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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德·波旁的眼神很好。他老早就注意到了向他走来的大胆查理，尽管他是背对着那个小家伙的。
所以在大胆查理走到查理·德·波旁身后的一个合适的范围时，这位豪爽的公爵假装不经意的打了个哈欠，顺势转身，完成了和侄子的偶遇。
“哈哈哈，小查理，我就知道你也喜欢男人的游戏！”查理·德·波旁一边粗俗的大小一边抓着小伯爵的腋窝把他抱起来，然后用满是胡茬的嘴蹭了大胆查理一脸油。
饶是知道在军中呆久了的查理·德·波旁是什么德性，大胆查理仍然被姑父鲁莽又亲昵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试着挣脱查理·德·波旁的怀抱，却发现姑父的手像“菲利普的钳子”一样结实。关于查理印象中的“菲利普的钳子”，是他曾在菲利普撞破偷情时见到的一种用于“调节情趣”的工具，据说是由一种惩罚刑具改造而成的。
“他就是凯瑟琳的傻小子丈夫？”
“应该就是他。”
与查理·德·波旁的虚伪热情不同，他的几个闻讯跑来的七八岁儿女则是猫起来一边偷偷打量查理，一边讲着从王太子路易那听来的悄悄话。这时候王太子路易与波旁一家的关系还是比较好的，他们不仅是亲戚关系（路易的母亲是波旁公爵的妹妹），前几年路易造反时也不忘拉上自己的舅舅一块。尽管造反失败，查理·德·波旁丢了面子又丢了封地，但路易与波旁一家的走动更频繁了。
伊莎贝拉作为姐姐，自然不能像妹妹一样八卦，她给了大胆查理一个中肯的评价：“你们不要听大傻子路易瞎说，凯瑟琳姐姐说查理就是有点死板罢了。”伊莎贝拉原本也对查理印象不佳，后来她偷听父母谈话，得知表哥王太子路易在父母的口中才是傻小子后，对查理的印象有些改观。毕竟傻小子的话多半不可信，尤其是劣迹斑斑的傻小子。
大胆查理听不到未来妻子对自己的评价，一是周围比较吵，二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热情的姑父身上。
“菲利普那个老狗怎么没过来？你们也是来勒内这只小鹌鹑家做客的吗？”由于在军旅中呆的过久，查理·德·波旁表达热情德方式比较接近泥腿子，就连亲昵的称呼也是一些带有蔑视意义的小动物。
关于大胆查理一行人此行的目的，查理·德·波旁早在与老罗兰扯皮时就得知了。此刻他又问了一遍，表面是对自己的侄子表示亲近与客套，实际上是想从查理这套点有用的信息。
大胆查理倒不以为意。他随口答道：“哦，我想看苏黎世和施维茨的南蛮子打仗，菲利普就同意了。”
查理·德·波旁大约迟滞了那么几秒钟，带者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就是想看打仗？”
“对呀，路易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查理反问。
“哈哈哈，好小子。”伴着一声爽朗的大笑，查理·德·波旁把他的小侄子高举在肩膀上，“臭烘烘的南蛮子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打仗，来我这呀，我跟你说，当年在奥尔良，我一个人就给那群英格兰烤猪给杀了七个对穿……”
大胆查理静静的听完姑父吹牛，撇撇嘴，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有查理·德·波旁邀请，是不是再往外跑就有正当理由了？他忍不住一阵激动，对查理·德·波旁撒娇道：“等我从瑞士回来，就去姑父那玩。要是菲利普不同意，你得帮我。”
查理·德·波旁丝毫没有意识到大胆查理是认真的。他把侄子放下来后，大笑着扯淡：“你就跟他提我的名字，菲利普那老东西敢不同意，我就亲自去根特揍他一顿，顺便再把你给接过来。”
告别了嘴上没把门的姑父，查理转到了音乐区。上一世的查理系统的学过音乐，所以对音乐有些兴趣和底子。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又遇到了自己的熟人，尽管这次的熟人对并不熟悉。
