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灾祸之年

　　“你醒了？”仓央纳轻声问那从冰中苏醒的异族虫师，一面暗将寒灵气灌到了双手，向玛挑了挑眉，示意把木灵刀起来。
　　那人听到仓央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将头转向仓央的方向，脸上是朽木一般的灰败神色，吃力地了自己的嘴巴和眼睛，摇了摇头。
　　“仓央你看他的眼睛。听我阿爸和小扎的阿妈说，这因冻在冰中太久，全身都冻伤了，尤其是眼睛。”玛望了一眼仓央手缝中隐约闪烁的冰晶，像是要调自己所说的话，举起刀在那人的眼前划了划，“瞧，他看不见。”
　　仓央看到玛的动作，微微皱眉，这姑娘也太莽撞了，看不见不代表听不到，站得那么，万一那异族人心怀歹意，一伸手就可以抓住。
　　这人在冰中冻了不多久，炕的热气一烘，浑身散发着一股馊臭味，有点熏人。
　　玛误以为仓央是怕自己会不小心伤了那冰里人，有些不高兴地了刀往撤了一。仓央看嘟着嘴的样子，便道自己这姐姐误会了，也没有解释，只是将双手虚合，连续翻了吉祥、宝手两个小手印，最后用右手无赐福洒水状向那人虚点，口中轻喝了一句：“净洒加”，小甘露手柔和的白色水滴状点洒向那人，白散去，那人的眼睛还是毫无动静，只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这轮到仓央惊讶了，他可是精修过陀罗尼咒的学僧，但对自己的小甘露手还是颇有心得的，没想到居然对眼前这怪异的异族虫师毫无作用。
　　“咦，殿下，你的甘露手对他没用？”玛见过仓央纳施甘露手给凡生病的样子，此时却没发挥出作用，自然不是因为小手印没用，而是这个异族人本身有些古怪。
　　仓央纳没急着答玛，右手手掌微张，无和拇微微相扣，捏了一个单手大日印，印心正对着床上那人，淡淡的白缓慢地扫过那人的身体，问到：“你是谁？”
　　那人像是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一般，咳之后也不理睬仓央纳的问话，只是把视线转屋顶闭上了眼睛。仓央向玛示意此人已经失去觉，下巴朝屋外一抬，率离开了那个小石屋。
　　望着不远处的青莲圣湖，仓央纳对玛说：“他体内的灵脉壅塞断裂，身上没有何‘炁’，或许这正是他不甘露手响的原因？”
　　“仓央殿下，如灵兽师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这人为么会这么重的伤？”
　　“我不道，梅里族长带他来的时候，那人身边可有么其他物？”
　　“除了贴身的衣物和那只小猫，没听我阿爸说有么古怪的东。”
　　“既然‘炁’对他无效，那只好继续用药剂了，对了，我的一个武僧带了雪山的草药，你带小扎去来。”
　　仓央让玛带着小扎去寻找他排在村里巡逻的另外两武僧，他们是兄妹，一个苏杰罗，一个苏杰摩罗，因全有些拗口，大家都习惯称兄妹俩为苏和苏摩。苏摩是妹妹，的身上备有雪山的炼金药剂。
　　仓央纳自己则是阻止了想要跟上来的阿遮那，独自走到彩石堆砌的陀罗尼堆，望着平静幽然的格鲁湖，心中困惑：这个从冰玉里过来的灵兽师，到底是谁？为么会那么重的伤？他是否独自一人？来雪域又是为了么目的？
　　中土的虫师家族只有两个，一个在部的天池，另一个是部的苗裔。那人虽然长得与大家差不大，但皮肤太过白净，尤其是头发和眼睛，黑发黑瞳，不是他所熟的虫师的长相。
　　冰中人的身上的诸多未让来冷静的仓央纳内心微起波澜，他默默地在堆满刻了经文的玛尼堆前跪下，双手轻触额头的冰蓝色的灵石，声祝祷：“伟大的黑天，请你佑雪域凡生。”
　　“纳，你的气有些乱。”熟悉的声音让宗子平静了下来，他头看到自己的老师仁钦顿珠戒上人，双手合十，虚捧向老师的袍尾，抚上自己额头灵石，行了一个弟子礼，声说：“老师，学生有疑惑。”
