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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查理的战争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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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将安东尼带到伊莎贝尔的房间门口,正打算抛下他急匆匆的往让·德·奥西那边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是查理的父亲菲利普。
  “进来,查理,我的孩子;还有安东尼,你这个惹祸精。”菲利普的声音不大,话说的很慢,让查理有一种淡淡的上位者压迫感。
  不得不说自己,不对,应该是安东尼运气不错,能在伊莎贝尔那见到菲利普。要知道,菲利普会呆在伊莎贝尔房间的概率至多为十二分之一,他有差不多快一百个情妇,并且维持他的情人关系大约需要耗费掉一年中的十一个月。
  菲利普现年四十八岁,正是男人们力有不逮的年纪。但精力旺盛的公爵丝毫没有受岁月的摧残,反而雄姿勃发,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如果昨天不是查理的生日,今天的这个时候这位一人之下的西方大公应该还趴在哪个女人的裙下休息。是的,能左右菲利普的只有女人。就连他那个名义上的宗主,那个胆小、懦弱、愚蠢同时又伟大法兰西国王查理七世都无法令这位野心勃勃的勃艮第公爵从心里生出一丁点的尊敬。
  毫无疑问的,安东尼刚走进房间、还没开口说话,大腿上就多了两个黑乎乎的鞋印。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安东尼实在是太像年轻时的菲利普了,以至于这位因久居上位而收敛了荒唐行为的大公每每看到这个私生子时都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干的那些混蛋事。
  安东尼显然有心理准备,甚至连挂在嘴边的口水和邪笑都没有消散。毕竟每次菲利普下手越狠,事后给自己的补偿就越丰厚。安东尼甚至可以根据菲利普下手的轻重估算出这次自己能拿到多少金路易——这里要说一句题外话,关于为什么查理七世废除法郎而恢复金路易,只能说城里人很会玩,政治家很脏。
  “你带查理干什么去了,不知道他还要上课吗?”菲利普语气阴沉,但仅仅是阴沉而已,对安东尼没有丝毫的震慑力。
  屋子里除了菲利普外还有安静的伊莎贝尔和凯瑟琳。伊莎贝尔面无表情的看着安东尼,她没有教育丈夫私生子的义务因而无法评价,于是就只能干坐着了;凯瑟琳则比较出戏,趁着菲利普夫妇将视线集中在安东尼身上时悄悄的跟查理挤眉弄眼。很显然,菲利普只开口责问安东尼八成是凯瑟琳在背后出了力。
  “我亲爱的爸爸(就是papa,懂的就该知道这货多不正经),你还不知道吧,查理他昨晚射……呃嗯,长成了男子汉,我认为有义务帮他了解男子汉的世界。”安东利用眨巴两下眼睛的时间想到了一个他认为的完美理由。
  “男子汉的世界?”菲利普突然来了兴致,尽管知道安东尼嘴里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他仍然想知道这个“男子汉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带他去看女人的屁股,”安东尼快速瞥了凯瑟琳一眼,低着头说道,“查理需要了解女人的身体构造,这样他才不会在洞房时进错了洞……”
  凯瑟琳低低的叫了一声,捂着脸颊快步跑出了屋子。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混蛋。”咬着牙说完话,菲利普眼睛瞪的老大——他咬牙瞪眼是因为憋笑忍得难受——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伊莎贝尔,他觉得自己肯定会笑到中午。
  菲利普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转过头看伊莎贝尔。后者虽然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却少有的用缓慢而又庄重的语气说道:“安东尼,你真是个混蛋。”
  菲利普终于忍不住大笑着两脚将安东尼踹出了房间,同时这也意味着查理旷课的事被揭过去了。
  “离安东尼远点。”查理在临走时少有的被伊莎贝尔拍了脑袋。
  感受着母亲手上的力度,查理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然后飞快地往让·德·奥西的授课室跑去。
  “对不起,先生,因为一点事耽搁了一个上午。”查理将头垂得很低,生怕一不留神被眼前的先生看出自己没有一丁点为迟到产生愧疚。
  “嗯,我都知道了。”让·德·奥西先是顿了下,然后说到,“首先,我由衷的恭喜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但——”他拉着长音,语气稍稍严厉了一点儿,“这不是你迟到的借口。”
  没有想象中的体罚,只有几句不痛不痒的教训。查理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偷偷打量着他的老师。查理“战死”时这位“童年的噩梦”过世已有八年,换句话说,除了出席让·德·奥西的葬礼,他们已经有十来年未见了。
  让·德·奥西先生不苟言笑,穿着打扮非常刻板,常年戴着一副没有腿的眼镜,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他是一个学识渊博的老师,同时也是一位严苛的教官。他可以随口说出《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哪一章哪一节的内容,也可以用一把剑随手放倒三五个正经的骑士——当然在对战时他的眼镜是放在怀里的。
  因为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让·德·奥西没有继续他的之前课程,而是罕见的和查理聊起了天。对于这位战争狂来说聊天的内容除了历史只有军事,比如希波战争。
