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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村长竞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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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学文看着被刘茜塞进手里的小石板,一阵无语……小石板很精致,磨砂的表面平整、细腻,四周由薄薄的木条框着,防止不小心孩子们磕碰摔碎。
  比起杨爸爸用一块破铁皮敲打平整的“石板”强的不止一大截,可问题是杨学文的石板纯粹是用来装样子的,他才懒得跟一群孩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再说了,下半年他都做好计划去上一年级了,上了小学之后老师就不准学生用石板写字了。以前杨学文还不太理解,现在他可是门儿清,用石板和石笔写字,受限于材料,孩子们无法重复出固定的笔体,说白了就是拿石板练不出好看的字,要想字写的好看,还得用纸来!
  下学期,自己跟李强要去上一年级,估摸着刘茜还要去上幼儿园吧?此时,一路蹦跳着往家走的刘茜也在想着,爸爸让自己下学期去上一年级,估摸着才4岁的杨学文还要在幼儿园呆两年吧?没事儿,反正都在一个校园里,自己下课了就来找杨学文玩!想起了杨学文,刘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了。
  1992年7月8日,星期一,农历六月初九,壬申年,丁未月,乙酉日。宜:祭祀、动土、祈福;忌:上梁、安葬、求医。
  马鞍山上严香寺,严香寺里龙王殿。杨学文和李强蹲在小水潭旁边双手连掬好几捧水喝了,然后默契的转头相视一笑,刘茜就在杨学文的身旁,一只手抓着杨学文,另一只手单手捧水,小口小口的喝。
  一晃眼,四年过去了,像是什么也没变,又像是一切都在变化。
  龙王殿的门还是风一吹就吱吱呀呀的响,龙王殿的潭水还是那么甘甜冷冽,千佛殿里释迦摩尼的佛像脖子上锯子锯开的裂痕还在,像一张张着的巨口,在嘲笑世人的愚昧无知,弥勒殿弥勒佛嘴角叼着的烟头早就被人清理了,估计是哪个敬佛的人所为吧。
  四年前,杨学文和李强第一次来岩香寺,那会儿的李强还不会说话,杨学文巧妙的利用龙王殿里黑暗阴森的环境,然后讲惊悚恐怖的故事,用一系列精彩的心理暗示突破了李强的心理防线,让李强在极度恐惧之下突破心理障碍,张口说话。
  那是李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利用自己先知先觉的能力改变了身边人的命运。
  这是杨学文这一世第二次来岩香寺,主要是上一次之后,杨妈妈就下了严令,禁止年幼的杨学文和李强去爬山。时隔四年,这次身边多了个刘茜,杨学文和李强身体也张开了许多。
  再次爬山,不复上一次的气喘吁吁,三个小朋友一路上轻松愉快、欢歌笑语。
  在前一世的记忆里,杨学文对刘茜并没有太多印象,他只隐约记得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二年级,也就是93年秋天,住在屠谷河边的刘家一家子搬离屠谷村,据说是去了省城发展。
  而如今,辖着重生的成熟灵魂,年方8周岁的杨学文已经四年级毕业了。事实上,早在前年,刘茜的爸爸刘安已经常住省城并州了,听说是在帮刘茜远在台湾的大伯打理生意,只是每逢年节才会回来小住几天。
  1988年秋天开学的时候,杨学文和刘茜都没想到能在一年级的教室里遇到对方,而且很神奇的班主任还把他俩分配成同桌坐在第一排,李强却因为个子太高而被老师安排坐到教室最后。
  从那以后,杨学文身边除了李强就多了一个叫刘茜的小女孩,他们三人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形影不离。他们三个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是惊人的相似,因为三人的总分合起来是600。所以无论老师还是家长都对他们自成一个小圈子的行为,持默许的态度。
  四年级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刘茜找到杨学文和李强跟他俩说,想他们三个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一起再跳一级,直接上六年级,就像当时幼儿大班升一年级的时候一样。
