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救灾民外出行医

　　又至夏末，骄阳依然像个大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从去年入秋以来，整个关中地区滴雨未落，渭水河已出现断流，路边的野草、树叶都枯黄掉落，庄稼也早已旱死颗粒无收，大路上全是沿路乞讨的流民，加之入夏以来又遭遇瘟疫，道路两旁的深沟里，坡地里的乱坟岗子上，到处散落着皑皑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空气里充满了腐烂的尸臭味儿。
　　法门寺的大门外聚满了前来排队喝粥的流民、乞丐，法门寺的僧人们日子也过的紧巴的很，粮已经不多了，就连熬粥的水都要驾车到十多里外的山沟里去拉。一日，空了师傅与方丈空相大师商议，准备带上无名外出法门寺，沿渭水河向西，去灾情更加严重的陈仓、陇南地区，一则考察一下那里的灾情、疫情，二则尽绵薄之力医治那里生病的百姓。空相大师听后，非常赞同空了师弟的想法，于是给空了师弟和无名备了些许盘缠，送他们外出义诊灾民。
　　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真是吓一跳，自从师侄二人出了岐州府城门后，沿路的灾民如潮水般由西向东是连绵不绝，这些灾民一个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老幼相搀。师侄二人看得如此情形，不由得痛心疾首、心生哀叹！
　　行至中午时分，师侄二人满身的大汗，前面正遇一树林刚好休息一下，二人走进树林，找来一处地势平坦之地，席地而坐，无名靠在一棵大树上，两腿一蹬，长出了一口气：“师叔，这大中午的赶路，真的是太热了，要不我们在这多休息会儿吧，等日头往西转了我们再走”，空了师傅取下行囊，拿出水壶和一些干粮，递给无名，一脸坏笑地说：“平日里锻炼的时候偷懒，现在知道辛苦了吧，嘿嘿，小子，我看你啊，就得像这样的多历练历练，要不然呢，遇到点风吹日晒就像打了蔫儿了，男子汉大丈夫这样怎么能行呢，师叔我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是师叔的身体可是硬朗的很呢，想当年......”。无名听到师叔说着说着又开始自夸了，也撇着小嘴朝师叔做了个鬼脸。空了师傅和无名虽然在辈分上以师侄相称，其实二人的情分早就超越了这层关系，甚至比一般的师徒关系还要亲密。
　　师侄二人正说笑间，隐隐约约从树林的深处传来了一阵阵的嘈杂声，有哭声，还有争吵声，不过可能是离的远，也或许中间隔着一道土埂，声音很低。师侄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说笑，竖起耳朵静静的仔细一听，这下听的更清楚了，确实有人在哭，似乎人还不少。师侄二人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片树林其实不大，不过树林的中间有一道土埂，遮住了树林两边的视线，师侄二人爬过土埂，前面地势很开阔，不远处还有一条大路，乘凉休息的过往行人也不少，路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旁边围满了人，师侄二人走到近处，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坐在路边，怀里抱着个小女孩，中年妇人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三十左右岁，长的也很漂亮，怀里抱着的是个女孩，看上去八九岁，比无名小上一两岁的样子，刚才听到的哭声就是这个年轻的妇人在哭，看样子哭的还很伤心，怀里的孩子看上去已经人事不省。路边不远处，两个随行的家仆正在地上挖坑，像是要准备埋葬了这个孩子，围观的这些路人有的是流民，有的是赶路的行人，一个个看到这情形都唉声叹气的直摇头。不过这些围观的人群一个个都不没有靠在跟前，不时有人嘴里还低估着：“不要靠近，不要靠近，这是得了瘟疫”。
　　空了师傅走的年轻妇人跟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先莫要悲伤，让贫僧看看小女病情如何”。其实空了师傅看得出来这个小女孩从脸色上看并不像已经咽了气的人，虽然感觉不到了呼吸，只不过是呼吸非常的微软罢了，一般人感觉不到。空了师傅把肩膀上的包裹解下交给一旁的无名，自己蹲下身来，轻轻抬起女孩的手，把了一下孩子的脉搏......。此时，年轻的妇人停下了哭泣，腾出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气无力的说：“师傅，我的孩子还能有救吗？你能救救我的孩子吗？求求你一定救救我的孩子......”
