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郎 五

　　隶属于雲历年间的天难也即将来临，不知这次是否还能如同上一年间那般，渡过。
　　乱世伴随天难而来，天地也因此四分五裂，地处东南两界的沛洲与百花洲相接之处。
　　相传此地发生天踏，而后出现一渊，估摸有万丈深，千丈宽，渊内遍布黑雾，视野十分狭隘，翱翔于天的飞禽飞入其中，也难以再度回归九天。
　　但因深渊峭壁上生长着一种药草，能治顽疾，正巧有人误打误撞食用这药草，身体顽疾一下好上许多，事情一传出去，可谓是在那地响起一声惊雷。
　　随即来了不少懂得采摘的人，没多久，便有了大大小小几个村庄，而生活在其中的人，皆以摆卖那种药草为生，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当地的人也常常听到深渊之中传去阵阵龙啸声。
　　因此，这深渊有了埋葬神龙一说，大家伙都称之为‘烛龙渊’，又或者是‘烛阴渊’，这叫法皆以当地人习惯差异而议。
　　这片天地不止这一出发生变化，列如那突然拔起的天山，常年被风沙卷席的贫瘠之地，半阴半阳的险地，如此数不胜数，这万年来，总有一些人行走在这等地方，妄图探求这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久，这些人也有褒贬不一的说法，有不屑的人说，‘不过是一群俗人，这天地之事岂是凡人所能窥探的’，当然，也有尊崇的人反驳，‘能有这般志气的人，怎会平凡’。
　　可无论他们如何争辩，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从这圆月之日起，两位少年肩负起这一切，不对，严谨来说，仅是一位少年郎肩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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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晨曦在这些起早贪黑的小贩们的瞳孔中浮现，对小贩们来说，这定是一日奔忙。
　　还未热闹起来的街道上，少年郎面迎晨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被两座石狮子镇守的千年檀木门，直至整个身躯埋没在阴影之中，随后一步跨越门槛，晨光又再次散射在少年郎坚毅的面庞上，如获新生。
　　纪府内的下人们看到少年郎，皆是低头弯腰，用尊敬的语气说道，“大少爷早。”
　　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从那无人小巷回来的纪天成，同昨夜不同，去的时候两个人，今日早晨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身为弟弟的纪轩为何没有回来，这恐怕只有他心里明白。
　　面对突然消失的弟弟，纪天成脑中不断想着法子去瞒过自己的父亲，该怎样说才能不让自己的父亲怀疑，这倒成了一个大难题。
　　为了给自己思考的时间，纪天成一溜烟的藏进房内，继而用着风寒之说躲避着其父，但奇怪的是，当纪天成问起小六子，父亲有没有去过纪轩房内的时候，小六子语出惊人。
　　“二少爷？”小六子疑惑的问道。“大少爷，纪府之内，小仆从未听过家主有私生子。”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纪天成此刻犹如晴天霹雳，用力敲打着花梨条案的檀木桌，继而怒道，“小六子，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罚你？敢和本少爷开这种玩笑话！”
　　一瞬间，身为纪家长子的气势释放出来，语气也重了许多。
　　‘噗通’一声响，小六子不知大少爷为何发怒，但是身为下人，只要主子一怒，即便是主子的不是，那也必须下跪道歉，更别说对纪家任劳任怨的小六子。
　　“大少爷，小仆不敢与您开玩笑，”小六子跪下的身躯有些颤抖，嗓子眼都差点冒出来，可就算这样，小六子也断然开口，“可小仆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纪天成明白服侍他十多年的小六子没有那个胆子欺骗他，便呼了口气，平定下心来，冷静琢磨一番，用着看似平淡，却又隐藏一丝慌乱的语气说道，“小六子，带我去见父亲。”
　　纪天成心中抱有一丝希冀，希望这小六子是斗胆乱言，但却又知晓，小六子不可能会这样做，而他这般做法属实有些自欺欺人。
　　书房内，其父纪启明的双手正在紫檀方桌上处理着繁琐之事，忽然的，书门被撞开，纪天成快步走到方桌前面，低头询问着，“爹，您知道纪轩吗？”
　　忙活着的纪启明缓缓抬起那半白的头，国字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但一刹那之后，迷茫之色消失不见，接踵而来的只有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声，“爹不曾知晓，小六子应该知道府内上下家仆的名字，天成你去问小六子不就得了，非得来麻烦爹，尤其是在近日，不知怎么的，这繁琐的事情感觉多了起来。”
　　站在纪天成身后的小六子苦笑着，对于两父子的谈话也不敢插嘴。
　　纪天成当然知道其父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事情的缘由，但如今开口谁会相信，也许其父会迁就着他，相信他的只言片语，可这又能怎样，还不是无济于事。
　　“既然天成你没什么要事，那就让爹一个人安静的处理这些繁琐之事。”
　　此时，纪启明继续低下半白头，凝神看着这厚厚一叠的纸书，挥手示意。
　　“爹...”
　　“好了，还有什么事就让小六子去弄，实在不行，去麻烦一趟王掌事也行，爹近日实在是没空。”
　　纪天成在心中叹了口气，怀着惆怅的心情离开书房，小六子也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走在长廊之中，纪天成轻抚这悬挂着的名贵画，望向外面的凉亭，心中悲痛，有所感想，‘弟弟不仅连意识没留下，甚至于，在这世上的存在都被抹去，只留下一副活死人的躯壳。’
　　昨夜发生了什么，纪天成一清二楚，可也没曾料想，纪轩会被抹去的如此彻底，之前在房内想好的那些措辞这时也用不上了，也不用担心会暴露倪端，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等纪天成将这悲痛永埋于心，那可不是皆大欢喜，白发老者能传下衣钵，纪府也不会因纪轩突然消失而大乱，其父纪启明也不过是稍稍忙碌一些，一切看起来似乎未变，而变的只有那颗少年郎的心，变的更加沉重。
　　“天纪帝王，斗这天，踏这地吗？”
　　小六子在身后听着纪天成呢喃的话语，虽没有听清楚，但想到大少爷刚才的奇怪言语，有些担心的关怀着，“大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这一切皆由我来承担。”
　　纪天成嗓子提高了一些，被小六子听了去。
　　“承担什么？如今纪家如日中天，谁敢来找纪家麻烦，那可不是自讨苦吃吗？”
　　小六子看向身高七尺，华冠丽服的背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