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奇物

　　大雨不断，水天相接，河面的水涨了很多，越来越宽，因为许多东西已没于水下，所以望去显得格外广漠，而且原本清澈的水已是混浊不堪。这使得水下有些什么更显得高深莫测。极目望去，远处都不见边际，因为林外开阔起来，水流也不如林中那么急了，大木漂得还挺稳，并未如我担心的那样翻滚。看水流的方向应该是向着东方，可是这望不到边的大水，何处是个尽头呢，我总不能在水上长久这么漂下去吧。本来水是我最喜爱的事物了，可现在却让我感到茫然。这次我真切地体会到什么东西都有两面性，再好的东西，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不久，太阳升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阳光照着刚刚经过大雨的空气，湿热得令人感到闷，空气中可以嗅到断木与浊水混杂的气息，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在水中挣扎的野兽和被混水憋得升上水面透气的水族。我忽然想起好多宗教或民间传说中的毁去一切生灵的史前大洪水，怎么就没说水里的鱼是怎么灭绝的？难道水族们也能被大洪水淹死么，一想就觉得古人传下来的故事有些欠妥。我往周围看了看，一切好像显得平和许多了。有趣的是，有几只小动物看到了我，朝我游过来，那样子看不出是什么，有点像非洲沙漠上的蜜獾，红鼻头儿，通体乌黑发亮的皮毛令我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看不到腹部的白毛，所以也不能断定是不是见过的那种蜜獾，它们的小脑袋都憨憨地朝着一个方向，齐齐地望向我，好像无数小潜艇从水下伸出的潜望镜，黑里透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透出仿佛求助的神气，可是又好似对我表示怀疑，最终也没游上来。我向他们召手，他们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快假装没事儿似的向远处游走了。身上的湿衣在阳光下晒得直冒气儿，很快就干了，那股潮湿的气味儿也随之散去，换成水面特有的那种清新之气，我意识到水面已在下降，水由混浊渐渐变得清澈起来，而且水面也不再那么广漠，可以看到前面两边岸上的青草树木了。我回头望去，身后仍是大片混浊，我刚刚从混浊中飘入清流中，可以看到混浊与清澈之间有条渐变的分界，远处仍是广漠而高深莫测的水面，那些一起飘流的动物哪去了？所有的动物甚至断草残木好像也都有不见了。就在这时，我看到远处若隐若现地有两样东西在一上一下地漂浮着，体形很大，我站起身来，聚神观看，弄不清楚是什么，但两样东西看似缓慢却一丝不苟地向我靠近，很快就到了能很清楚看到的程度，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让人感到异样，很是诡异。也只能说是诡异了，因为确切地说，我看到的让我难以与现实合理地联系起来。其中一个好似一段很粗很大的木头，不是像我坐的这断朽木横卧在水面上，而是竖得笔直，好像一个百年大树从中截取一段，但看样子也是在水中泡了很久了，通体湿透了而且黑黑的，树皮很旧了但却不怕水浸，一点儿没有要腐坏的迹象。就那样立在水中，却又明显不是插在水底固定住的，而是一上一下地向四周游走，像水上的一个没有鱼线的鱼漂，但是异常巨大。什么样的木头可以在水中竖起来还四处游走？另一个就更难以想像了，那看上去明摆着是一个大锚，大小就如一艘万吨巨轮上才能用到的大铁锚，我说是铁锚，因为上面好似还有着锈色。中间一个直柱，上头有系索的圆孔，但却没有系索，四面伸出四个倒弯的大钩子，像过去江湖人用的飞抓，但钩尖是如箭头儿一样的大铁尖，并非通常的顺滑而出，而且也是巨大非常。这位仁兄也是水上漂着，而且还一起一伏的。那是铁锚吧，难道我做梦吗？对，是做梦，不过在梦中我可是在现实里的啊，印象中锚不是应该放到水底钩住河底固定船只的吗？这老兄怎么跑水面上来了？有一种感觉让我从见到他们起就有种不安，这时仔细品味，好像明白点儿了，他们好像是有生命的。这也许就是我为啥莫明其妙地用到“仁兄”这样的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