  李强有点诧异,但没有多问,这种事向来是有杨学文决定的。杨学文却隐隐猜到了什么,他点头答应了刘茜,心里却暗暗感慨,历史总是有惊人的惯性,很难因为一丁点的变化而影响时光滚滚的车轮。
  太平洋里一只蝴蝶扇起的微弱气流或许会使洛杉矶刮起一阵大的风暴,却很难因此而让已经就职的老布什下台。
  看来刘茜家还是会像他前一世记忆中一样,在93年的秋天举家搬离屠谷村去往省城并州。他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去了省城之后,刘茜的人生是否会一帆风顺?不知道久在农村的刘茜能否习惯城市的节奏?随即他对自己的杞人忧天恍然失笑。
  他明白自己的重生之路任重而道远,幸运的是他还很年轻,他有时间慢慢的规划,用他的先知先觉来一步步的改变他的家人,甚至改变这个世界。
  理想总是美好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杨学文重生以来第一次,他的人生与前世所知产生了偏差。
  1991年5月,河东省第七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二次会议通过了《河东省村民委员会组织实施办法》。
  1992年5月,文件下达到河东省下辖各市县,同年7月,一场覆盖河东省境内所有自然村的村主任选举大战拉开序幕。
  1992年6月,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杨爸爸跟杨妈妈谈论起这次村主任换届选举,杨妈妈打趣让丈夫去参与选举,说现在的村主任韩忠实除了计划生育抓的紧,其他任何事情都两手松松,村里的财产都从他手里松到自己家里去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爸爸的言语中似乎对参与村主任竞选颇为意动。
  接下来几天晚上,杨振宇开始频繁的与李强的爸爸李从医在家里密谈。杨学文知道,杨爸爸看来的确是起了争选村长的心思。
  在杨学文三十多岁灵魂的记忆里,上一世的时候杨振宇并没有去争选村长,反倒是杨学文的二叔杨开宇在8月份开始串联村子里的同姓族人,加入了村主任选举的大战。
  杨学文的爷爷曾经在乡里当了三十年的民兵队长,在村子里颇有一番威望,本来杨开宇很有希望竞选成功,可是在村主任竞选进行到关键时期的时候,原村主任韩忠实的竞选团队和杨开宇的竞选团队,在9月12日的晚上11点不约而同的爆发了一次流血冲突。
  此次事件影响极大,被并州日报定义为《9.12屠谷村流血事件》。此次冲突双方总计参与人数超过400,有三名村民因伤势严重,在送往医院后不治身亡,重伤十几人,胳膊擦破皮,头上起个包得轻伤者不计其数。
  双方的带头人均被以“聚众斗殴”的罪名刑事拘留,超过50人被民事拘留。呼声最高的韩忠实和杨开宇也因此而错过了村主任选举,反而是当时并不被人看好的刘喜子成功当选村主任。
  刘喜子是典型的好吃懒做的二流子,靠着在乡里派出所当指导员的舅舅,混上了一身警服,成了派出所的协警。
  借着职务的便利,刘喜子手底下很快聚集起了一帮小混混,他拉着一大帮子人竞选村长纯粹是抱着玩票的性质来的,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能够成功。
  他只是投机取巧的拉一帮人,造起声势来,实质却是瞄准了前村主任韩忠实对村主任的位置志在必得的心理,打算狠狠的敲诈韩忠实一笔,然后拿到好处,就把自己手里的选票卖给韩忠实。
  可没想到鹬蚌相争,倒让刘喜子过了一回当渔人的瘾。也合该刘喜子走运,自从《9.12屠谷村流血事件》之后,县委县政府点名批评,乡政府和派出所都对屠谷村的村主任竞选事件上了心,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在发生,他们甚至私下里做通了几个有意竞选的村民的工作,让他们放弃竞选,从而使得没念过几年书的刘喜子小人得志、意外当选。
  至于这其中,刘喜子以及他在派出所当指导员的舅舅究竟做了什么猫腻,就不得而知了。
  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有其因果,屠谷村的村主任之争之所以进行的格外惨烈,在杨学文看来无外乎“财帛动人心”几个字。
  屠谷村有两座小煤矿,都是村属集体企业,所以相对来说,屠谷村的村民们生活水平比其他村子更好一些。
  第一,两座煤矿上,矿工接近600多人,村子里不少人在矿上工作,终究比单纯的从地里刨食收入更高一些。
  第二,矿上的收入利润全部上缴村委会,村主任会在过时过节的时候给大家发放米、面、油之类的福利,这样既能赢得村民的口碑,又能在采购上顺一笔,何乐而不为?
