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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大明律例、高利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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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契珍贵自是不必多言,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是存着想要夺取地契,然后想方设法,让眼前这个男子,犹如矮子下水越陷越深,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说得通。
  想到此处,章祀便道:“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劝你还是到官府诉告,付重阳那厮放子母钱,已然触犯大明律令,我爹必然会替你讨回公道。”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告状,《大明律·卷第9·户律6·钱债·违禁取利》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的利息不能超过三分,纵使年月再多,也不能超过一本一利,即本金多少,利息就是多少。
  若是有人违反禁令,笞四十鞭子,以多出的利息算作赃款,要是严重的,还要以赃罪论处。
  付重阳先是五分利,随后又诓人将地契抵押,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这都是违反禁令的,只要告状一告一个准。
  只是让章祀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猥琐男子听后,却不为所动,反而摇头作罢:“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
  “小人也曾读过那么些书,也知晓那《大明律》,那付重阳的确有放子母钱,可那又如何?
  月利超过三分,或是超过本金,那也不过是笞四十而已,就算利超过本金再多,也有仗止一百,打完之后付重阳不是还能继续出来放子母钱?
  而且我朝还有钱赎一事,只需付重阳缴纳足够钱财,或者修公廨、桥梁、文庙、铺舍之类,都可以饶恕刑罚,到时候他出来了,小人又该如何?”
  “你觉得我爹会包庇这些人?”
  章祀听后嘿然一笑,其实这男子说的也没有错,按照《大明律》规定的,放子母钱罪再重也不过,只打一百仗。
  不过眼下《大明律》也逐渐被荒废,大家开始用起例,按照往年朝廷的惯例,除了死罪之外,一律可以用赎代罪。
  只要交够了钱,那么犯罪之人,依然极有可能活蹦乱跳的生活在人间。
  这种情况之下,男子不想得罪付重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新的问题来了,有人能够熬过一百仗不死?
  只怕世界上不存在这种神人。
  即使有人能熬得过一百仗不死,但他能熬得过章爵的一百仗?
  而且章爵会允许放高利贷的赎刑?
  章祀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赎刑是法外之恩,也是上至朝廷,下至小吏行了几十年的惯例,但却从来没人敢堂而皇之在朝廷吆喝“从此废律而用例”的话。
  因此章爵如果决意打死哪个犯法的,在这上犹县绝对能够做到。
  朝廷法律的确够权威,但在地方上,还是地方官说了算。
  所以在章祀看来,猥琐男子纯粹就是瞎担心。
  “额……”猥琐男子当场尴尬不言,重新组织一番措词之后道:“小人没眼界,还请小衙内原谅则个。”
  章祀一反问,他自然也想通了。以章爵的名声,哪里会去包庇一个放高利贷的,只要他去状告属实,届时只怕章爵还会借题发挥,趁机将付重阳直接杖毙。
  章祀并没有在意,反而嘱咐:“既然那付重阳放子母钱,那肯定不止你一个人,你最好还是多找些人,便是他打通关节赎刑,人多了也没人敢在庇护。”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章爵固然不会饶过付重阳这种人,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如果付重阳打通了一些关节,然后章爵的上司干涉司法,那想要置人于死地可就难办了。
  毕竟赎刑终归是大家公认允许的,一旦这个事情闹了上去,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还是同意赎刑。
  因为赎刑有钱。
  无论是天子或是公卿,都会乐见其成!
  可若是受害者众,那么章爵就可以站在道德层次之上进行审判,谁敢阻挠行刑,章爵都可以用道德绑架方式,让人乖乖闭嘴。
  而且章祀也坚信,付重阳既然放高利贷,显然不会是只找一个人,逮着一只羊薅,那不符合常理。
  因此章祀才让猥琐男子多找些人,只要有了几个人一同诉控,别说区区一个付重阳,便是朝中大臣的家眷,章祀也相信章爵会把案子做实。
  猥琐男子抬手作揖:“多谢小衙内点拨!”
  “你叫什么名?”章祀微微颔首,抬着头问道。
  猥琐男子老实回答:“小人叫余有志!”