　　仁钦上人抬头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雪域宗子，道：“孩子，你站起来已经比我高了，所以你看到的东也将比我要远。”他抬起唯一的右手想要触碰仓央额头的灵石，仓央却习惯性地躲开，老上人笑了一声，“纳，黑天在上，暗季刚刚到来，你的疑惑要到黑暗的地方会找到。”着，又叹了一句，“以后不喜欢旁人触碰的毛病还是想办法克制吧。”
　　“老师，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要两日么？”仓央无视了老上师的最后一句话，顾左右而言他。
　　“为师还没到那个山谷，在雪峰上就看到那谷地已经冰雪掩埋，只好来了。黑天佑，在途中遇到一片雪压断的冷杉，树上刚好有薜荔多，用其汁液擦了那石板，洗去上面的隐香。”
　　师徒二人在格鲁湖边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像往日辩经那样一问一答。
　　“老师，您道有人设计了这转山修行么？”仓央纳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把自己在格鲁村人偷窥跟踪的事也说了。
　　老上人沉默了一会儿，森然说道：“我和你的另外两个老师之前就讨论过，宗主冕下虽然年轻，但身体一不好，有传言说冕下不是明王转，雪山神殿的几个法王和下首寺中的个寺主人挑唆，要去寻找正的转明王。你是黑天转，留在山上地尴尬危险，所以我们三个老家伙就排了这转山修行，没想到还是让人了手脚。”说到这里，老上人气得颤抖起来，“为了吸引为师的注意，连刻了‘神文’的石板经卷都舍得丢出来饵，是丧心病狂！这些人权势迷了心智，就现在没有人可以看得懂‘神文’，那也是至宝至珍之物！”
　　仓央上前用灵气掺住有些站立不稳的老上人，声劝道：“老师，或许是我们多心了，在离开神殿的时候，诺甘老师不是说过石板经卷还好地置在藏经阁中么？况，这块石板与我们雪山的那些不一样。”
　　师徒两人从冰魔的巢穴中抢来的石板一有十来块，只有一块石板的背后阳刻了方块状字符，其余的皆是贝叶文。仓央曾在藏经阁里见过刻有似方块字符的石板，实与仁钦老师手里的这一块不一样，两者相较起来，这块魔巢的石板看上去加古老陈旧。
　　“纳啊，你还记得10年前为师的左手是怎么断的么？”
　　“弟子当然记得，您是为了护松杰觉扎大长老，冰魔的万夫长砍伤的。”
　　“当年，松杰觉扎是雪域唯一一个可以读写贝叶文的长老，而贝叶文是翻译和解释‘神文’的经典。为师在成为你的戒上人之前，曾和诺甘一起为松杰觉扎撰录陀罗尼经，因此为师楚得记得，当时雪山上的‘神文’经卷一24阙。兵燹之后，少了9阙，而这块石板是那9阙之一！”
　　“么？”仓央纳诧异道：“这么说，这块石板经卷的是从神殿失出去的？难道有人可以勾结魔人？！不是都说魔人无法沟通，视我等凡生为仇寇死敌么？”
　　“那些魔人虽然无法沟通，但是可以人引导。十年前的灾祸之年，那些比畜生还不如败们，在我们域的战场上偷偷开了一条秘道，把冰月魔人进雪域围攻雪山神殿。那一役，我们损失了松杰觉扎等28阶长老，10多7阶上人，如雪山之上也没有人可以全读懂贝叶文了！”老上人说到此处，又悲又怒，带着老人斑的脸气得通红，甚至眼中原本月白色的水韵脉轮都有些充血发红。仓央连忙给老师丢了一个“净三业三昧”印，冰凉的灵气滋润梳理着老人家逆行的心脉，翻滚的气血这慢慢定下来。
　　十年前正是冰潮之轮的第一个年头，也是暗季到来的第一个年头，原本的年号应该“天启”，因为那场冰魔大潮的浩劫，年号称为“灾祸”。
　　那年，仓央纳10岁，刚开始修习108手陀罗尼咒，密劲修为也3阶左右，灵石和脉轮都还没全凝结，身边只有开智上人和守定上人两老师。身旁这仁钦顿珠当时还是藏经阁的大学者，还未成为他的戒上人。
　　莲山城围时，仓央他的守定上人玛吉德勒护在身后，躲到了宗主其杰的夏宫里。个莲山城的部几乎冰魔攻陷，宗子所住的冬宫、僧寮、扎仓、客堂、民宿、牲圈全攻破。只因藏经阁那边住着松杰觉扎大长老和7阶的大学者，武僧和学僧们又从扎仓和僧寮退守到藏经阁，最后住了阁中的大部分经卷，仁钦顿珠就是那7阶上人其中之一。
