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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你是怎么知道宁波银行会有业务的？”坐在高明对面的陆雪飞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我不知道啊。”高明放下筷子，看着陆雪飞继续说道：“但是我清楚，即使银行工作人员全部有了，那来银行办理业务的客户未必有。就像刚才离开宁波银行之前，我们已经记下了那两位客户的地址和电话。”
“啊~原来主任你早想好了~”罗媛媛郁闷地说着，早知这样她就不选宁波银行了。
“我怎么会打无准备的仗呢。”若是没有对公那一块意外，高明最后真会蹲在柜台营销那些客户的。
“可是，”陆雪飞想了想，问道：“你不怕宁波银行的人反对吗？”
“问的好。我分析给你听吧。”高明笑了笑，指出一根手指：“第一，银行是对外开放的经营性企业，她们自己的员工也要在外销售，也要做别的银行客户，在不影响她们工作的情况下，她们没有理由反对我们。”
高明又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如果宁波银行工作人员都成了我们的广发的客户，她们又怎么会反应我们营销广发卡呢？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说的真有道理……
“信用卡毕竟和贷款业务不同，同行之间没有那么激烈的竞争关系。而且宁波银行我了解过，因为过去没有限制地发卡，现在他们基本上已经停了信用卡业务，所以我们并没有抢她们的客户。”
“卧槽，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程小虎嘀咕了一句。
“销售这一块入门简单，但要做得好，也是需要花心思的。其实每个行业都一样，只有成为专家才能真正赚到钱。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是这个道理。”
中午午休后，下午两点，两人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CX市公共交通运输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离广发也很近，就在广发后面不到一公里的位置。
罗媛媛之所以选这家，是因为这家公司的员工非常讨厌广发银行，据说很多业务员都被骂的狗血淋头，落荒而逃。
同样的情况，高明在宁海的康尔内衣遇到过，当时他还在中信上班。
而康尔内衣那次营销，也成为了中信银行的经典案例。
所以，这都不是事。
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幢老旧的楼房，楼高只有三层，门口门卫大爷躺在椅子上睡午觉。
管理相当松散。
高明带着罗媛媛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同样的，高明先杀向了总经理办公室。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公共交通运输公司，就是管理公交、客运的，属于国有合资企业，绝大多数员工都是司机，但你绝对碰不到，因为他们都在路上跑着，而留在公司的都是行政管理人员。
如果能营销到司机的话，这家公司绝对不会少于一百张卡，可惜这不大可能，哪怕是月度会议聚在一起，司机们也没那个时间填写单子。
总经理办公室没人，副总经理办公室也没人，据说国有企业员工都比较散漫，很多人挂着外出公办，实际上去打麻将，高明也不知道这家公司有没有这个情况。
供电局是有这种情况的，因为高明很多同学和朋友都在供电局上班，早上报个道，然后签一张外出巡逻单，中午就一车人杀向了棋牌室，下午四点半准时散场回公司打卡。
到了调度科科长办公室，总算是有人了，里面是位中年男子，顶上的地中海已经相当明显，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已经是最后的遮羞布。
这位科长正戴着眼睛翻看着一份报纸，看他睡眼朦胧，估计也是刚睡醒。
见高明走进来，他拉了下眼镜，也许是老花眼的缘故，没有看清高明的工作牌，问道：“找谁？”
“领导您好，我是广发银行的工作人员。”
政府机关、国企央企，只要是当领导的，哪怕再小，你喊领导都没错，反正他们爱听。
当然了，女性的话，领导除外，普通职员一律称呼美女肯定是没错的。
想当年，高明喊人家妹妹，实际上人家年纪比高明大，这一句妹妹喊得人家是心花怒放。
一般人是喊不出来的，需要不要脸到一定的境界才成。
先不提当年高明有多不要脸，眼前就有个情况马上要解决。
“广发？广发你们还有脸过来？”地中海科长放下报纸，冷声说着。
“领导您先别生气。我这会儿就是代表广发来跟您道个谦的。”高明很是诚恳的鞠了个恭。
地中海科长应该是第一次碰到这事，推了下眼镜扫了下两人，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道谦就不用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们了。”
高明则是从包里取出一支笔和一本牛皮笔记本，在桌上摊开，做出记笔记的姿势：“您这么讨厌我们广发，这说明我们广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不防说说看，我也好反应上去，及时更改我们的错误。”
见地中海科长在犹豫，高明从包里拿出一包软壳华子，给科长递上一根。
顺手点上，一气呵成。
进门的时候，高明就观察到科长是抽烟的。
慈溪人大都抽软壳华子，而且编号必须是329，所以高明包里永远会准备几包329放着。
这就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男人之间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一根烟就能拉近距离。
地中海科长抽了一口，态度就亲近很多，指了指椅子让高明坐下，然后开始描述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当年有个广发业务员在他们公司做了一批卡，其中有个临时工后来离职了。
这个临时工应该是发生什么事，用掉的钱就没还，后来手机号码也换了，直接进入了风控。
