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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盛夏 / 第五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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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很快就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楼下岗亭的值班民警。
  
  刚刚还在病房耀武扬威的中年男人瞬间怂了,临走的时候不甘心地骂骂咧咧,手指虚空戳着刘阿姨的脑门:“你他妈藏着能有什么用?人都要死了搂着这些东西干什么?!”
  
  刘阿姨不说话,抿着嘴紧拽着床单,蜡黄焦黑的脸上表情死寂。
  
  中年男人被民警带走了,围观人群没有热闹可看也散了,几秒钟前还嘈杂得如同菜市场的病房门口一下子空了出来,盛夏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程凉。
  
  他还是那个样子,眼皮半耷拉着,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又困又累。
  
  而这个又困又累的人在和她眼神对视后,冲她招了招手。
  
  “这是刚才那个人在病房里闹的时候拍的视频。”程凉把手机递给盛夏,“他翻了好几个地方,一会你进去检查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少。”
  
  “楼下有个公安岗亭,如果东西少了,可以直接报警。”他说。
  
  视频是他拍的,隔着人群举着手机拍的,视频下方都是看热闹的人头,拍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在病房里翻箱倒柜,刘阿姨拽着男人的手,力气没有男人大,却一直在尽力阻止男人去翻动她的柜子,嘴里还一直用方言念叨着这是别人的东西你翻坏了要赔。
  
  病房被翻得很乱,但是她的东西确实没怎么被动过。
  
  盛夏看着视频一言不发。
  
  她本来很意外,程凉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事实上她隐约觉得这个人应该就和刚才那两个医生说得差不多,可能连自己的事都懒得管,实在不像是会特意拍视频并且提醒她丢东西可以报警的热心人。
  
  但是看完视频她懂了。
  
  刘阿姨一直在护着她的东西不被那男人拿走,中间还被男人推搡好几次。
  
  “最近我们科病房很紧张。”果然,程凉也非常坦荡,“刘阿姨的家属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这次之后保安应该不会再让他进病房闹事了。”
  
  “你也可以申请换病房,但是短时间内没有空的床位。”
  
  “住院部有保安,楼下也有执勤民警,住院部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当然如果你还是很介意,我这边可以给你安排出院,等有空病房了再重新入院。”
  
  “不过你现在慢性胆囊炎一直反复,身体还有低烧,我还是建议住院观察比较稳妥。”
  
  盛夏:“……”
  
  这个人,就是怕麻烦才拍视频给她看的。
  
  就是为了跟她说没什么危险你就别申请换病房了我们就小事化无好了。
  
  “谢谢。”盛夏把手机还给程凉,决定同意他的提议,“如果少东西我会报警的。”
  
  她也怕麻烦。
  
  重新排队入院就等于调整计划,这是她最讨厌的。
  
  程凉满意了,把手机丢回到兜里,冲着盛夏还有留下来的两个护士点点头,又把双手塞进白大褂兜里,晃晃悠悠的走了。
  
  他好像开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盛夏就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她的合作,也因为这件事不会继续闹大,所以他开心了。
  
  踢踢踏踏的疲惫背影似乎都带着晃晃悠悠的悠扬曲调。
  
  ***
  
  刘阿姨动作很快,盛夏进病房前她就已经在打扫那男人留下来的一片狼藉,盛夏进病房后她的动作就更快了。
  
  盛夏帮忙摆正了病床前的凳子,刘阿姨偷偷的看了盛夏一眼,盛夏没有和她对视,只是像没事发生一样给自己洗了个苹果,顺手帮刘阿姨也洗了一个。
  
  刘阿姨没接,搓着病号服呐呐的说:“你……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值钱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盛夏笑笑,又举了举苹果。
  
  刘阿姨接过那个苹果,沉默的低下头。
  
  那个男人声势浩大的在病房里打劫了一场,盛夏的东西一点没动,刘阿姨手上多了几块瘀青,喝水的杯子破了,医院十块钱一个租的热水瓶也破了两个。
  
  同样打掉的,还有刘阿姨的自尊心。
  
  她一个晚上都畏畏缩缩的不敢多说话,躺在床上拉上帘子把自己藏起来的东西清点了半天,又一样样重新藏好。
  
  病房统共就那么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刘阿姨拿着塑料袋和胶带,趴在地上把一包东西胶在了柜子底下,才终于直起了身。
  
  “晚上那个,其实是我丈夫。”刘阿姨期期艾艾的,坐在床边,脸上笑容尴尬。
  
  在她看来,盛夏这姑娘太淡定了。
  
  她真的没有再去检查自己有没有少东西,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八卦或者偷偷摸摸的看她,她进了病房以后没多久就戴上耳机开始看视频,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连和她说话,态度也还是和中午刚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有礼貌,和善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假。
  
  这样的姑娘,让她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是肝硬化,晚期了,这一肚子都是腹水。”刘阿姨扯了扯超大号的病号服。
  
  病号服扯紧了才能发现她身上很瘦,只有肚子挺着。
  
  盛夏摘掉耳机,看着刘阿姨安安静静的听。
  
  “这病磨人,这几年时间我都在医院来来回回,手术做了好几次,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掉。”
  
  “其实我们家条件还可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家,我们夫妻俩还有个早餐店,进出的都是老街坊,收入不算少,也有积蓄。”
  
