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苦落岛

　　天幕浑昏，草木沁红。乌鸦唤殃，浊秽其行。昔之欢声，今化血池。赳赳野夫，利矛无情。山河破毁，草芥妇孺。天无情，山河犹在，人冷血，万物皆可灭，嗟呼！
　　随着七八双眼睛的落下，天地忽然间变得肃杀了起来。这儿童他们是不能放过的，斩草不除根，无异于养虎为患，这老妇倒无足轻重，只要不阻挠干涉，任其自生自灭也无不可。但是，这还有另一个人！
　　“我们没必要杀你，你也不要介入我们之间的战争，白天的人。”说话的是七八个人中稍微年长的，兽皮加身，草鞋作履，孔武有力，言辞中威严显然，可见是这几个人中的话事人。
　　有时候没有选择反而比有得选择更容易一些，元本可见势不妙立即逃窜，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成功逃脱，但是现在，逃走也变成了一种选择，变成了选择不介入，他或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对两人下手，或者避开那残忍的一幕，这种选择是煎熬的。
　　见元沉默，几人中一人急躁的性子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小胖子把长矛投掷了过去。
　　长矛还没飞出，元就已经感知到那人的动作了，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伸手抓向长矛飞掷的轨道，在空中把长矛一抓，身体顺势向后一引，一个旋转把长矛扎在了地上。这一切都发生在了电花火石之间，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尘埃落地了。元直起了腰把长矛从地上一拔，上面还有不少血迹。
　　“你是仙？”那话事人瞳孔一缩，话语一颤，之前一幕太过不可思议，换做任何一人都做不到在这么近距离把如此速度的长矛接下来的，他们部落口口相颂的众英雄中也没有谁能做到。
　　元自己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点，他上仙山以来除了修炼了一个看起来无关痛痒的《修灵卷》，没有学过任何仙术，之前在仙宗，自己身边的人都已经是脱胎换骨了的存在，和他们相比，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多敏捷，他感觉自己和一个普通凡人还是没有什么差别的。现在一对比才发现，自己身体反应似乎比这些人快了不少，灵感似乎也成了一种优势，还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优势，好像自己真的没必要惧怕这些人了。
　　“算不上。”他见众人被自己镇住了，语气中透出了更多的平静。
　　之前掷矛的人是众人中最感震撼的，心中甚至差点生出了一股恐惧，但随着元的话音一落，他反应了过来，对于自己的恐惧，很是厌恶，勇士者，当置生死之恐惧于度外，比雄山而不屈腰，面巨浪而无退意，就算是神魔又如何，我心向勇，苍天亦不能挡，这是部落的骄傲，也是英雄的继续。他夺过身边一人手中的长矛，用最大的气力，直接向元投了过去。
　　元拿起血矛一挑，打偏了长矛的轨道，落到了身后远处。
　　“一起！”这次怒吼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人，见话事人犹豫他直接夺过了其手中的长矛，其余几人虽然震惊，但此刻也抛开了心绪，一起把长矛投掷了出去，这空中的七只长矛，每一只背后都是一个部落的勇士，他们身形矫健，力大无穷，他们身手敏捷，在崇山峻岭中狩猎，他们骁勇善战，在连连的部落战争中一次次被战火洗礼，他们是部落少年崇拜的对象，是部落的顶梁柱，他们在部落就在。
　　七只长矛准确朝着元疾速射来，但这并没有改变什么，元手中的血矛飞速闪动，把长矛尽数打飞了出去，没有一只擦中自己以及身后的老少两人。
　　“我不想杀人，你们走吧。”元开口，他也出身部落，虽然他的部落有庞大的帝国保持着外部秩序，但是各部落之间偶尔的摩擦他也是知道的，这种征战除了仇恨，没有对错，唯一可以确定的对错，是各方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对方是错的。
　　“白天的人，你不是这里的人，这里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以仁慈放走我们，但我们不会因此感激你，你为我们的子孙埋下了祸根，你看你身边的的男孩，今日他目中满是恐惧，但明天，充斥其中的将是仇恨，他将变得如同他部落中的英雄一般矫健雄武，他将誓死为他的部落之人报仇雪恨，你对他的同情只是对我部落之人的残忍。你不该介入其中。”话事人语气激昂，他们现在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可以轻松收割掉他们的性命，这事实元自己也是才发现的。
