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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小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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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坐,是云婗进入睡眠的方式。
  ——
  云婗刚到地球的时候,由于水土不服,身体状况非常之差。
  首先是受地球引力的影响。
  引力导致云婗的全身血液循环受阻,以致极度疲劳,脸色苍白,四肢冰凉,行走得非常辛苦,一路上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当她艰难地走到牛尾镇的一个小村庄边上的时候,头发终于脱光,身体也再支撑不住,晕倒在一棵大树底下。
  幸而,一位学生模样的摩托车手正好经过这棵大树,他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又开着自己霸气十足的越野摩托,跟着救护车一同去到五公里之外镇上的医院。
  学生模样的摩托车手,就是云婗遇到的第一位地球人!
  穿越两千万光年的偶遇,稀罕的星际缘分!
  摩托车手很年轻,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容貌而又秃顶的年轻女子,以为是小尼姑,在医院里围观的吃瓜群众也都以为,云婗是小尼姑!
  大家很惊叹:这是一位多么标致的小尼姑!
  云婗一身蓝色的善舞长袖,在云星球上是顶尖的设计,穿在演唱会上也是光芒四射,但从地球上的牛尾镇村民看来,这就是长袍,一件尼姑的长袍!
  云婗不明身份,身上也似乎没有带有任何物品,于是摩托车手主动配合医院,用自己的名字挂了号,然后在急诊室的门口等候。
  但当一名女医生刚要对云婗进行身体检查时,云婗突然醒了,她挣扎着下床,并打开室门跌跌撞撞地要离开,惊呆了急诊室里的医生和护士。
  云婗脚步沉重,身体摇摇欲坠,摩托车手只好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稳,并一直把她扶送出医院。
  这就是地球暖男!
  从急诊室走到医院的大门口,云婗一路上认真辨识着正在讲话的地球人的语言,嘴里喃喃自语,快速地学习着。
  来到越野摩托旁边,摩托车手对云婗说:“小师太,你这是要去哪里?我送你。”
  云婗气喘吁吁地说:“安静的地方,哪里?”
  这是云婗说出的第一句地球语言,发音和表达方式都很生硬,但是,摩托车手听得懂。
  摩托车手说:“我的家里还有几个安静的空房间,如果小师太不嫌弃,可以暂时先来我家,我的爸爸妈妈都信佛。”
  云婗说:“对。”
  摩托车手高兴地说:“我叫阿东!”
  就算被放上云星球,阿东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善解人意的暖男!
  ……
  然后是饮食的局限性。
  阿东的家,是牛尾镇有名的大户。
  越野摩托行走在乡间小道,两人都没有戴头盔(既然云婗不肯戴,阿东也就跟着不戴),阿东一路指点着江山,向云婗介绍说:“这些都是我家的鱼塘、虾塘,刚才经过的草地和草地上的牛,也都是我家的。”
  云婗跨坐在阿东的身后,双手轻轻靠扶着阿东的肩膀,没有说话。
  越野摩托是何等的霸气,云婗的“长袍”又是迎风飘扬,这本是一幕足够独特的风景了,但引来更多路人注目的,却是云婗独特的光头!
  光头之下,路人又都注意到,最为独特的就是云婗清丽脱俗的容貌!
  越野摩托开了一路,留下一路惊叹:这是一位多么标致的小尼姑!
  就在阿东回家之前,他已经在电话里把自己的奇遇告诉给母亲,忙碌的父母立即收工,很快赶回家去,急着要看看儿子带了一位什么贵人回家!
  越野摩托进入了一个名叫瓦屋的小村庄,村庄只有唯一的一条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阿东的家。
  阿东的父母乐呵呵地望着阿东把云婗领进家门,然后一齐上前双手合十,母亲正色地说“小师太有礼了”,父亲则说“难得小师太光临寒舍,荣幸之至”。
  云婗只是微笑着分别向阿东的父、母点了点头,却没有双手合十。
  但云婗的微笑实在太美,阿东的父母相互对望了一眼,对于她的没有双手合十,也不去猜疑了。
  阿东对云婗说:“请跟我来。”
  云婗跟着阿东走过一小段弯曲的石子路,阿东的父母也随后跟着。
  阿东的家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喷池、假山、珍贵的树木花草,有一栋很气派的四层楼房,院子里还有鸡狗,一群鸡,两条狗。
  一群鸡见惯了人,并没有去理会人,继续埋头在草地里寻觅着虫子,而两条狗一见到云婗,立即定在当地,然后又躲得远远的,不见踪影,连一声狗吠都不敢发出来。
  除了云婗,没有人留意到狗的这种异常表现。
  阿东的家里请了一位负责做饭和打扫清洁的阿姨,阿姨告诉阿东,四楼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妥当。
  阿东又对云婗说:“请跟我来。”
  阿东的父母则把阿姨叫住,一同商量着晚上怎样做出一台最好的素宴,怎样去选材。
  阿东和云婗上了四楼,云婗说:“不住三楼,为什么?”
