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复仇的序幕

　　第二天，使臣团一行人启程离开了曙光城，他们乘坐王国安排的豪华游船，将通过赤谷河一路抵达东境公爵克雷曼家的领地。
　　圣灵使月浈不想继续参加这趟无聊的旅程，她在众人出发前就独自一人离开并飞向了圣城，接下来的护送工作将由幽兰和桓天等灵使进行，奥银和涅莲二人乘坐跟随在使臣团后面的第二艘船，和其他随行人员一同离开。
　　不过没有人知道，从昨天起就有一名护教使暗中来到了曙光城，而且此时她仍在城中。
　　“好无聊喵……”月光躺在房顶上晒着太阳。
　　夜幕降临，使臣团离开后变得冷清的伯爵府内，贝鲁格伯爵正在和一名满脸不情愿的侍女进行着激烈的床上运动。
　　这几天为了不引起客人们的注意，伯爵也是没有放开手脚做过这事，今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他格外卖力。
　　前两天使臣团刚来的时候，伯爵本想在宴会结束后拉这个侍女做点什么，没想到侍女突然告诉他奥银公子让她去给自己的女伴送晚饭，正在兴头上的伯爵当即抽了她一记耳光，这个侍女红着半边脸去给涅莲送饭时还被对方询问过缘由。
　　她可真是个温柔的人，那位公爵家的公子也是，看起来就和伯爵这种人不一样。在贝鲁格身下呻吟的侍女这样想着，心头愈加酸楚。
　　等到贝鲁格终于尽兴并沉沉睡去后，不敢闹出动静却又睡不着的侍女只好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夜，就在她有了睡意的时候，突然周围的一切变得寂静了起来。
　　这种寂静不同于深夜的静，更像是周围有一层看不见的物质将房间阻隔了起来，一时间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侍女只能听到伯爵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房间里凭空多出来了一个人。
　　贝鲁格伯爵正在梦境中继续着淫靡之事，他仿佛看到自己身下的女人变成了之前宴会上让他无比惊艳的幽兰的侍女的样子，就在他的好梦做到关键处的时候，一声惊叫把他拉回了现实。
　　花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的伯爵一把揪住身旁侍女的头发：“你在发什么神经！活腻了吗贱人！”
　　侍女忍痛示意他看前面，抬了抬身子的伯爵这才发现房间里的不速之客。
　　“大胆，你是什么人！夜闯伯爵寝室，这事死罪！”伯爵愤怒的吼叫顿时响起。
　　“别急别急，伯爵大人，有罪的到底是谁，我们过会儿就见分晓。”闯进房间的人影说道，他充满磁性的男声十分好听。
　　接下来，那男人轻轻动了动手指，房间里的灯具就在一瞬间被全部点燃。
　　伯爵和侍女这才看清了来者的样子，这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衣的男人，但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银面具。
　　这诡异的一幕让伯爵心里生出了恐惧，“你是什么人，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黑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伯爵，“现在房间里的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
　　“快来人！有刺客！救命！！！”喊完后伯爵才注意到侍女一开始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房间仿佛和外界隔绝了一般，一切都显得无比寂静。
　　“你是，神弃者？”伯爵颤抖着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算是吧，至少现在是，虽然我以前还有过别的身份，不过现在，全大陆的人都叫我，夜魔！”
　　“夜魔？！”伯爵和侍女二人的瞳孔骤然紧缩，“你是那个无比残暴的恶魔？”
　　“恶魔嘛，”夜魔摇了摇头，“跟你比起来，我配不上这个称呼。”
　　“你是来干什么的，我可不记得我有得罪过夜魔……”伯爵的声音中已经带着绝望。
　　“来数清你的罪恶，为她报仇。”
　　“她？”伯爵露出疑惑的表情，“是某个女人吗？”
　　“你想不起来？那也难怪，毕竟对你来说，那些女人的名字都被淡忘了吧。”
　　伯爵用惊恐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如果是我以前得罪过的人的话，我可以给你补偿！”
　　“补偿？呵呵呵，”夜魔眼中的嘲讽更甚，他的语气也开始带上了怒意，“我有什么资格代替她接受你的补偿！你又能补偿什么！”