  尽管查理认为现在的自己已掌握了让·德·奥西教授的所有知识,他仍尽量做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毕竟自己在和瑞士人的战争中处处处于被动,与他的期望严重不符。让·德·奥西是一位尽职的教员,他给了查理完善的军事教育,甚至为查理构建了属于自己的战术思想。只是未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统帅并不合格,查理所学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他缺乏应对实际问题的技巧与方法,以至于在后来遇到突发情况时进行了糟糕的处理,从而导致一系列战争的失败。
  “放松点,小查理,我们现在只是在聊天。”让·德·奥西的提醒将查理从耻辱失败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因为是“闲聊”,学生即使溜号了老师也不会惩罚,但让·德·奥西的脸紧绷得像块抹布,好像一不留神就能拧出点什么来。
  “对不起老师,”查理快速的扫了一眼面前的战争草图,发现是马拉松战役,就是一万多雅典老爷们干爆八九万米底渣渣的那场。这是战争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查理记得他的老师将波斯方面的失败归咎于地形不利:希腊重步兵正面对抗鲜有对手,波斯人的弓箭打在希腊人的重盾与重甲上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希腊人的弱点在侧面与身后,但马拉松的狭窄地形不利于骑兵迂回作战,并且人数众多的波斯步兵因拥挤而丧失了机动力。
  但这一刻查理在这场战争的复盘中看到了点别的东西,比如纪律与经验。
  “我认为一支军队经验和纪律很重要,如果士兵不会因为突发事件——比如统帅战死这种事而失去斗志,失去斗志的就会是敌人。”
  曾经的查理听过让·德·奥西对这场影响深远的战争的讲解,现在的查理又有了新的想法。尽管波斯方面与雅典方面的统帅都用尽全力,尽可能的将手中的力量运用到极致,结果仍是一面倒的。雅典方面统帅兼执政官卡里马库斯与十位统帅将军中的两位也在这场乱战中进入了死亡之列,说明尽管地形很不友好,波斯骑兵的“斩首”成果依然可观。雅典军队并没有出现溃败甚至是一丁点的混乱,并且给予敌人以沉痛打击,这是现在查理所处时代的军事统帅们不敢想的。
  最明显的反例就是昨天爆发的那场瓦尔纳会战,匈牙利国王弗拉迪斯拉夫三世战死的消息会在一个月内传遍整个基督世界。年轻国王的战死导致军队的全面溃败,虽然听起来有点推卸责任的嫌疑,却是公认的不争事实。
  查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话给让·德·奥西带入了一个新的思考方向——其实这位教官是想反驳的——他联想着古代的一些著名战争,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在温泉关斯巴达的少量军队在重重包围下可以抵挡十倍于己的波斯士兵?军事战术固然重要,却需要有经验守纪律的士兵去执行。如果士兵率先丧失了斗志,任何优秀的战术都只是笑话。”
  教官惊异才十一岁的查理竟然有这种想法。先不论查理观点的对与错,至少他的学生是在分析战争并且进行了独立深入思考的。他突然想到了南方的瑞士同盟,那群跟野蛮人无异的日耳曼农民在与哈布斯堡家族的战争中明明处于军事上的劣势,却能够屡次获得胜利。他们看起来有那么点意思的战术并不能扭转力量的天平,也无法改变绝对的劣势。况且那群野兽打仗除了拿着长戟排成方阵冲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战术了,或许那群南蛮子的体格比较好?
  让·德·奥西忽然赞同起查理的观点来,虽然这与他受到的军事教育相悖。他欣慰的对查理说:“经验与纪律或许是一支军队的基础。战术虽然很多时候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在对抗经验丰富的军队时,军队的本身素质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身体力量相对差些的老兵要比身强体壮的新兵更能打的原因。很好,小查理,你让我找到了亚里士多德当年教学的感觉。”
  亚里士多德是亚历山大的老师。让·德·奥西的毫不吝惜的赞美让查理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没错,查理的偶像就是那位传说中征服世界的亚历山大大帝。
  看到一向严肃的老师竟然跟他开起了玩笑,查理不失时机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士兵往往更能够在战场中生存。老师,听说南方的施维茨和苏黎世正在打仗,王太子路易也刚从那边历练回来,我也想去看一看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我希望借此进一步提高我的军事能力,我崇拜亚历山大大帝,也热爱关于战争的一切。”
  如果查理在今天之前向他的老师提出这个问题,让·德·奥西一定会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事实上此刻让·德·奥西也想去看一下那群凶悍的南蛮子是如何打仗的,虽然他的职责告诉他并不能这么做。在这个连王太子都可能随时夭折的年代,作为勃艮第的唯一继承人,查理的安全十分重要。更何况如今的勃艮第除了名义上是法兰西下属的公国外,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独立的王国,菲利普在有生之年成为国王也未可知,所以有可能成为“王太子”的查理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让·德·奥西拒绝了查理的请求,但他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下课后会和伊莎贝尔提一下这件事。查理也不认为他的老师能立即同意这个看起来极其危险的请求,他只是在进行一次试探,以确保他在进行更远的旅途时减少自己受到的阻力。
  如果与梦中的记忆吻合,九年之后,就是1453年,在君士坦丁堡会发生一场更大规模的战役。那是一场决定一方生死的命运之战,是一场真正值得查理去观摩与学习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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