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死暗裔

　　皎月当空，凛风沿着高崖呼啸，寒鸦伴随死亡舞蹈。
　　离众人歇息不远，有一处漏泽园。乃官府所置办，用以收葬死于瘟疫之人。但因尸体众多，安葬冢颇为简陋，一碑九名，一墓百尸。
　　南风附于高树之上，与天地隐为一体。他正定睛瞧着漏泽园一举一动。
　　漏泽园今日又埋葬了近百具新鲜的尸体，待到夜深，一群暗影出动，正顺着尸气寻觅。
　　这是一群不死暗裔。南风只知其存在，却未曾谋面。
　　他们神秘的像古老的故事，大家口耳相传却难有人得见。
　　此番，自发来守夜的南风碰上了。他略显激动，又不敢妄动。纵使身为居士，也无把握能全身而退。
　　南风曾听师父谈及，不死暗裔自古人之地来，达摩施法以日光沐浴其身心，欲对其行洗涤之礼。
　　奈何他们束缚深重，终不能感化。最后竟形成了见光必死，只得遁入黑暗，以尸气为食的下场。
　　但尸气哪能总在饥肠辘辘时恰好出现，于是他们在饥饿的时候，也常杀人取气。这死人一旦被取气，残留的魂魄便无法超生，只能弥留虚空。
　　这一点，对于万物生生不息、因果轮回的达摩世界，为大忌。
　　那群暗影终于寻到了新鲜的尸体，残留的尸气还未泄尽，可饱餐一顿。
　　南风居士小心翼翼观察，只见原本虚晃无实的暗影，在吸食过程中渐渐化作人形。
　　他们怕是只能靠尸气维持人形，还挺可怜。南风如此想着，竟生的一丝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随即映在脑海里的，便是曾经频发的血案。南风又对其重生恨之入骨的憎恶之情。
　　南风心想：这义冢怕是他们常来之地，今日寡不敌众。且此地阵法何在，尚且不知。待明日与昌南城中师兄弟细想对策，再做打算。
　　“南风居士，你爬如此之高，作甚？”方远顺着红药的感觉寻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附在树上的南风。少年清脆的嗓音传至远处。
　　南风只怪自己太过投入，竟未察觉有人前来，暗叹不妙，连连作手势，叫不远处二人切莫再言。
　　一切都已来不及，那群不死暗裔已然发觉，为防止泄露踪迹，均飞跃而来，欲杀人、灭口、取气。
　　“跑。”南风轻跃落地，头也不回、跨步而飞。
　　方远还不知发生何事，只得背起红药拔腿就跑，跟在南风后面，只是相隔越来越远。
　　奈何红药在背，方远最多一跃三丈，未逃出多远，便被精神饱满的不死暗裔追上、围堵。
　　一手托住后背的红药，一手持剑，方远环顾四周，这些人长相奇特，似人非人，耳尖似狐、鼻长如象，准确点说是怪物。
　　红药紧紧扒住远哥的肩膀，这些日她早已习惯这种生死战斗，她不曾一丝害怕，只是瞧着围成一圈的怪物，她有些恶心，像是看见了老鼠一般。
　　红药不怕，方远却呼吸急促，有些慌张。因为不管是蛊术还是巫法，他都曾在典籍中有过参阅，而面前这些陌生的存在，让他毫无应对之法。
　　莫非今日便要葬身于此，纵然要死也该马革裹尸、洒血沙场才对。
　　方远缓缓放下红药，眼神中聚集腾腾斗志，于武者而言，斗志犹在，哪能言败。
　　若是唤出武魂，这贴身的红药怕是会被萦绕的剑气所伤。方远瞧着这群怪物当中有一人格外高大，想必是个头头。
　　野心不小的他欲擒贼先擒王，抬剑便朝着那怪物砍去。
　　聚气于剑，挥剑而上。武者的速度总是让人反应不及，连方远都自觉其速迅捷轻快，比之前又快了不少。
　　那剑径直砍去，毫无意外的在对方闪躲之前落剑。方远心想也不过如此。
　　可是！
　　噌的一声脆响！剑断成了两截！
　　这是什么样的身躯，才会这般坚硬，以至于方远注入浑厚剑气的一击，如同掸灰一般，不痛甚至有点痒。此人并未借助任何术法护体，也未身着冰丝甲这类的宝衣。纵使是达摩在场，如此没有防御，也会留下几滴血才对。
　　没有人替方远解答，回答他的，只有对方的反击。
　　在剑断时，对方便挥拳而来，直至断剑落地，这一拳才挥至方远胸膛。可想而知，于武者而言，这一拳有多迟缓，慢到明明已经楞过去的方远都能凝神聚气，护体防御。
　　可是！这一拳霸道至极，方远整个人如沙包一样被轰走，在空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砸在红药身旁的树上，继而掉落在地。
　　那树也倒霉得很，偏偏生在此处，拦腰而断，吱呀一声陪着方远躺在地上。
　　红药大喊“远哥”，俯下身来，擦着方远嘴角的鲜血，纵然这也不是第一次见着方远受伤，但眼泪还是簌簌落下。
　　“快倒是挺快，但在绝对力量面前，来得快，死的也快。”那人只一拳便将方远打伤，还不忘挑衅道。
　　其他几位体型稍小的暗裔喽啰见状说道：“河泉长老神威，这二人细皮嫩肉，味道一定鲜美。”果然不管是人还是怪物，都很乐于拍马屁。
　　红药怀抱方远，将他的双手捏在手心，这是灌输灵气最快的方式，她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敢耽搁。
　　虽说方远极其不愿红药在人前行此本领，但此般状况，已无他法。灵气随即如同长河一般，流窜至方远体内，聚精补血，凝气修神。
　　那位长老看着眼下重伤之人，欲上前作法，眼中却全无杀心，仿佛只是在怪罪。
　　才行两步，便定住不动。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浑身抖擞，宛如清风拂面，掉入极乐之海。
　　还未等他细嗅品味，一束流光自远处袭来。
　　南风居士终于发现方远没跟上，杀了回来！
　　那流光作作生芒，映的不死暗裔肌肤发痛、皮开肉绽，甚至已有较为瘦小的暗裔身形晃忽，即将消失在夜色之中。
　　暗裔长老也颇为难受，千百年来的退化，他们早已失去了沐浴光芒的资格，只能隐入黑暗，借着鬼火摸索部族繁衍之路。
　　但是，千百年来的繁衍，他们也早已学会如何驱使黑暗。
　　只见那暗裔长老以鼻作器，将天地中的夜色吸入鼻中，随即朝着那束流光喷射而出，欲将其强行吞噬。
　　那团夜色落下大幕，所经之处，流光暗淡。
　　夜幕之中，终究是黑暗的天下。那团夜色很快便占据上风，将那束流光吃的一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