　　元沉默了，他若是不介入其中，身后两人的结果可想而知，他若是介入了其中，也真如话事人所言，结果也是残忍的，他也不可能去说服小孩的放弃仇恨，那也同样是残忍的，无异于让他忘掉自己的根，把自己所有的过往全都割舍掉，这种事元也做不出来。
　　也就在这时，牛角声，怒吼声，打斗声自远处向此地涌来，几人见状，转身向着祭坛后离开，消失在了三人眼中。
　　不一会儿，本部落的人赶到了祭坛，见到元保持着警惕，小胖子连忙跑过去解释，众人就追击其他人而去了。
　　等打斗结束后，本地部落的人开始了清理，把在这次的偷袭中死去的族人安葬，至于对方部落的人，直接取下头颅挂了起来，用以威慑，清理完后部落的勇士们就开始了研究如何报复。元救了部落的人，受到了礼待，族长也是千恩万谢，想要杀猪宰羊盛宴感激，被元拒绝了，他离开了部落，一个人毫无目的的找了条路走了。
　　元的性格是多变的，像是多重人格，在不同的自身环境和外部环境间成不同的形态。离开了部落之后，他像是也离开了那些纷争，离开了那些矛盾问题一样，轻松了许多。
　　一个人穿梭在这黄昏的天地间，看见部落偶尔会过去看看问问，但大都绕开，他从小在山林中成长，此处大地虽然少有他熟悉的高大树木，大都是一些灌丛和藤蔓苔藓，但以他现在的超凡脱俗，在其中游走还是游刃有余的，抓几只野味生个火堆什么的也是轻轻松松，纵使有危险靠近他也能早早避开。他有心想回到东离宗，但是又毫无头绪，只能祈祷他那伟大的书尊和都老头能发现他不见了然后来找他，他现在大概也不知道了自己确切的位置，从各部落处得到的消息来看，这里似乎是永昼极和永夜极的中间——黄昏域，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东黄昏域还是西黄昏域，更不知道是黄昏域南北何处了，永昼极如此之大，根本就是无边无际，也不知都老头能不能找到自己，不过他现在连都老头会不会找他都不确定了。怪自己手贱啊，非要去折腾什么仙橱柜，这下好了，把自己给玩消失了。
　　他这样漫无目的的漂了许久之后，终于得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南方有一个白天的人（也就是永昼极人）聚集地。他照着消息风雨兼程地赶过去，终于来到了一座海港。在这里，他又一次看到了如同聚仙城一般的建筑。
　　这是永昼极上的一些帝国联合在此建立的海港，用以当做交易或者掠夺此地资源的桥头堡。而这个地方，就是东黄昏域一座如同大陆的巨岛——苦落岛，差不多有半个东离州大小，这本是一片足以产生几十个超级大帝国的疆域，但部落间的隔阂与仇恨局限了他们的眼界，让他们之间互斗不止，形不成大的规模，就算是那些超级部落，其规模与庞大的帝国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何况大部落还有大部落相互牵扯制约，永昼极东部沧木州上靠海的几个帝国就利用部落间的矛盾，来达到自己无限从苦落岛上获取资源的战略目的，哪个部落要是对他们不利了，就扶持另一个部落，送他们刀枪器械，甚至派遣军武人员前来训练他们，更甚有直接指挥代理人消灭敌对部落的，也有一些帝国直接请仙人修士直接屠戮土著的，要是看到哪个部落要壮大成大规模了，就开始挑拨离间，让本来没矛盾的变得有矛盾，本来就有矛盾的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激发他们的斗争。要不是海途实在太远，这座巨岛可能已经易主了。就算如此，如今岛上的几乎所有具有规模的港口也都是永昼极人控制的。
　　元到了港口城市之后反而犯难了，他在野外生存的时候，吃天吃地，来去自如，如今到了人间，反而麻烦了，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点石成金自己又不会，就连那仙杖也都消失在了黑洞里，让自己去偷去抢，虽说也不是不可以，也有这能力。但是，还是不太好的。元大仙人又一次落难了。
　　但是很快，灵感十足的元大仙人就想到了办法了。他准备去狩猎然后拿来贩卖，也算是吃回了老本行。想好了就行动，他体质非凡，行动异常之快，很快就积累了一定的钱财。然后就到处打听回东离州的办法，就算是回不了宗门也要部落看看，自己出来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但是，很快，他就绝望了。他打听到如何回东离州了，要先走海路到沧木州，然后北上渠幽，再转回东离，但是，他得日夜兼程可能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