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白马山

　　军中有白马，踏漠饮血河。
　　白马山以当年秦王麾下三千白马义从为名，初代三千白马义从在北地一战中全军覆没，尸骨几乎都埋在山上。山中更有十万西北兵士坟墓，其中近半数寂寂无名，碑文只有死时年月，至于何方人士，生于何时，家在何处，姓甚名谁，皆尽不知。
　　而当年于广静城事变中身死的殷峰之妻武昱同样埋于山上。十年前殷家二子于白马山祭拜遇袭，长子殷宇辰被十数名江湖杀手乱刀剁死，次子殷宇回侥幸逃回江安，从此深居王府，十年来不曾出过江安城半步。
　　“听闻世子殿下在江安逍遥自在了十年，如今竟敢孤身出凉，胆量大有长进啊。”
　　那名为老八的独眼男子抽出背后大刀，满脸亢奋：“与他说这么多做甚，当年就因他咱少了几千两赏钱，如今正好，拿不到晋王，杀了这小子回去领赏！”
　　殷有成单手拍开砍来的大刀，神情阴翳：“当年白马山一事，你们在场？我怎么记着那时你们还在蜀州，是五漓谷的客卿。”
　　女子嫣然一笑：“当然，不然那谷主笑天齐何必领着我们一起前往那白马山呢？”
　　“笑天齐？”
　　兴许是情绪激动异常，殷有成此时竟是诡谲一笑，拔刀出鞘：“当年白马山一事，幕后主使是谁，说出来，本世子殿下留诸位一个全尸。”
　　话音未落，殷有成身形已然来到那老八身前，眨眼之间，后者右臂上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皮肉翻卷，血流不止。
　　天下刀林公认三座大山，为首之人便是素有“兵圣”之称的秦王殷峰。殷家刀法传承三代，至殷峰手上已是大成。因这刀法刀势如虹，刀意凌然，更有震刀等多种技法加持，被砍伤的人伤口皆呈外翻状。
　　殷家刀法独步天下，殷有成更是不负众望将他老爹那一身本事都学了去。殷有成的刀深藏不露绝非效仿世人藏刀养意的拙法，而是不可因此暴露世子身份。只不过眼前这五人既然都已知晓自己身份，藏刀不过欲盖弥彰，更何况当年白马山一事与这五人都脱不了干系。
　　“再来。”
　　殷有成杀意已决，刀法毫无保留倾泻如雨。定阳七恶当年与张亦人一战全凭七人严丝合缝的配合，如今五人之中尚有三人旧伤未愈，拒敌难免破绽百出。只不过殷有成初入江湖，手中刀都未曾见血，比起这几十年来都把脑袋架在刀口上的五人而言差了太多战斗经验。在五人稍稍摸清了殷有成的刀法路数之后，五人配合得愈发默契，殷有成双拳难敌四手，隐约有些招架不住。
　　又是一个短暂交锋之后，殷有成一刀隔开两人，身形暴退数米，随即转身便走。
　　殷有成此行目的还是要将这天启图安全带回，与那五恶奴的交锋不过试手。身为秦王世子，自己老爹麾下十万铁骑，要在这江湖上抓个五恶奴不是难事，更何况幕后主谋尚且不知，打草惊蛇不是上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殷有成深谙其道。
　　奈何这五人怎会就此轻易放过。几人紧随其后，追杀殷有成来到长风镇上。
　　绕过几条街道，殷有成始终无法摆脱身后五人的追击。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茅屋定是回不去的，身上带着的天启图该何去何从？
　　殷有成跑的累了，索性坐到街边的酒招里，白要了壶茶。摇着折扇望着街道对面的五人，满脸无奈。
　　谅这五个孙子不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当街闹事，倒不如坐下先歇口气，要打也是日落后的事情。殷有成眼珠子转了几圈，怎么也想不出个脱身之法，一时心急如焚。
　　这时殷有成突然瞟见身旁坐着一人，散发白衣，不正是方才在墓地见到那男子么？殷有成想到之前这男子提醒的话，难免想到这小子难不成是这五个孙子安排的细作？
　　白衣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旁正打量自己的殷有成，自顾自地喝茶摇扇，望着街道人来人往，目无悲喜。
　　就是这般模样惹得殷有成一阵火起，他才不信这小子是阴差阳错跟自己坐到这同一个酒招子下，那副表情巴不得就要把好自为之四个字刻在脸上。
　　殷有成怒然起身离去。那白衣男子这时才轻瞟一眼方才殷有成所在的位置，只见那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被折了几道的天启图。
　　……
　　殷有成一路上小声嘀咕：“晋王，这可是那道爷安排的人，要是出了差池，可别赖我！”
　　这时殷有成忽然发现方才紧追不舍的五人当下却是消失不见。殷有成生怕这五人在玩什么猫腻，又在这镇上转了几圈试探一番，在确定这五人没再跟随自己后，暗思难不成这帮人发现了什么破绽，转而去尾随那白衣男子去了？那不过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儒，要果真被人盯上该如何是好？
　　只是眼下殷有成一时也难以寻到男子，只好打道回府，想着到了茅屋和众人商议一番再做打算。
　　说着殷有成便来到昨夜里误打误撞进来的那条小巷里，推门而入，院里早不见了那师徒三人的身影。殷有成只当这三个江湖骗子又出去招摇撞骗，于是不加留意地走进屋子，然而屋中却不见丫鬟和晋王的身影。殷有成心头一沉，夺门而出。
　　此时屋外已是箭矢林立，几十名江湖杀手凶神恶煞，各执刀剑。为首五人赫然便是那才消失不久的五恶奴。
　　“真是麻烦。”
　　殷有成长叹一声，那才入鞘不久的长刀又被缓缓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