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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和珅狂想曲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个父亲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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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珅听后母问起自己爹爹的事情,不觉有些恍惚,微呆一瞬才喃喃道:“爹爹……他算是个不自量力之人吧!”
  乌尤没听到鼓吹夸赞之词,却听和珅说了这么句话儿出口,也惊讶张大小口,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和珅看到她神色后,苦笑自嘲一声,才缓缓开口:“后娘,您也该听过‘智者无忧’这话儿吧!
  所谓烦恼,多有能力不足之人,为了写由头要强为力不能及之事。
  爹爹有身精湛武艺。听娘说他担当圣上亲卫那阵,从来如鱼得水般潇洒,真可谓意气风发。
  可爹爹却不甘如此,他还有匡扶社稷、稳定地方的宏愿。
  他见圣上整日操劳忧心,便想为这国家,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事情。
  可,爹却没有与胸怀志向匹配的本事,遂只好献祭些东西弥补不足。
  其中他投时间、休息、爱好、自由这些进去,身为儿子我无话可说。
  可他却依旧贪婪!献祭起来便没了方寸,竟连我一家的幸福团圆,连他的夫妻恩爱,连天伦美满,也一并成为牺牲。
  世道残酷,能力卑微,即便这样却依旧远远不够,可他已没了所有,真是献无可献。
  以至如今,倒落得遭人毒害,算是个壮志难伸客死异乡的悲剧故事。”
  乌尤听这娃娃如此说,不觉一愣,而后急问:“和珅,你父亲明明是生病致死的,你却又为何说他是被人害死?
  这话可不好胡说!
  这段时间他一步步病重,你我可都看在眼里……”
  和珅摆了摆他那小手,说道:“蛛丝马迹,才现实情。
  父亲虽极力隐瞒,我却怎会看不出来。
  罢了,罢了!我是个不孝的,母亲那的仇,直记到今日却依旧未报。
  此刻指天跺地得发誓,反成笑话。
  只这事儿,我记着。
  只那些人,不会忘。”
  乌尤见他不愿多说,又联想到此前,常保一个五大三粗身体康健的军汉,却莫名生病事情,就是一惊。
  心道:可别真让这娃娃说对了……
  灵堂中,香炉前,和珅却不愿意多提那些腌臜。
  只见他费力起身,恭恭敬敬续了香火,才回来跪定开口:“后娘,你莫怪爹爹,他是个用情至深的汉子,与我娘也有‘钟情一生,不离不弃’的誓言。
  那庄亲事是陛下赐予,前后却怪不到他的头上。
  只连累你跟着,为那些毫无意义的政治,成为棋子筹码。
  此后倘遇到合适人选,您就另嫁再婚吧,我绝不阻拦怪罪,想必这也是父亲所期盼看到的。”
  言毕,和珅又对常保灵位叩首三下。
  乌尤听他说得真诚,下意识想要出言反驳,说些女儿家从一而终为夫受寡的道理。
  可张了张嘴,还没有音儿。
  想她儿时,也曾梦想过伴草原骏马疾驰,随草原雄鹰高飞。也曾期盼过王子一见倾心,英雄为难相救。
  可有一日,她却糊里糊涂嫁到了这家。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出嫁那天多少也怀着些儿期待。本想无论如何这事她也认了,此后定做一个持家有道的贤妻良母。
  可现实离奇,却远超她的预料。
  嫁过来后,家里没有老人需要赡养孝顺,没有亲戚朋友需要联系走动,甚至连那两个儿子也远在京城常年见不得一面。
  即便是逢年过节有幸陪着夫君回家,那俩小子却也同见仇敌一般,总是远远避开,说不上几句话儿。
  再说这个常保,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同僚贴切。
  怕他每天对那几个属下儿说的话儿,都要比对自己说的多十倍百倍。
  这样一个家儿,可算是家吗?