  第三,最近几年来市场经济放开,大家都知道村里的两座煤矿赚了不少钱,于是就有人琢磨着想给村里盖一座大楼,把村委会搬进去,然后重修一下屠谷小学顺便再盖两座教学楼。
  这些工程可就不是小打小闹几万块能解决得了的,少说要投入数百万的资金,数百万的资金中间又有多少可以上下其手的机会?
  这么庞大的资金,在人均月工资只有4、500块的90年代初可真的是一块肥的不能再肥的大肥肉啊!不光是村里有人想掺和进去,就是乡里、县里的头头脑脑也难免生出“插一脚”的想法。
  前一世的时候,虽然杨学文的二叔杨开宇公开参与竞选,可杨学文的父亲杨振宇并没有帮什么忙。
  杨学文知道,其实杨振宇三兄弟感情很好,杨振宇虽然因为坚持己见的要娶杨妈妈韩怡而跟父母闹掰、几年来不相往来,可那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他怎能没有一点感情?怎能不管不问?所以二叔杨开宇、三叔杨光宇没少跟大哥在私下里联系。
  杨振宇共有兄弟姐妹5个,老二杨开宇比杨振宇小3岁今年也已经二十九了,杨开宇底下是两个妹妹,大妹杨漫语只比老二小一岁,小妹杨欣宇今年也二十六了,老三杨光宇是家里最小的,今年也二十三岁了,前年杨光宇结婚的时候,晚上杨振宇带着杨学文去见了三叔和他的新媳妇儿,算是认下了这个三妈。
  其实杨家四兄妹结婚的时候,杨振宇在私下里每人给了1000块钱,八、九十年代,1000块虽然不算巨款,可也顶得上普通人家一个季度的收入了,总是能帮着一对新人多置办一点家具的。
  杨振宇这几年一直在跑运输,自己“养”着一辆国产东风142。杨振宇本身当过兵,胆子大,身高马大,别人不敢跑的业务他敢跑,再加上人又勤快,所以日子过得颇为殷实。
  杨振宇想竞选村长并不是因为有油水可捞,可能是当过兵的原因,他身上天然有一种集体荣誉感,他不忍心看着好好的村子被那些人损公肥私,把村子折腾的乌烟瘴气,他想带领着村民走向富裕,他想打造一个河东省的“华西村”、“南街村”。
  他从去年在新闻联播上看到对于“南街村”的报道后,他就被震撼了,当时他就在想如果屠谷村也能做到像“南街村”那样富裕,家家都有小二楼,通水通电有彩电,那是一种怎样富足美满的生活啊。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一颗跟天下所有男儿一样的建功立业的心,他不满足于跑跑运输,赚点小钱。如果能够带领全村的人一起致富,那样的成就感是无论他跑运输赚了多少钱都得不到的。
  所以,在听说省委下发文件要求全河东省自然村进行村主任选举的时候,杨振宇一下子就心动了。
  杨学文并不知道,其实前一世的杨振宇也曾心动打算去竞选村长,可是在他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就传出了老二杨开宇要竞选村长的消息,于是杨振宇悄悄的打消了自己的心思,全力在背后支持二弟的竞选。
  这一世,有了杨学文这个变数的存在,不知道村长竞选的路,将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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