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云路 十

　　两人稳住身形，风尘紧随其后，一时间，众人眯起来双目，却又十分努力般的想撑开眼帘，可这扬起漫天飞舞的风尘不允许他们如此这般做。
　　待风尘稍稍平息，一众人不禁捂住那张如鸡蛋大小的嘴唇。
　　无论是黄让，还是那些手底下的贼子们，甚至于躲在暗处偷瞄的俊秀少年，都是这幅模样。
　　一人除外，那便是与那花衣男子一同的高大冷峻男子。
　　“程兄，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让我满意的回答。”
　　一道虚幻但又仿佛就在耳边的声音从那争斗的两人身旁向外传去。
　　“否则，我将会很高兴认识程兄你，虽时日不久。”
　　只见一矮小身影站在这花衣男子与粗犷大汉之间，两只手反手紧握着阔刀，抵挡住了那大汉的十二分气力的一斩，另一边却没有抵挡那花纹长刀，也许是矮小男子心里相信那持刀之人，任由花纹长刀劈斩而来。
　　庆幸的是，那花纹长刀愕然的顿停在了距离矮小男子头颅的两寸之处，惊险十分。
　　看来那持长刀的花衣男子能将劲力收放自如，比起那暴起身形控制不住气力的粗犷大汉比起来，武功技巧高明许多。
　　孔哀！？
　　暗处的纪天成惊呆了，那不省人事的三寸丁怎么突然就到这来了，居然还能插上一手，看来这学府外出之人没点本事恐怕早就在万里路途上身亡。
　　孔哀虽是淡然的面朝程云汉说着那席话，可那眼中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若有若无的杀气。
　　对，孔哀对这粗犷大汉动了杀心。
　　不为这花衣男子，只为学府尊严不容他人践踏。
　　在他眼中，学府就是他的一切，既是他的恩知良师，也是他的手足密友，如同程云汉对待亓长安一样，皆是他们最为珍贵之物，岂能容忍他人践踏。
　　程云汉在孔哀的凝视中，将长刀收入刀鞘之中，这一场纷争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具体如何，孔兄去问道你那同伴，是他先不敬我三弟在先，而后污蔑于我，孰是孰非，这里站着撒尿的心里都知道。”
　　程云汉此时也是冷静下来，平静的说道。
　　“清音，你来说。”
　　孔哀扭头看向花衣男子，眼中的杀气在这瞬间消失殆尽，说道。
　　竺清音环视一周，眼睛定在那高大冷峻的男子脸上，抿着嘴，笑道，“其实也并无大事，卓靖言语不当，无意间有辱其三弟，而你又知道，云汉哥哥这脾气火爆，这不，闹得不愉快，伦家这只是想熄灭这一缕小火苗。”
　　“所以，现在能坐下来认真的，好生的，乖巧的探讨一番吗？”
　　孔哀听了竺清音的述说，先是看向中年人，而后看向撇着头颅的程云汉，轻笑的说道。
　　场景又变回当初那般，只不过多了两张圆凳。
　　身处暗中的俊秀少年在他们开始探讨的时候，也是显现出身形，加入其中，与之共同商量。
　　除去那已经停止哀嚎的大汉与那放下利器的贼子，其他并无两样。
　　这让粗犷大汉不解的是，这矮小男子明明在昨夜喝的烂醉如泥，寻常没有三日哪能清醒起身，实属怪异，还有那俊秀少年，竟然也能清醒起身。不过当下也不能直接问他缘由，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一旦放到明面上，这对谁都不好。
　　粗犷大汉在装楞，俊秀少年与矮小男子也是这般，心有灵犀，谁也没有提这事，仿佛就没发生过一样。
　　“事情原由我已经知晓，我这同伴言语也确实不当，在这，我给程兄赔个不是，他日定然提礼上门。”
　　在一番探讨之后，孔哀这般说道。
　　对于亓长安的双目，孔哀提议将他带到学府之中去，那里也许有法子能治好亓长安，而程云汉对学府不敬，那也是卓靖挑衅在先，在这两人挑开天窗说亮话之后，握手言和，那便也是相安无事。
　　粗犷大汉原本不情愿将自家三弟托付给孔哀，但奈何对亓长安受的伤没有一点法子，为了那一丝希冀，只好让孔哀一行人好生照顾其三弟，带到学府中，治疗这眼伤。
　　大汉心里明白，他三弟在以后的日子里，可能永远都不能见光，就像高大冷峻男子口中所说一样。但只要有可能治好他三弟的眼伤，他就愿意去相信。尤其是相信来自学府的人，至少在他看来，学府里都是一些光明磊落之人，当然，他眼中的卓靖除外。
　　那坐在一旁冷面的高大男子还不知道自己被这粗犷大汉惦记上了，不过这患有疑心病的男子应该也是会起疑心。这世间仿佛除开孔哀与竺清音两人，任何一个会吸气吐纳的生物他恐怕都会起疑心。
　　于是，最终这件事就这么有惊无险的了结。
　　黄让对那些死在程云汉刀下的手下，心里也是无动于衷，反正他招来的那些贼子本就是丧尽天良之人，死去几个也无伤大雅，到时候再招便是了。
　　只要不是那些老实本分之人，黄让看待他们的性命犹如看待鸡鸭这等畜生一般无二，在这荒洲地界，他们不值得黄让去同情怜悯，天不收，他黄让来收。
　　数十日后，此时的星野之下透着凉爽的空气。
　　墨城的大府门槛上，坐着一位粗犷大汉，眼神有些许呆滞，怀中抱着一坛清酒，只见贴在酒坛子上的红纸，模糊的刻印着‘七香’二字。
　　距离孔哀那四人带走亓长安已经一别数日过去，这几日来，粗犷大汉无一不是醒了就眼神呆滞的抱着一坛清酒，坐在大门处，愣怔的望向那漫天的黄沙飞尘。
　　忽然的，从那已经有了些许摆摊小贩们的街道上传来一阵着急大喊声，“头儿，出事了，出大事了！”
　　只见一群半身裸露的大汉提着高胯，飞奔的朝着那神色呆滞之人而去，十来张嘴叽叽喳喳的说道。
　　“黄寇那边乱了。”
　　“头儿，外头突然来了一股奇怪的人士。”
　　这群脸色着急的大汉把呆滞之人的思绪从九天之上喊了回来。
　　程云汉怒摔还未见底的酒坛子，有些怒色，指着其中一人说道，“别嚷嚷了，一个一个说，小铁你先说。”
　　小铁定了下神，吞咽了一下口水，镇定的说道，“头儿，外边来了一群身穿怪异花纹图案的红色衣裳，头戴斗笠遮住面容，手持铁鞭的怪人，他们二话不说就杀入黄寇营地，凶残程度不比那饿狼低，咱们在那边的弟兄都差点受到牵连。”
　　小铁那只镇定了片刻的神情，在说完后又慌乱起来，嗓子中夹杂着颤抖与一丝恐惧，继而说着，“之后更加诡异，红衣人将那些身子满是鞭痕，动弹不得的黄寇们搬到一起。在白日里举着火把，铺上易燃的木材，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火把丢入那木材，一边拜叩一边呢喃着什么，将黄寇们活生生的烧死，惨无人道。”
　　程云汉长身而起，皱粗眉眯大眼，神色严肃，凝声道，“黄寇的四位当家呢？”
　　小铁在这逐渐沉闷起来的空气中，嘴中吐出四个字。
　　“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