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画家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打断二位的。”
　　略带歉意的声音从侧边传来，沈墟渐渐松开了环抱着少女的手，扭头看去。
　　身形瘦削的青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极了沈墟曾经的样子，模样周正，苍白的脸上戴着黑色的方框眼镜，整个人有种颓然而文质彬彬的气质。
　　“有事吗？”沈墟握住秋雨霏的手，问到。
　　“刚刚看到二位，不自觉的就为二位做了一张画。”青年说着，从一旁的画架上取下一张速写。
　　画的正是二人拥抱的样子，画上的两人热情相拥，占据了画纸的中心，周围的街道和行人仿佛沦为了背景。
　　“谢谢，”秋雨霏红着脸开口道，“我需要支付多少钱？”
　　“不用钱。”青年淡然地说，“我希望征得二位的同意，为二位再画一张画。”
　　“可以。”沈墟来了兴趣，他走到一旁，欣赏着这位街头艺术家的其他作品，他的画作大多以红黑二色作为主色调，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激荡的笔触更是加重了画面的压迫感，让人仿佛看到了作画者极度的痛苦疯狂，使观赏者的心中更添几分压抑。
　　“画的不错，怎么称呼？”沈墟赞赏道。
　　青年似乎难得遇到有人认可自己的画作，他嘴角微微勾起：“我姓郑，你可以叫我画家。”
　　青年调好了色，便坐在画架后刷刷地画了起来，他也不用铅笔素描轮廓，而是直接上一层蓝色打底，接着迅速的画出大关系，亮部多用金色，暗部则用淡黄。
　　沈墟和秋雨霏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画布在他手下一点一点增添色彩，良久，一幅完整的油画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整幅作品不同于画家以往的风格，反而是以金色和白色作为主色调，构图很简单，一位身披白袍的天使展翼悬于半空，弯腰伸手向地上，触摸一位跪着的人，天使的表情带着怜悯，下跪的人表情狰狞。整幅画令人感觉格外神圣庄严。
　　“这是什么意思？”沈墟不解的看着画，他目中闪过疑惑。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这双眼天生能看到一些肮脏的东西，”画家伸出食指推了推眼镜：“比如说人心。”
　　“哦？那你从我这看到了什么？”沈墟打量起画家的双眼，那双眼平平无奇，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到了一个跪着的灵魂。”画家的双眼正对向沈墟幽黑的双眸，他一字一句道：“不是因为丢失了站着的尊严，，而是原本高傲的灵魂在下跪忏悔，在渴望救赎。”
　　沈墟的手无声的握紧，他在考虑该不该给这个青年摄魂读魄，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青年，绝对没那么简单。
　　画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看来我说对了。”
　　“你知道什么。”沈墟却开口了，平淡的问到。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眼睛看的与别人看到的有点不同罢了。”画家摇摇头，将晾干的画布包起，递给了沈墟。
　　“如果我没看错，那个女孩是你一直渴望的救赎。”
　　“不可能的……”沈墟淡淡的说道。
　　“你也不确定吧，”画家的目光扫过一旁看画的女孩，“你十分珍惜现在的美好，但你又不得不将它亲手毁掉……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等等，留个联系方式。”沈墟接过油画，又对青年说道。
　　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沈墟便牵着秋雨霏走开了。
　　“画的真好，”秋雨霏说着，向沈墟的怀里靠了靠。
　　沈墟揉揉女孩的头：“这个天使就是你呢。”
　　“那这个下跪的人呢，不会是你吧？”女孩不解的看着画。
　　沈墟笑笑：“这个人只是觉得自己的冒昧打扰到了天使，无意让天使降落凡尘，因而在祈求天使的原谅。”
　　“天使不会原谅他的。”秋雨霏咧了咧嘴角，“因为天使是自愿下凡的，与他无关。”
　　“我们也留个联系方式吧，”沈墟一抬手，眼前边出现了一块虚拟全息投影，他试着操作了一下，耳边顿时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灵魂画师’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秋雪霏霏’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太墟’和‘秋雪霏霏’已是好友，不可重复添加。”
　　“嗯？”沈墟疑惑间，打开联系人，发现里面已经出现了一个ID。
　　“情侣款是这样啦。”秋雨霏也打开了戒指型MII，向沈墟解释说：“情侣款可以相互定位位置，还有绝对锁定的联系人通讯权限哦。”
　　也就是还不能删了是吧……
　　“我先给你改个备注，叫什么好呢？”秋雨霏看向沈墟清秀的侧脸，仿佛陷入了沉思。
　　沈墟已经给秋雨霏改好了备注，粉红色的“老婆”字样映入眼帘。
　　“啊！”秋雨霏轻声叫了一下，好像十分意外。“这……羞死人了！”
　　“那你也可以给我备注一下老公，我不介意的。”沈墟笑笑，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真的好害羞，我们才刚刚开始。”秋雨霏逗他。