　　战斗续了两旬（12天），到域三寺从前线和附的聚落村子，调拨了一个纵队（约2000人）援，最终赶跑了冰月魔人。是的，不是杀，而是赶跑。魔人丢下5万尸体，在两个万夫长的带领下跑了2万余人。这一场攻防战，也让神殿气大伤.事后统计，3阶以上的僧兵牺牲了多人，高端战力是损失了一。
　　个雪域高原的局势此后也变得微妙起来，原不论权力还是武力都能震慑宵小的雪山神殿，经此一役，在武力上已经不占有绝对的优势。不下首寺，就那些人聚落的族长们暗中结的势力，都隐隐有了与神殿分庭抗礼的态势。
　　仁钦老上人忧虑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头望着自己的学生，心里却在摇头叹息：虽然仓央纳总是冷着一张脸，实际上却淡泊得很。自己这徒弟向来不以俗中的权势为念，一心只想着探索这个的无上智慧，成就圆满。也正是因为这份与无争，让仓央纳20岁就已经将寒灵晶珀修炼到了8阶，若无意外，定会在40岁之前到达9阶，到时雪域密宗也将和中土本宗一样有大圆满境的宗主了。
　　罢了，仁钦顿珠想到在雪山的两老友，既然殿下无心权势，拼尽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性命，也要为他局，护他的全。
　　仓央纳不道自己的老师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如此多的事情，他虽然无心权势，但也不是只懂得引经典的书呆子。聪慧如他，早已觉察到自己在雪山地尴尬，但只要这些人不响自己的修行，不危害自己要看护的个人，魑魅魍魉的把戏都随他们去罢。
　　见老师已经平了心绪，仓央又把那个冰人的异向自己的老师说了，“老师，您去看过那异族虫师了么？”
　　“嗯，为师刚去看过了，那人身上没有冰月魔人袭击后残留的恶念，可是他灵脉尽断，我的陀罗尼咒语对他的伤不起作用。”
　　“弟子也用甘露手试过，毫无反应。本来想试试大长生决，但您还没有来，弟子想好您的伤。”
　　“难为你掂记着，为师的伤不碍事，过几日自然会好。倒是那异族人，既然陀罗尼咒对他没用，想必，你的十八印契也不会有么效。”
　　“弟子不明白，那虫师到底是么人，他会不会和我们这转山修行的事有关？”
　　“从他的肤色发色上看，似乎是中土人氏，你道我曾去过遥远的中土，那里的人们都是这种黑而的头发。若他是气宗，倒是有可能与那些法王有些关联，可偏偏是一虫师。中土以气宗为主，虫师这个种族的人倒很少，会不会是天池黄氏一族？”
　　“老师，我听说他的灵虫是一只两尾猫又，黄氏一族的灵兽师一都是凤，飞禽，那不像是天池的人。”
　　“哦？猫又？两心？”老上人眼中月白色的晶轮转了转，“为师倒是听松杰觉扎大长老说过，有一个灵兽师的传承是猫又，不过那是记载在贝叶经上的传说，已经有一多年没有现了。”
　　“他的眼眸是黑色的，不是虫师那种竖瞳。老师，您说黑天之下，除了我们凡生和魔人，还会有第三种人存在吗？”
　　“仓央纳，不要将魔人和我们相论，魔人不是人，你要牢牢记住！”仁钦顿珠停下讨论，严厉地说道。
　　“是，学生谨记。”
　　仁钦顿珠还想开口，武僧坚村跑了过来向行礼后，说：“宗子殿下，仁钦师座，那个异族人醒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
　　因为得到过宗子的吩咐，火炕烧得很足，屋里不寒冷。那冰里人正倚坐在坑沿，用手摸索着火坑，着头不道在想么，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抬起头来。
　　出于对老师旧伤未愈的顾虑，仓央结了一个甲印，灵气迅形成一个寒冰结护住师徒二人。仓央把眼睛的事悄悄传音告诉给自己的老师，仁钦老上人点了点头，却看见那人的眼眸虽是破碎的，但在仓央出寒冰结的时候还是缩了一下，说到：“为师遇到过对药剂反应烈的人，此人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