  阿东又听懂了,答:“是我住在三楼,四楼是哥哥住的,但哥哥很久不回家了,所以房间空了出来,这里有两间大房,三间小房,很安静。”
  见云婗不说话,阿东又补充说:“阿姨住在一楼的小房间,爸爸妈妈住在二楼,我住在三楼。”
  云婗说:“不回家,多久?”
  阿东知道云婗问的是哥哥,就回答说:“不回家十几年了,我们新盖的楼房,把四楼留给他。”
  云婗指着四楼最偏的一间房,说:“这里,我住。”
  阿东打开门,一阵南北对流的略带着花香的清风扑面而来。
  两人下楼的时候,阿东发现,自己三楼的房间窗户传出电流碰撞的声音,还发出阵阵微光,开门一看,电脑、电视机不知几时已被打开,两个屏幕影像都在急剧地被切换着,相互影响,或明或暗,闪烁不定!突然,自己的手机也在发热,拿出一看,只见手机屏幕在高速闪动,每次闪动都会切换出不同的页面,页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符,但自己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任何一个字符!
  阿东正在发愣,云婗说:“我,借用。”
  两人就在三楼房间里的沙发上静静地坐着,相对无言。突然,电脑电视同时关机,阿东的手机也恢复原状。
  接着,云婗用生硬的语言,对阿东做了一些交代。
  家宴,一台素菜。
  阿东的母亲愉快地介绍着,这是鸡枞菌,这是螺旋藻,这是……
  阿东插话说:“小师太只吃牛肉,只喝泉水......”
  ……
  刚才在三楼的短短几十分钟里,云婗利用了在她看来是非常落后的地球设备,浏览并熟记了地球上的海量数据,分析了自己能够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
  首先,地球上所有的药物都吃不得,而对于自己现阶段的症状,只有黄帝内经的一些内息修炼方法,或许可以改善;
  其次,地球上所有的动植物,绝大多数不能作为自己的食物,而和云星球的食物最近似的,只有牛,吃草的牛。
  再有,就是在保证以上两点的前提下,还至少需要一个地球年的时间休养调理,才能完全恢复自己在云星球上的各项生理指标。
  ……
  一年,对于阿东来说实在太短,他既希望小师太能够尽快好起来,又希望时间最好能够停止!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一年之后小师太会不会离开他!
  阿东的心情,总是围绕着小师太兜转:有时送了牛肉去,云婗的一声“吃不下”,就让阿东闷闷不乐一整天;而当云婗狼吞虎咽的时候,阿东又可以高兴一整天!
  关于泉水,阿东向父母借了一百万元,买断了一个泉眼,安装了一条生产线,生产的产品只卖一半,是用于按计划归还父母的借款,而另一半则在保质期内只为云婗供应,保质期内喝不完用不完的,全部倒入家中的喷池以及所有容器,并掐断了自来水,也就是说,家里的全部供水系统,都是泉水,冠名为“小师太”的天然淡泉水!
  小师太就是仙女下凡,阿东知道,这绝对不是比喻,而是客观事实。
  但如何才能把仙女留在身边?
  于是,阿东去研究了不少神话爱情故事,故事虽然精彩,但却对自己毫无帮助!
  例如牛郎织女的故事,说的是织女在洗澡,牛郎把她的衣服偷了,以此来要挟织女嫁给他,否则如何如何,而织女同意了,居然同意了!甚至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这可能吗?怎么可能!
  即使可能,阿东是翩翩君子,也决做不出此等流氓行径!
  而小师太是何等神通,她只需轻轻一个指头,就可以把流氓给灭了!
  至此,阿东也只能像普希金的纯美诗句写的那样,
  ——我无望地爱着你!