  乌尤这一生没做错什么大事,所以便不愿这么草草过去。
  和珅也见到后娘的犹豫神情,于是开口道:“后娘,这事儿便定下了,想必父亲也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
  您的完璧身子,便是他对你和你未来夫婿的一个交代。
  此刻他若有灵,当也是开心祝福。
  或者,他早迫不及待与娘恩爱相伴,畅游大好河山去了……”
  乌尤轻叹了口气,说道:“是他看不上我,即便你娘亲不幸离世,那人却依旧念念。
  算了,咱们草原儿女没他汉人那般客套虚伪,这事我也不再推卸,以后看运气吧。
  此刻入夜,你我为他守灵,却有些困倦,我倒很想听你说说常保与你亲娘的故事了。”
  和珅看了父亲灵位一眼,不觉忆起娘亲脸旁,心道:算这老头还有些情谊,果依了当年承诺,这些年没辜负娘一片痴情。
  再看了一旁盘腿坐着的乌尤一眼,言道:“我娘啊,他也算是个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了。
  我外公尊讳嘉谟,是朝廷四品河道,虽然比您父亲的官职权势略差些,可却是科举正统出身,颇得士林认可。
  你知道,那些汉人,尤其是读了书的,他们骨子里是看不起我这些满洲男儿与你们那些蒙古好汉的。
  想当年,我爹与娘亲两情相悦时,我外公便极力反对,后面更是放出狠话说:倘若我娘执意要随我爹爹,便当没他这父亲。
  可怜我娘孝顺,怎好做如此事情,遂只好伤心欲绝与爹爹断绝不见。
  我爹那时才在陛下眼前展露头角,闻说便冒大风险恳求陛下,求他恩赐成全。
  陛下也是仁善,此后命皇后遣宫内秀女暗问娘亲心意,待到清楚事情前因后果。
  便亲书随笔一封,着父亲递与我外公嘉谟,愿成好事。
  外公见了圣上私信,又感动于父亲情深,再想到连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母亲,才终于点头允准。
  就这样,我爹娘才走到了一起,结成夫妻。”
  乌尤从未听常保说起过这事儿,遂听得兴致勃勃就连困意也少了几分,便又问:“既然如此,你爹为何又要来福建这边?
  官场上但凡是个官儿,便想要调去京城天子脚下。
  需知做个京官儿不仅体面,身在天子眼前行走靠近朝堂中心,晋升调动的机会自不是些地方官员可比。
  常保好不容易走到天子近前,倘若日久定会有个不错下场。他却怎糊里糊涂,惘受了福建外派差事?这一去可耗去他多少光阴?费去他多少工夫?以致落到如今田地。”
  和珅看着灵位出神,下意识道:“是啊,当京官是最快捷径,这路天下谁人不知?
  可‘道可道,非常道’缘因终点迥异罢了。
  父亲的道路终点不是功名利禄,也不是青史留名,更不是封妻荫子。
  所以他眼前那条京官坦途,却没什么选择理由。”
  乌尤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道:“此前却还真不知那人是个执拗的‘傻子’哩。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仅他一个人儿,却妄想背负不成?”
  和珅笑了笑,反驳:“父亲是鲲鹏,我却是个没长大的燕雀,真不好评判他的志向了。
  只希望您口中的傻子们能再多些,这天下才能更好。”
  乌尤不屑撇嘴道:“你这小家伙在京城呆久了,不知不觉中却受了那些汉人许多影响。
  如今,怎好如此自私?
  那些胸怀天下的‘傻子’们,谁没有家属亲眷?谁没有兄弟朋友?谁没有自己的爱好追求?
  你为了自己,为了理想,便想让别人付出?便想让别人努力?便想让别人牺牲?
  真亏心得很呢!”
  和珅闻言,思考良久,在乌尤迷迷糊糊之际,郑重点头道:“甚是,甚是!
  回思父亲,他便只是自己做了,前后却从未要求别人。更不曾道德绑架周围,非要他们做什么心怀天下的好人。
  怕也只有我等这类小人,才拿着他事迹为由,仗着他的话语为典,就着些可笑的理想抱负之类,左右苍生下苦。
  我那话儿,实不当给别人言作标榜,只自己实践力行便可以了。
  若诚心,哪需要什么夸赞理解?又哪看得上青史褒贬?
  真是活该被骂,该骂!”
  而后一夜无话,乌尤困极,径起身睡去。
  只留和珅在灵前端跪、续香、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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