　　空了师傅给孩子把完脉后，让这位年轻夫人的家仆找来马车上随行携带的铺盖，把孩子平躺着放在铺盖上，取出包裹里的银针，而后对年轻的妇人说：“夫人，贫僧一定尽力挽救孩子的性命，望佛祖慈悲还能给孩子生还的希望”。妇人在一边连忙的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师傅，多谢师傅.....”。空了师傅开始给孩子扎针，一边的无名放下手里的包裹开始在一边支锅烧水，妇人随行的家仆们也都围着忙活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孩子渐渐的出现了微弱的呼吸，而且孩子脉搏也能摸到在微微的跳动，这个时候，空了师傅紧张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吩咐无名把熬好的药汤给孩子盛过来，给孩子慢慢的喂下，虽然一部分药汤从嘴边流了出来，可还是喝下去了不少。
　　师侄二人此次外出行医，包裹里少不了带了一些必备的药材。随后，留下小女孩有家仆照看，师侄二人和年轻的夫人走到一旁，夫人先说话：“谢谢师傅，要不是今天遇上师傅，我家小女......”，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空了师傅忙搭话道：“夫人切莫过于悲伤，小女病情暂时已经稳定，如果小女能挺过今晚，我想就不会再有大碍，不过此地距城里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孩子是不能经受颠簸，今晚只能露宿在这里”。夫人道：“谢谢师傅，一切就听师傅安排吧”。随后，大家一起动手搭了几个帐篷，把生病的孩子移的帐篷之中，师侄二人与年轻的夫人围坐在孩子的身边，大家都不敢休息，时刻要观察孩子的病情。空了师傅和这位年轻的夫人轻声的攀谈了几句，这才得知，原来这位年轻的夫人姓王，丈夫家姓封，在安西都护府军中任职，小女叫封悦，家住陇州，这次的灾情也波及到了陇州，当地很多能走的，能逃的人家很多都走了，这次夫人就是带着小女和家眷准备赶往长安已躲避灾难。不想走到半道，小女封悦就得了病，起初以为是得了风寒，或是吃了凉食，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这一路上净是逃难的，也没找见大夫，一致到今天病的不省人事。空了师傅听后道：“夫人，小女可能是误喝或者误食了不干净的水或事物，以致于染上疫病，当下疫病蔓延多是因此而得，水一定要喝烧开过的，事物也要加热以后才能食用”。夫人答道：“多谢师傅，我记下了”。
　　一夜无事，天快要亮的时候，众人也都觉得很困了，无名躺在空了师叔的身后身上裹着个被子，已经入睡，空了师傅在女孩的身边坐着，双眼闭着，看来僧人打坐的功底还是很厉害的，年轻夫人也靠在女儿的身边，半睡半醒。此时，微微的听到似乎有像喝水呛着的声音，空了师傅立刻睁开眼睛，就看见女孩封悦嘴角在往外吐吐着黄色的水，水不多，不过顺着嘴角往外一点点流着。空了师傅赶快把女孩的头部抬起，把孩子的身子侧过来。此刻一旁的夫人也醒了，过来帮忙，只见侧过身后孩子嘴里流出来的水开始慢慢的增多，哗哗的往外流，不大会儿，孩子停住了呕吐，微微的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又闭上了，夫人看见孩子醒了过来，连忙喊了几声：“悦儿，悦儿......”。夫人此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围着一旁的众人看见孩子睁开了眼睛也都兴奋的欢呼起来。空了师傅示意让无名再去熬些汤药来，然后，空了师傅慢慢的把女孩平躺放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幸哉幸哉，我佛慈悲，孩子已经挺过了危难，夫人且放宽心吧”，此时一旁的夫人连声的给空了师傅道谢，眼睛里含满了激动的泪花。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树林里一丝炊烟慢慢的升起，无名小和尚又开始熬药了，空了师傅已外出采药去了，现在对于熬药这种小事，无名已经不在话下，片刻功夫，药已熬好，无名端着盛好的药走进帐篷，女孩封悦正依偎在夫人的怀里，轻声和夫人说着什么，面色已比两天前好看了许多，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有气无力的眨了一下，看见脸上粘满锅灰的无名，嘴角顿时露出一丝甜美而动人的笑容，这是封悦小姑娘第一次看见无名，也是无名第一次看见醒过来的封悦。无名看着封悦的一丝微笑，还不好意思的红了一下脸：“夫人，小姐的药熬好了，你喂她喝药吧”，无名把药端到夫人面前。夫人接过药，一边给女儿喂药，一边说：“悦儿，多亏这个无名小师傅和他的师叔，才救了你一命，等你好了，要多多谢谢人家才是”。站在一旁的无名用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夫人小姐不必客气，救危扶难是我们出家人的本分”。两个小年轻人相视一笑，脸上充满了快乐。
　　又过三日，封悦小姑娘已能起身走动，病情好了大半。空了师傅又给把了把脉，然后对夫人说：“夫人，小姐的病已无大碍，我再给小姐配上几副调理脾胃的药，调养几日即可康复”。再看此时的封悦小姑娘，那和两天前的又不一样了，白里透红的小脸，柳叶弯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个大美人坯子，看了让人甚是喜爱。这几天下来已和无名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相聚终有日，分别亦有时。树林之中，大路之上，师侄二人正要和封氏王夫人一家道别，夫人从仆人手里接过一小布袋，里面是一些银子，看着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一百两，夫人来到空了师傅面前：“师傅，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些银两权当作为小女的药费，还请师傅不要推却，收下来作为盘缠吧”。空了师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夫人，此事万万不妥，贫僧不能收下你的馈赠......”，二人相互推让了好一阵子。空了师傅道：“夫人小姐你们保重，我们二人这就告辞了”，说罢，带上无名转身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封悦小姑娘喊了一声：“无名哥哥留步”，封悦小姑娘紧追了几步，无名转过身来，封悦望着无名：“无名哥哥保重”，说话间把自己的手链取下塞到了无名的手里，转身跑回，一家人蹬上马车向东驶去。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空了师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无名，我们也上路吧”。说罢师侄二人沿着道路继续向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