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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与和琳从未想过要把刘全当做奴仆对待,也未想过他有什么甘愿充当奴仆的可能。
所以那天,即便对这个破落到了极点的少年,两兄弟也一样没提什么卖身为奴的非分要求。
此刻,眼见刘伯拿出刘全的卖身文书展在眼前,他们脑中便瞬间闪过了千般想法万种可能。
场面尴尬了数息,两兄弟忽然同时夹带埋怨之音开口:
“刘伯!”
两少爷是自己一点点看着长大,对于他们的反应刘伯毫无意外神情。
只见他恭敬将卖身文书递到和珅手上,才坐回自己位子开口:“少爷啊!
这么多年相处,想必您是知道老奴的。
无论何种情况,我又怎会自作主张,又怎可能逼迫刘全将‘雇佣’改做‘卖身’?
此番实在是老头子经不住他苦苦哀求,才最终顺了这大胆想法。”
听了解释,和珅若有所悟般陷入沉思。
和琳依旧不解,只转头望向刘全,一双水灵眼睛瞪得大大的,似如果他不给自己个合理解释便绝不罢休。
刘全被小少爷的目光盯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偏头避过对视,局促搓着双手道:“少爷,这……这事说来话长,一会你们还有咸安宫官学的课业,这……”
和珅笑着挥手打断他的担忧,无所谓道:“无论故事多长,你都说罢。
若是迟到,了不起是少学一两个时辰的知识,挨三两下戒尺抽打。
如果不解,那今日便都要好奇难安。神游物外心神不宁中,不知又会落下多少学业。
更不知百爪挠心的难耐,要比戒尺抽打难过多少。”
和琳也点头在一旁附和道:“正是!正是!攘外必先安内,齐家才好治国,古之有史,今之当鉴。”
刘全说不过两位少爷,又恐因自己扭捏推辞继续耽误时间,只好长话短说道:“少爷,这本账簿上记录的,是小人欠家中的银钱。
那张卖身契便是凭证约束,欠款未还完前,刘全愿始终做咱家中奴仆。”
和珅、和琳两兄弟都是聪明人,听他把话说到这儿,大抵已明白了事情因果。
于是和琳小心翻开了这本意义非常的账簿,和珅凑过脑袋,两个人读了下去。
“三月二十三日,签订卖身文书,以账目还清为解;
三月二十四日,卖出字一张、画一张,得款一两四钱银子,其中装裱三钱,盒子二钱九十二文,熏香做旧一钱六十八文,成本合计七钱六十文。利润六钱四十文。五钱交与管家刘伯,欠款一钱四十文,
三月二十九日,累计卖出字两张、画三张,得款三两六钱银子,其中装裱……,成本合计一两九钱十二文,利润一两六钱八十八文,当次欠款一两六钱八十八文,累计欠款一两八钱二十八文;
四月四日,累计卖出字一张、画两张,得款一两九钱银子,其中……
……”
这是一本地地道道的流水账,没有书中的那些精美修饰,也没有先贤的算术技巧。
可这本账却记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看在两兄弟眼中,只称得上清晰明了。
随着两位小少爷翻动书册,刘全的不安越发浓烈,只因为现在欠的已经太多,多到他将自己卖了却也值不得这数字。
和珅忽从账目中抬起头,对刘伯问道:“起初,咱家还截留了他的部分款项?”
刘伯躬身道:“少爷,老奴本不愿收这孩子的救命银,只是他说这字画是您二位的心血,前后外出装裱售卖耗费的也是上工的时间。
所以其所得该归府上所有。
老奴要他先拿去应急,可他却固执,非得把第一笔银子的大半留给府上。
其后随着那老妹子的病情加剧,他才在老朽的劝说下没再强留。”
刘全的脸更红了,似个大苹果,垂得低低。
和琳抬头问道:“刘全啊,我们忙于学业,却不知泉儿母亲的近况如何了?”
刘全听少爷询问自己,忙拱手答道:“回少爷的话,当年因为伤口处理不当,其后营养滋补欠缺,导致阿姨身上落下严重病根。
往昔她依靠着信念强撑,如今爆发起来,却是难抑,好似蓄洪高位时溃堤般猛烈。
李老郎中说……说……”
刘伯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顾不上往日极其看重的礼仪尊卑,赶忙插口问道:“说什么?你快说!”
刘全抹了抹眼睛,略带哽咽道:“说,说她需名贵大补之物续命,才能助她稳住生机,渡过此劫。”
和珅听完话语,缓缓将目光从账簿中挪开,思忖瞬息,忽再开口问道:“你说得是似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
刘全点头道:“是人参,只要人参,李老郎中说只要帮她撑过这两个月,就会柳暗花明阴极阳生,体内正气当可以胜邪。”
和珅又问:“我二人专心学业,远不如你对此事了解。
只不知如今人参何价,伯母如今又用量多少?”
刘全道:“少爷,普通人参只一钱七分便可买来一斤,可那药力低微,作用极其有限。
李郎中说治病需要七十年以上的老山参,每日也得用去大半根与普通人参同熬共煮。”
和珅问:“可统计花费?”
刘全答:“如今每日需银八钱上下,往后抑制怕要更多。”
和珅再度陷入沉思,默默不言。
和琳却一拍桌案挑起道:“小爷忽然雅思泉涌文采汇集,我要作画去,今儿不上课了!”
和珅一把拽住这莽撞弟弟,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训道:“你这家伙,急在这一时吗?”
和琳泱泱嘟着小嘴,瞪大眼睛望着哥哥,终没辩驳出口。
和珅将目光投向刘全道:“泉儿与她母亲此前与你素不相识,此刻与你不沾亲不带故,往后更是你的负担累赘。
这一切,可值得?”
刘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重重点了许多下头以表决心。
和珅闭眼良久,忽然道:“全儿,此前你用上工的时间,未经朱家许可倒卖府上东西,获利自该归府上所有,前后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之前的的差事你没全心全意,算不得称职!”
众人屏息听他说话,想等个结果出来。
只听和珅接着说道:“你白日里折腾的那些未经我允准,前后没得我的授意,往后不可在府上担任帮工了……
今日,我辞退了你的差事,可服气?”
刘伯浑身一震,当即想要开口劝解,可在最后关头却咬着牙生生忍了下来。
刘全默默将头低得更沉,只从嗓子中干涩挤出:“小的服气,全凭少爷……”
可话才开口,一旁和琳却猛地拍桌子跳起,怒道:“服气个屁!
放你的狗臭屁!
和珅!你今天疯了吧!
小爷也是这家主人,我不同意!”
和珅不理自己弟弟的怒火,只静静托着腮,淡淡看依旧低眉顺眼的刘全。
良久,他又缓缓开口:“可奈何啊!
你却还欠着我家银子,更卖身在我家为奴……
这样赶你出去,我的损失反而更大。
既然是奴仆,你此后便该无条件听主家安排摆布。
今日起,我命你做府上两个月账务管家,月酬二十五两,不得推辞!”
话一出口,满堂皆惊。
不说刘全、刘伯以恍若梦中。哪怕是平时以聪明见长的和琳,促进一样不可思议望着哥哥,未想到他会有如此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