吉尔·德·班斯（吉尔·班舒瓦）与纪尧姆·杜费是这个时代欧洲最伟大的音乐家，也是后来勃艮第乐派的灵魂人物。当然，他们还有个身份，大胆查理的乐理老师。
此时的班舒瓦与杜费演奏完毕，正坐在一起大块朵颐。
“两位老师，”查理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两个人还没到成为他老师的时候，连忙改口道，“两位先生，我是卡罗莱伯爵、勃艮第的继承人查理，勃艮第大公菲利普的儿子。”
“您好，查理大人，尊父大名鼎鼎，为当代骑士的楷模。”两位艺术家都是从弗莱芒地区走出去的，自然要对菲利普拍上一拍。
查理来找两人其实没别的意思。上一世班舒瓦与杜费在洛林宫廷呆了不少的时间，直到明年年初时前往康布雷，才知道自己恰巧错过了唯一一次可能与偶像约翰·邓斯泰布尔可能的见面。他们不止一次向查理表示过后悔，所以这次查理打算顺便帮他们一下。
约翰·邓斯泰布尔是英国乃至整个欧洲著名的音乐大师，但这位大师身体不是很好，去了趟康布雷结果因病在那里呆了一个冬天，直到1445年春天才回到诺曼底的领地。
“听说音乐大师约翰·邓斯泰布尔前些日子到康布雷办事，先前冻伤的腿又发病了，现在应该还没走。我很仰慕这位音乐大师，打算回根特时顺便去看看他。”
查理的话还没说完，两位音乐家就兴奋起来。班舒瓦甚至将珍藏的自创乐谱送给了查理作为感谢，他们商量着前往康布雷的路线，甚至打算当晚就和勒内辞行。
查理呆了一会，明智的从处于狂热状态的两位音乐大师的聊天中尿遁。如果他能多活500年，或许就会理解为何班舒瓦与杜费身体是那么的单薄，眼神却透着狂热……
“嗨，大傻个。”波旁的伊莎贝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查理身后。查理11岁，伊莎贝尔8岁，他们之间差了3岁和差点3个脑袋的身高。
阿格尼丝忍不住拍了下伊莎贝尔的脑袋：“跟表哥说话要有礼貌。”
伊莎贝尔趁着背对母亲的空当对着查理做了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去抓自己弟弟的胳膊。
“真是失礼。”阿格尼丝调整了下怀抱中的小女儿，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查理的脑袋，“代我向我的哥哥问好。”
查理与这位姑姑的接触并不多，印象中每次去姑父查理那，见到的姑姑总是在带孩子。自己的姑姑出身于勃艮第宫廷，掌握着完整的勃艮第礼仪，但给查理的感觉却更像小地主家的农妇。这次私下碰见了，查理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来：“姑姑，为什么你要亲自照顾孩子呢？”
“自己照顾起来才放心，再大些你就懂了。”阿格尼丝在查理的肩膀上拍了拍，带者几个儿女回到宴会中。
查理耸耸肩，看了眼不远处几乎黏在姑娘身上的安东尼与姑娘们几乎黏在身上的考尼尔，打算出去透透气。他没走两步，就碰见了刚从外面进来的让·德·奥西。
让·德·奥西是个比较孤僻的人，一般在宴会中吃饱后都会找机会尿遁。他可以看一整天的书或者谈论一整天的战争史，却无法在一场宴会中呆够一个小时。查理作为他的学生，自然也受到一些影响。
“胳膊好些了吗？”
“还有两天差不多就恢复了。”这里要主意一下，让·德·奥西口中的恢复并不是说长好，而是说不影响用剑。
“一会打算去哪？”
“出去转转吧。洛林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边疆，既是法兰西到神圣罗马帝国腹地的通行枢纽，又连接着勃艮第与尼德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对于勃艮第来说更是绝对要控制的地区。我打算出去看一看，不然就太可惜了。”
查理自然知道洛林的重要性，上一世的自己就是在洛林上栽了跟头。
“一起吧。”查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后，和让·德·奥西一起往外面走去。