  ……
  云婗果然是像织女一样喜欢洗澡,阿东为此在四楼筑起了水池,自动出水,取名“泉水叮咚”。
  阿东不但不去偷云婗的衣服,还为她购买各式各样的衣服。
  或许是因为地球太热了,经常地,云婗只穿一件薄衫,一条热裤,一双人字拖,性感得让阿东快要流出鼻血!
  ......
  大半年过去了,云婗长出了披肩长发,但阿东和家人对她的称呼,依旧是小师太!
  这时,云婗的地球语言也表达得越来越好。
  ……
  一年零三天,云婗突然对阿东说,你有黄金吗?
  于是,阿东二话不说,向母亲要了一根小金条,交给了云婗。
  ……
  一年零三十三天,云婗对阿东说,这里有四百根小金条,是我在这里四百天的开支,你不能拒绝!
  阿东望着桌上堆成小山的小金条,又望着气场强大的云婗,眼泪像泉水一样往下奔涌,他知道,小师太要离开他了!
  阿东哽咽着问:“小师太,你还会来吗?”
  云婗说:“你很快就会把我忘掉!”
  阿东知道小师太从不说废话,于是,他强行收起眼泪,很平静地说:“小师太,我知道你法力无边,但我只求你一件事,这件事就是,不要让我忘记你!”
  云婗沉默许久,终于直说:“记忆是删除不了的,只能是暂时屏蔽,或许将来,当你有机缘巧合的时候,一样会重新记起来。我来,并不是为了找你,但我还是很感谢你!”
  阿东大声说:“不要!”
  阿东的大声让云婗又沉默片刻,终于很温柔地说:“这也是为你好。”
  阿东又哭了,哭着说:“小师太,我求求你了,不要!”
  阿东近乎绝望,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与小师太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他将无法改变自己忘掉小师太的事实,但是,依旧是不死心,依旧在苦苦哀求!
  阿东最后说:“小师太,我只要四百天!就让我再想你四百天!只要能够想你,我每天就会过得很开心!”
  云婗终于被感动了,但她感动的原因,是想到了自己,自己也是这般的痴情,而在此时此刻,消失在茫茫星际的一泓,知道吗?!
  涉及感情,或许在星辰大海中,所有的人类都是一样的!
  于是,云婗伸出左手,被阿东的双手紧紧握住,然后轻声的对阿东说:“我答应你。”
  ……
  之后,阿东经常开着他的越野摩托,行走在乡间小道上,想象着小师太就在他的背后,用双手轻轻靠扶着他的肩膀;又经常来到当初偶遇的那棵树下徘徊,甚至经常在四楼的“泉水叮咚”旁边发呆,却再也见不到小师太的仙影!
  但有心插柳柳成荫,“小师太”天然淡泉水生意出奇的好,阿东很快就把借父母的一百万元还清,工厂也由原来的一条生产线增加到四条生产线,股份制改造时,父母也都很乐意地参股进去。有一天,管账的母亲突然乐呵呵地问阿东:“儿子,你是怎么想出‘小师太’这么好的名字的?洁白无暇,无欲无求,恰如一股清泉!”
  阿东明白,父母、阿姨等人关于小师太的记忆都已被屏蔽,于是微笑着回答:“是我在梦中想出来的。”
  但阿东发现,家中的两条狗最近显得气质逸群,立在家门口的时候,傲视群狗,全村过街之狗见了它俩,都得半跪着,满是恭敬,低声下气!阿东心想,也许是小师太并没有屏蔽它俩的记忆吧,看来无论是人是狗,遇见小师太,都得被改变一生!
  至于那四百根小金条,是阿东最珍贵的记忆的见证,他发誓,一定要永远珍藏,传子传孙!
  但是,阿东也在倒计时地数着四百天的日子,越是临近,越是害怕......
  终于,阿东为自己写了一封信,并确保自己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一定会收到……
  ……
  而云婗,吸取了“小师太”的教训,用内息的运行,改变了容颜。
  云婗知道,就算阿东再见到她,也不会把她认出来。
  云婗还知道,阿东失踪十几年的哥哥,就是牛逢春!
  当云婗以云姨的形象出现在“牛七”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让路人惊叹的“小师太”!
  ......
  ——
  正在总统三床上打坐的云婗,已经感觉到赵敏的举动。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到了被赵敏塞进来的信签。她不用站起身,信签上的每个字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云婗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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