本来呢，这事与公司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毕竟信用卡是个人业务，出了坏账也是银行自己的事。
但是当年的银行风控催收是外包的，所以外包人员的素质就很难把控了。
就有这么一个外包风控人员，因为联系不到那个临时工，就不断打电话骚扰该公司的办公室工作人员。
一来二去，双方都上了火，然后就在最后一通电话，刚好是办公室主任接的，那外包风控人员不仅与主任吵了起来，还将主任骂了一通。
这把办公室主任气的差点将杯子都摔了。
这样一来，这家公司怎么可能还给广发银行好脸色？
所以后来广发银行的业务员来一个就被骂一个，最后大家都不敢再来这里推销业务。
和康尔内衣那次一个版本，只是当事人不同而已。
高明一边记笔记，一边不忘给科长续烟，办公室烟雾袅绕，为了照顾罗媛媛，高明让她在门口等候。
听地中海科长唠叨了差不多十五分钟，高明收起笔记本说道：“情况我已经都记下来了，回头我就打报告上去，请求行里严肃处理这事。”
说完，高明给科长递上名片，再发了一根烟后，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是特意为这事来的？”科长抽了那么多烟，加上事情也得到处理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领导，我是特意为这事来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推点业务，毕竟我们跑业务的没什么基本工资，一家人都靠这点业务吃饭呢。”高明说完苦笑了一下，遗憾的说：“但听了这事，我哪有脸再和您推销呢。”
“哦哦，没事。你们广发卡怎么样？我见很多人都在用。”
“广发卡像您这样的领导，额度特别高，倍有面子！”高明很自然的坐了回去，拿出来表格，顺带将笔递上，一气呵成。
“您在这里先写名字。”高明将手指了指表格的开头，科长就开始填写，填写了一半才有点纳闷，怎么这小伙子说写咱就写了？不过写都写了，也不可能半途而废，毕竟这小伙子态度是真不错，这会儿又发了根烟。
高明的这一套动作是有深意的。
销售的过程中，如果客户产生了购买意向，你千万别给他过多的考虑时间，直接进行销售引导，促使交易完成。
否则就可能出现变故。
很多大商场的优秀导购都会这一套手法，比如你进去买衣服，她们就会问：“先生，来看衣服呢？”
人性天生会戒备他人，若被人提前说出想法，会产生抗拒感，下意识会否认。
普通导购会说：您来买衣服吗？
买，客人就会下意识回答：我来看看。
但要是先说：看。客人则会下意识回答：买。
就是这么奇妙。
另外，当你拿着一件衣服看了超过五秒，优秀导购就会引导你去试衣服，然后告诉你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是多么的合适，今天购买又是多么的划算，以此尽早促成交易。
只要交易完成，客人很少会反悔。
高明用的就是同样的手法，当科长产生不好意思的情绪，有帮忙意向时，高明没给他犹豫的时间，直接引导他完成了交易。
这里面的度需要千锤百炼，如果手法太过生硬，也会触发客人的反感，所以你每个神情，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非常重要，一定要让客人舒服，才能成功引导交易完成。
有了一个突破口之后，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高明先是去了办公室，毕竟当事人是办公室主任，得先解决这事，当然顺便扯了下地中海科长老王的关系，这一招在营销学里叫借势，高明早用得如火纯青。
下午四点，高明和罗媛媛离开了这家公司。
罗媛媛神情有些恍惚，感觉下午发生的一切都不怎么真实，像是做梦一般。
但是包里二十三张申请表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四月初的天气宜人，阳光洒落，给人暖洋洋的感觉。
走在陌生的城市，高明突然回忆起当年刚来宁波的时候，仿佛隔了一世，生活又开始重新的轮回。
“主任……”罗媛媛小跑几步来到高明身侧。
“嗯？”
“其实……其实……”罗媛媛纠结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出来：“我知道我是懒……”
“你不是懒。”高明笑了笑，说道：“懒的话，又怎么可能每天坚持做三张卡呢。”
“才三张卡，这不是懒吗？”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懒人，只有没有目标的人。”
高明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街对面一家店铺里正在打麻将的一桌人：“你看，有些人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懒得要死；但打起麻将来又勤快无比，有时候可以连打好几天。那你说他们是懒还是勤快？”
是啊，这是懒，还是勤快呢？
“我看过你以前做的单子，大多都是个体户。而刚刚在公交公司，你给客户介绍，填表，都相当熟练。这说明你并不是技术上有问题，而是没有自信。”
“你因为没有自信，所以害怕失败，害怕被很多人拒绝，所以只敢做个体户，因为个体户哪怕拒绝了，也没有其他人看到。”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你每天不知道该去哪里，走到哪算哪，所以就养成了做到三张就撤退的习惯。我说的对不对？”
罗媛媛看着高明，张着小嘴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才说道：“好像、好像是这样的……”
“走吧，边走边说。”
罗媛媛连忙跟上，心里则在嘀咕：是这样吗？好像是这样……为什么高明像每天看着我做卡一样……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罗媛媛产生一种荒诞的感觉。
“之所以逼你，是想让你有目标感，这样才会慢慢养成一种好习惯。至于那些谣言说你们家里有钱，所以混日子，我是不信的。”
“你其实也想证明自己的，对吧。”
听到高明说的这句，罗媛媛停了下脚步，注视着高明的背影，等远了才回过神来，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谁又不想证明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