  “有志者,事竟成!名挺好。”章祀微微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递给对方:“找好了人之后,拿着这个牌子,到县衙找我就是,我找人替你每写状词。”
  余有志接过木牌,重重点头:“多谢小衙内,不过小人也曾读过几年社学,这状词小的会写,便不麻烦恁了。”
  既然对方会写状词,章祀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强求:“这样也好。有了我的话,暂时付重阳应该不会去找你,他也不敢把你告上公堂,不过你要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不过章祀还是提点了一番,让余有志抓紧时间,免得让对方缓过神来,到时候事情只怕会出现意外。
  “小人省得!”
  该说的都说完了,章祀也要做别的事,遂道:“好,我还有其他事,就在这里分开吧。”
  余有志拱手相送:“小衙内走好!”
  两人就此兵分两路,章祀顺着街道往申福源家里而去,余有志则按照章祀的话,四处打听其它身负高利贷的倒霉人。
  而那几个壮汉则气冲冲跑回付重阳家中,叙说今日的事情,同时也是避免自己办事不力,被付重阳抛弃。
  年纪四旬,长相儒雅的付重阳听了打手的话,轻捋下髯,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既然如此,你每暂时也别去找那余有志,免得招那小衙内不喜。”
  几个壮汉见到东主没有惩罚自己,连连笑答:“小的遵命!”
  付重阳挥挥手:“下去吧!”
  几人应命而退,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付重阳一人,良久之后付重阳一拍桌子大骂:“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在我头上屙屎屙尿……”
  当然他也仅限于此,章爵摆在那里,想要动章祀必然就会得罪章爵。
  可他不过一个蝼蚁一般的人物,官家不找他的麻烦他都烧高香,哪里敢主动去找官家的麻烦?
  气也撒了,火也消了,付重阳便开始思索着,下面该怎么办。总不可能因为章祀一句话,他放出去的钱就这样打水漂。
  他付重阳又不是慈善家,就算是慈善家,那也是需要足够的利益,才能驱动所谓的“慈善”,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
  付重阳在厅内来回踱步,可依旧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万般无奈之下,付重阳决定求助他的主人。
  拿定主意的付重阳,从家里后门而出,绕过几个巷口之后,抵达一栋青砖黛瓦,不见任何粉饰的房屋,付重阳绕过后门,拍了拍门板。
  一阵啪啪啪响声之后,屋内门子打开后门,看到是付重阳,连忙笑道:“原来是付官人,老爷就在榭水阁,你且自去。”
  付重阳微微颔首,随后轻车熟路往前踏去。
  水榭阁位于宅邸后院人工湖,四处亭台楼榭,碧绿的湖水潺潺流动,火红的鲤鱼时不时跃出水面,探望淡蓝的苍穹。
  付重阳越过一段段古木曲形回廊,径直往前方走去,但见一座座以上好梨花木,所构建的亭台错落有序。
  寻步向前,便听到琴声袅袅,定眼望去,只见前方有一个六面小亭,四周以六根硕大木柱擎立,上有祥瑞浮雕,盖以竹帘。
  付重阳微步前行,走至台阶之下,曲身行礼:“小人付重阳,见过大官人。”
  付重阳话音落后,那绕梁的琴音这才落下,又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来我这,可是有什么事情?”
  付重阳叉手而立,娓娓道来:“启禀大官人,今日我让几个帮闲去收取欠债,可却偶遇章衙内,于是被章衙内拦了下来,还告诫小人,要是收债,也必须要通过官府。
  小人万般无奈之下,前来请求大官人点拨一二,可使我能够将债收了回来,而不需要惊动官府。”
  “嗯?”亭子里的人听后,从鼻子哼出一道声音,接着又道:“且将事情仔细说来。”
  “是这样,今日……”
  “𠳐……”付重阳说完之后,只听到亭子内的姚琴,传出一阵难听的刺耳杂音,随后一阵怒骂传来:“我是怎的告诫你每的?那章爵不喜看到子母钱这一类违法之事在治下,劝你做事的时候小心缜密,尽量不要让搞的人尽皆知。
  可你倒好,当街抓人讨债。是不是非要进进那王法大堂,吃吃大明刑罚?”