　　“没爱了是吗……感情淡了呗……”沈墟撅起嘴，像个孩子一样哀怨道。
　　秋雨霏噗嗤一下被逗乐了，她嘴角勾起，轻轻挣脱沈墟的怀抱，转了一圈闪到一边。
　　“我——就——不！”她打开全息投影屏，设置为外显模式，这下沈墟也能看到她的屏幕了。只见少女的手指连点，“太墟”的ID就变成了醒目的几个大字：“大猪蹄子”。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墟也学着外显屏幕，当着秋雨霏的面将她的ID改为“饭桶小馋猫”。
　　“哼！不理你了！”秋雨霏一扭头，躲进人群，逃离了沈墟的视线。
　　天色将暗，沈墟回到了出租屋。
　　王月恒正没好气的数落着沙发上低着头的老王：“上街没走两步就喊累，嫌累就别去啊……”
　　老王哭丧着脸，反驳道说：“你逛街就逛街，一条街为啥要来回走他四五次？一家店为啥要晃半个小时？买那么多东西用的完嘛！”
　　沈墟走到老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男人嘛，忍忍吧。”
　　“你是不知道啊老沈……”
　　叮——
　　沈墟显示出MII上的计步器，高达四万的步数堵住了老王的嘴。
　　“毁灭吧，赶紧的。”老王咧嘴，径直跑去洗漱了。
　　“计划提前。”沈墟对王月恒说：“这次要在目标清醒时动手，难度很大。”
　　半个月后，午休时间，社团仓库。
　　秋雨霏不时瞟向少年的侧脸，直觉告诉她少年有很重的心事。
　　“这几天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握紧了少年的手，“我能帮你么？”
　　沈墟轻轻摇摇头，他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看向少女，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秋雨霏抬头看向沈墟，坚定的目光撞入他的眼。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辜负了你……”沈墟说到一半，顿住了。
　　少女听他没有说下去，眼睑微微颤动：“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嗯……”沈墟的手抚上她的背，柔若无骨的触感夹杂着少女特有的体香，让人忍不住将她揉进自己的心。“霏儿，你真好。”
　　“师妹，准备好了么。”王扶风站在教学楼的天台，高高的护栏切割高处吹来的寒风，沈墟靠在一边的护栏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查过了，”王月恒掏出小本本，翻看着说道：“正常情况下夺取一般仙器不会对主人造成伤害，但本命仙器除外。这种仙器一般都是与主人的心脉相连，由主人日夜祭炼，如果夺取本命仙器，主人不死也要重伤。”
　　她继而思索道：“秋雨霏只是一个凡人，断然不可能祭炼仙器，所以这件仙器应该与她只是依存关系。”
　　“等等，”老王突然开口说：“我记得还有一种可能。”
　　王月恒问到：“什么？”
　　“血脉仙器。”
　　曾经的时代，灵气繁荣，仙道昌盛，求道修仙者不计其数，各族大能比比皆是，有修士隐于凡俗，建立家族传承，为保血脉延存，以大能手段将法器炼入后代血脉，随族人繁衍而世代传承。
　　这种法器一般隐藏的十分隐秘，只有特定的条件才会触发。
　　“据赵小烟透露，秋雨霏的爷爷不姓秋，而姓曲。她的父亲随母姓。”
　　“修炼界曾经有过姓曲的名门望族吗？”王月恒问到。
　　“据我所知，没有。”沈墟说道，他转身，背对二人。“开始吧。”
　　王扶风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沈墟叫住：“等等。”
　　“诶？”
　　“师父教过的符咒，你还记得多少？”
　　当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瘫倒在桌上时，夜色已深。
　　“真的有这必要么……”王月恒感受了一下丹田，体内储存的一身法力几乎被榨干，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三天。
　　沈墟看着桌上那张黑色的符篆，阴沉着脸。
　　“没想到一张符消耗就这么大。”
　　符篆颜色之分不受等级限制，视制符人的修为高低和符咒用处而定。但这张符集三人全部修为而成，甚至还用上了任务竹简，符成纸色由红化黑，散发出浑然天成的玄奥气息。
　　“只有十五秒，但估计够了。”沈墟思衬。他将符纸贴身收好。
　　“师兄，抽出仙器可能会让她受伤。”王月恒不确定的说：“你们应该已经有感情了吧？”
　　“没有。”沈墟淡淡的说，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波澜。
　　“但我觉得……如果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会伤害那女孩的话……仙器就不要了吧。”王月恒弱弱的看向沈墟的眉眼，她只看到了冷冽。
　　沈墟没有说话。
　　“不爱何撩啊老沈。”老王痛心疾首道：“那么可爱的妹子，你难道忍心去伤害人家？”
　　“如果有必要，我会考虑的。因为她身上有仙器。”沈墟平静的说道：“而我刚好想要。”
　　那件仙器有种十分恐怖的能力，就是免疫一切低于同阶的神识和法力作用，相当于一个高魔抗的无敌护盾。
　　沈墟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幕，他抿紧了嘴唇。
　　“她一定会来，我只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