家。”他走近林寒初，到了跟前，两人有一步距离，他比林寒初高了一个头。似乎可以感到他的鼻息，听他淡淡说：“那么姑娘又为何要故作欺骗呢？能一眼看出郭熙作之女子，又怎会是山间猎人家之女？”
林寒初他这一句问得哑口无言，自己露了马脚。心里到，事已至，自己本就是捡一条，既然这个王爷好生厉害，要瞒或是逃都是不能了。干脆坦诚相告，大不了让他送去官府。自承天灭门之后，数遭遇生死关头，看透人心险恶。自己未伤天害理之事却屡屡遭人陷害追杀，于而言，早已鲜有江湖正义。这江湖如，已不抱希望，庙堂之内，坏也不过如。到这里，自己所作所为无愧于心，也就不躲藏害怕。
轻叹一口气，抬头坦然：“熙王爷是高明，一幅图一句话便能探出我的出身，民女的谎话在王爷的智面前不堪一击。然而民女未以实相告实属有难言之隐，民女本林寒初，乃襄州承天主林擎之女，数月之前，中惨遭灭门，民女如黑白两追杀缉。”于是便将承天如何季焕和齐望亭灭门，自己如何在均州差点方野鸣捉拿又误认为凶手，如何在州于墨霄所救，然后到寄舒山庄又栽赃杀死刘一照之事大约说了。是中间隐去了与于墨霄的纠葛，是寄舒山庄的人追踪到了山上，身重伤，跌落山崖。
赵柘听说，面上也不露表。林寒初见他没有投来同，或许会当叫来侍卫，押送去官府认罪。且听赵柘依然淡淡看着：“承天灭门之事，本王也略有耳闻。令尊已然身亡，所牵扯的江湖恩怨，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何人都不应该来找林姑娘的麻烦。而官府因为误以为你杀了方野鸣要捉拿归案，是无稽之谈，黑白颠倒。依本王看来，你不但没有犯罪，是害，大可不必躲躲藏藏。如本王既然救了你，便会你周全。”
林寒初听到处，不由半响说不出话，他还是第一个听了的身和遭遇，竟然没有半分迟疑，便认定无辜之人。而且答得如轻松干脆。
赵柘量了的表，看出有些难以置，缓然：“林姑娘若是愿，便在府上住下，本王也喜好字画，府中藏颇多，姑娘可随赏玩。外，本王会设法调查承天灭门的始末，办法还姑娘一个。不你下如何？”。
又是令的口吻，林寒初无法拒绝，轻轻：“谢王爷。”身体刚恢复不久，赵柘见脸色不好，便差丫头将送房中。
后来几日，林寒初没有见到赵柘，他差人日送来一盆卉，或珍奇兰，或种芍药。还有几幅字画，皆是不俗的家之手。林寒初觉这几个月来，从未有过如惬稳的时刻，似乎对赵柘也徒增了几分尊敬和好感。日看赵柘送来的字画，都会附上一张书笺，写上几句见，而赵柘也会隔日一张，或表示欣赏赞同，或出不同见，两人一来一倒是平添了几分默契。是闲暇之时，林寒初不免总起在舒州发生的一切，起于墨霄对说过和过的种种，又起那个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可怕夜晚。虽然已经说出从无瓜葛，一刀两断的狠话，可心里总是隐隐作痛，他如如何，是否已经到开封过得逸，是否已经和柳若眉定下了白首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