  “是小人糊涂,还请大官人莫要动怒。恁的忠告小的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只是那余有志实在过于刁滑,而且家里也没有人,我每好不容易逮到,所以……”
  “嘭……”付重阳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亭内传来一声茶碗摔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道怒骂:“你养那么多人都是吃屎的?这么一个大活人,又没个去处,怎么就找不到?
  好!就算你好不容易逮到,你就不能拿话诓人家,把人带到你家里,到时候想怎么不都是由你?”
  面对着滔天怒火,付重阳只得不停认错:“大官人息怒!是小人愚昧,还请大官人息怒。”
  “哼!”事到如今,就算是再发火也于事无补,亭内的人只得冷哼一句,然后嘱咐:“既然事情发了,而且章祀也警告你每了,你就不要再去收这笔债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然招来章爵谁也保不住你。”
  章爵毕竟是知县,掌管上犹百里一切公事,只要章爵不怕丟官削职,按照规定办事,哪怕是知府、布政使来了都不好使。
  若章爵是个无能知县,倒是还可以找关系掐死,可偏偏章爵头硬,而且还有手段,在这种小事上面去招惹,只是有害无利。
  然而付重阳看不出这个环节,遂不甘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想怎么?你是不是真想吃吃杖责?”
  付重阳越想越气,咬牙说道:“小人只是不甘而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能让余有志那厮这般轻易逃过?”
  “逃过?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了。一个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想借钱不还?”
  付重阳一听这话,就知道大官人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终归给余有志的钱,那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大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
  即使天上掉钱,那还需要起早去捡。
  就这么送给一个远日无亲,近日无故的泥腿子手上,唤作任何人都会忍受不了。
  既然不想轻易放过,那显然是对方心里有什么算计,于是乎付重阳连忙说道:“还请大官人点拨。”
  付重阳来这里就是为了求赐教的,如今大官人胸中有了对策,他又怎能不去请教?
  随后亭内传来一阵毒辣的声音:“那厮不是不肯交出地契吗?那就让他陪着地契一起消失,终归不过是蝼蚁一个,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付重阳听了之后,连连叫好:“好,大官人说得好,不把地契给我,那就让他葬在地里。”
  他此前也有这个心思,准备结果了余有志,这件事也就一了百了。虽然债是收不回来,但起码的也要出口恶气,不然实在是太便宜了。
  余有志不过是一个泥腿子而已,仅凭这章祀的庇护就敢不还钱,那他的面子还往哪放,以后还怎么领着帮闲放贷?
  有道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付重阳是打定主意,钱可以不要,但是气一定要出。
  付重阳欣喜之余,亭内又传来一道叮嘱之声:“活做的细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跑来,说惹到官府,听到没有?”
  “小的明白,定叫那厮去个不明不白,让官府也没有什么话说。”
  这番叮嘱付重阳算是谨记于心,既然大官人对章爵如此忌惮,他自然是更加重视,誓要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天衣无缝,让官府查不出半点端倪。
  “这几天先不要去打搅余有志,一来避免官府怀疑,二来也可以让余有志放松警惕。”
  “大官人的话小人谨记于心。绝对不会再出现任何纰漏。”
  且不说大官人的话句句在理,而且还是一举两得,但说以大官人的身份,他也不敢有半点违拗。
  而且他一个仰着对方鼻息过活的,哪里又敢对对方的话,有什么不同意见。
  “那就好!”
  事情谈完,付重阳旋即提出离开:“小人就不再打搅大官人,我先回去准备了。”
  “嗯!”
  “在下告辞!”付重阳深深施了一礼,然后趋步离开水榭阁,返回自己府邸,谋划着接下来的事。
  余有志不知道自己马上大难临头,而是遵照章祀的办法,开始四处摸索那些跟他同病相怜的人。
  至于章祀他更不知道,因为自己今日的举动,倒是让余有志改变了命运。
  此刻的他,正缓缓踏足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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