  刘阿姨叹口气。
  
  “但是也架不住这几年动不动几万几万的往医院里砸,而且我自己身体也不争气,切了硬化的部分没多久居然又开始有腹水,早餐店做不了了,也没有了收入。”
  
  “所以我丈夫就急了,怕我又在医院花大钱,想把房产证和银行里的钱都拿出来由他来管……”
  
  刘阿姨的语气像闲话家常,哪怕这整件事情听起来荒诞得像是人间惨剧。
  
  她绝口不提那个已经有自己家的孩子,也不提为什么她的身体不好了,他们家的早餐店就做不下去了,她甚至带着点愧疚的说她丈夫是怕她花大钱,所以想把家里的钱和房子都转移。
  
  她在维护她的家人。
  
  哪怕那个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都要死了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她的救命钱。
  
  而她家的人,都不同意继续救她的命了。
  
  所以她只能坐在这里,捧着一肚子腹水,挺着腰和一个只见过半天的陌生人说,是她病得太久了,是她的病太磨人了。
  
  死也死不掉。
  
  这五个字藏着的情绪让盛夏有那么一瞬间,避开了刘阿姨的视线。
  
  这是一个已经被家人抛弃的无助的陌生人,她想活,所以小心翼翼的藏起了钱。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关心了,所以她刚来的时候随手送她的那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品,被她当成宝贝,用塑料袋扎着工工整整地放在抽屉里,自己的东西被翻得那么乱,她送的那个东西刘阿姨始终护着,捏在手里。
  
  盛夏很难受。
  
  她想,大概中午那个气呼呼让刘阿姨不要吵的小护士其实也很难受,所以才一直无法真正对刘阿姨冷下脸。
  
  而那个一直要睡不睡疲惫不堪的程凉医生,为了怕麻烦拍下视频之前,心里可能也藏着那样的难受。
  
  但是,他们只是陌生人。
  
  一个苹果,安静的倾听,就是陌生人能做的全部了。
  
  刘阿姨也懂,所以说完之后擦擦眼角,笑嘻嘻的问她,她能不能开电视看一看。
  
  “会不会吵到你啊?”刘阿姨好奇盛夏一个晚上的写写画画,“我看你一直在学习。”
  
  “不会。”盛夏指了指自己的降噪耳机,“戴上这个就听不见了。”
  
  “我其实就是想看看那个连续剧,今天晚上大结局。”刘阿姨开心了,盘腿坐到病床上,打开电视。
  
  骨瘦如柴的手臂上刚才被推搡后留下的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盛夏别开眼,戴上耳机。
  
  耳机其实遮不住电视声音,所以盛夏也跟着看了这部剧的大结局。
  
  剧很热闹,民国剧,看起来有台词的人都是敌对阵营的间谍,开枪之前就能看到主角身上的血包崩裂,粗制滥造的,但是刘阿姨看得很认真。
  
  “我看你也一直在手机上看电视啊……”中场广告,刘阿姨表情已经恢复自然,好奇心开始遮不住。
  
  “嗯,我准备读电影专业。”盛夏应了声。
  
  刘阿姨瞪大眼:“学电影的啊……”
  
  离她太远了,她的好奇心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使。
  
  “刚考上研究生。”盛夏笑了,“学怎么做电影,怎么看电影。”
  
  “……看电影还要学啊!”刘阿姨更傻眼了。
  
  “是啊。”盛夏笑得更开心了。
  
  “那你,毕业了就要拍电影了咯?”刘阿姨好奇得连方言都冒出来了,“女导演咯!电视上的那些明星都要听你的?”
  
  盛夏歪着头,看了眼电视,漂亮的女明星正晃动着她漂亮的头发,无头屑不油腻。
  
  “嗯!”她大言不惭。
  
  说完自己就笑了。
  
  刘阿姨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得咯咯的。
  
  ***
  
  “程医生?”她们没看到的地方,走廊里程凉正刚刚路过她们病房,“今天你值班呢?”
  
  “嗯。”程凉唔了一声,“十六床病人体温怎么样?”
  
  “晚上量的时候恢复正常了,36.2。”护士回答。
  
  “半夜再量一次。”程凉叮嘱,“辛苦了。”
  
  “好。”护士应了,看了眼病房里正笑得开怀的两个人,“十六床的病人心态挺好的。”
  
  听到低烧也没说什么。
  
  傍晚发生那种事也没抱怨什么。
  
  程凉也看了眼病房,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她刚才在人群外看着病房一片狼藉时的表情。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脸上很严肃,眼底也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是和他对视之后,就立刻平静了。
  
  他把那段视频给她看,确实是想息事宁人,十五床的病人家属来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敢把拳头对着老婆的孬货,护士长这边把十五床设成了重点监护对象,楼下治安岗亭也交了底,确实闹不出什么大事,十六床如果愿意不换病房,就省了很多事。
  
  他本来在十六床看视频的时候还想着应该怎么开这个口,结果十六床的病人看完瞬间就懂了。
  
  那双眼睛清澈的他当时都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觉得自己故意拍这个视频好像小人之心了。
  
  又被戳了一刀。
  
  程凉看了眼病房门上的窗户,耷拉下眼皮,揣着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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