竞技场的观众席上，查理·德·波旁从大胆查理处收回目光，下意识的往属于尼古拉斯·罗兰的位置看了一眼，见到空荡荡的坐位，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阿格尼丝问他。
“我在想下个复活节要不要去你哥哥那做客。”
“勃艮第的下个复活节，说不定就在布鲁日了吧。”
“也对。”查理·德·波旁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了一会。
南锡城堡下，查理一边摸着满是灰尘的墙壁一边自怨自艾。
让·德·奥西是个比较直接的人，尤其在面对查理时，他从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在小伯爵还摸着南锡城堡的土墙伤春悲秋时，让·德·奥西忍不住问他：“你究竟是为什么想去南边？别用看打仗的借口蒙我。”
查理尬笑了两声，心里埋怨自己忘记在卢森堡时装一装样子。毕竟上一世打了一辈子的仗，自己对军旅生活实在提不起什么好奇心。结果在明眼人看来，安东尼这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反而比查理对打仗兴趣更高。
略微沉思了一小会，查理试着向他的老师透露一点东西：“菲利普找过我了，他和我说过勃艮第未来的打算——摆脱法兰西，这也正是我所想的。在洛林的问题上，菲利普一直没能取得进展，所以我想打开一些局面。你知道的，如果战事胶着，完全有必要派一支奇兵开辟新的战场，眼下那群与哈布斯堡开战的南蛮子就很合适作为我们第二战场的选择之一。”
勃艮第想要一顶王冠并不容易。如果是勃艮第王国，则从勃艮第第二王国灭亡后，这个头衔就被牢牢掌控在法兰西国王的手中。法兰西作为王国，自然不会将同级别的头衔分封出去（分出去过勃艮第副王），所以除非法兰西破灭，否则从法王处获取勃艮第国王的头衔基本不可能。
于是菲利普就把主意打到了更为古老的洛塔林吉亚王国。勃艮第的疆域完全可以说是洛塔林吉亚王国的翻版，只要整合尼德兰，再拿下洛林，最后在意大利打出威名，一样可以拥有建立洛塔林吉亚的基础。所以菲利普才会干涉洛林的继承战争，为的就是以后吞并这个志在必得的公国。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吉斯蒙德敏锐的观察到了这一点。作为德意志国王，他深知在德法之间出现一个新王国对德法两国而言都是有害无益的。这个绝对利己者、玩弄权谋的大师，仅仅通过一次站队就破坏了菲利普的全盘计划。他保住了洛林，同时向法国提醒洛林的重要性。
菲利普的计划失败了，在洛林问题上得不到皇帝的任何让步，又因与英格兰在杰奎琳的问题上交恶。为避免孤立无援的风险，他只能彻底倒向法国。
难道菲利普就愿意花费大把的时光在尼德兰瞎逛吗？他只是没有给自己找到合适的首都，因为它在别人的控制之下。
所以查理的打算呼之欲出：借瑞士争端重启与哈布斯堡关于洛林的谈判。
“很好，小查理，你的政治天赋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老罗兰一边拍着手一边从阴暗处现身。作为顶级操盘手，他很轻松的读懂了查理的想法。
查理并没有惊讶老罗兰的出现，因为在他去竞技场时就看到老罗兰不在座位上了。对于老罗兰的夸赞，他只能报以苦笑。毕竟有着几十年的执政经验，并且这些也是他在后来慢慢感悟到的。上一世的查理尝试过与腓特烈三世交流，但因其对意大利的想法导致这位谨慎的皇帝明智的终止了与勃艮第的合作。所以光有战略眼光还不行，重要是的如何将局势变得对自己最有利。
老罗兰想了想，说道：“苏黎世战争确实是个不错得契机。如果能和皇帝的利益达成一致，再回过头来对付勒内就容易多了。即便做不到利益一致，至少可以先修复一下关系，为下次动作做准备。”
此时的老实人勒内，正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半躺在座位上，毫不知晓城堡外有3个打定主意算计他的人。
如果问他此时在想什么，应该是：博纳黑品乐是真他娘的够劲，比佳美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