　　“我能给你钱！很多的钱！而且我可以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我不会告诉教会的人你来过这儿的！”伯爵似乎把夜魔的最后一句话理解成了索要钱财的勒索，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他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夜魔眼中的怒火随着他的话语越来越盛。
　　“哈哈，说完了吗？”夜魔怒极反笑。
　　“如果你不喜欢钱财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女人！我这里有很多不错的货色，只要你愿意，她们以后就是你的东西了！”伯爵手忙脚乱地扯过身边侍女的头发，让她抬起无比惊恐的面容对着夜魔。
　　听到这里的夜魔转身走了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我刚刚感知了一下这座府邸的全貌，告诉我，那个有着石门的地下室里面是什么？”
　　“地下室？哦哦！你是说我的刑讯室啊！那里是我用来惩罚不听话的贱货的地方，不过现在里面只有一个人，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哦？”
　　听到夜魔的语气逐渐平缓的伯爵以为自己找到了活路，顿时放下心来，继续说了起来：“那里现在关着我前几天从一处领地上的贱民家里带来的女人，那女人来我府里后软硬不吃，我只好让她在刑讯室里好好‘享受’了一番！”
　　伯爵说着就下意识地露出了猥琐的笑：“那女人也真有点本事，被我用各种刑具‘招待’了一晚上也没有屈服，不过当我告诉她我第二天就要去她家里处死她的丈夫的时候，她的表情可有趣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她丈夫呢？”夜魔的语气依然平静。
　　“算那贱民命大！我处理完那贱人就要去接待护教使大人，没时间去抓他，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当着那贱民的面再好好玩玩那个贱人！”
　　伯爵一边淫笑一边盘算着打发走夜魔后该等什么时候去教会告发他，区区一个神弃者居然敢跑来威胁他伯爵大人，简直罪无可恕！
　　“说完了吗？”夜魔冷冷道。
　　“哎？那个，你看这……”
　　“如果你说完了的话，那我只能替你感到可惜了，因为你的遗言竟然是如此下流无聊之事！”
　　“你说什么？我……”
　　“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是为了哪个女人来找你的吗？那我就告诉你！”
　　接着，夜魔开口说出了某个名字，伯爵的表情顿时由恐惧变成了惊愕。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伯爵面如死灰。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能补偿我吗？她曾是我此生唯一爱上的女性！我当年就发誓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下地狱！”
　　“不要杀我！”伯爵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杀死她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但你玷污了她！对我而言，这只是复仇的开始！”
　　夜魔话音刚落，伯爵的身体就漂浮了起来，“救……”
　　接着，伯爵的身体开始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气球。
　　他身上的睡衣早已开裂，其上的纽扣弹向各处，他的口鼻耳中正不断渗出鲜血，而后随着两声轻响，两颗眼球被弹射到地板上。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欣赏够了伯爵惨样的夜魔挥了挥手，伯爵的身体当即炸裂开来，相对身体其他部位而言比较完整的四肢掉回了床上，胸腹部位彻底碎裂，各种内脏和骨骼小块散落而下。
　　特别是他的脊椎骨，或许是出于夜魔的精巧控制，每一节脊椎都保留了完整的样子，这些脊椎掉在内脏碎块和血液染红的床铺上，如同红毯上点缀的宝石。
　　伯爵那颗因为膨胀而看不清表情的无眼头颅最后炸开，红白之物纷纷扬扬。
　　早就吓到失神的侍女呆坐在污浊不堪的床上，但她的身上没有沾染任何血污，那些曾经名为伯爵大人的血肉块被夜魔替她挡了开来，此时她身上是房间内的床上仅有的干净之处。
　　侍女早已不对生还抱有幻想，且不论她目睹了这个大陆最恶通缉犯的行凶经过，她还听到了夜魔说出的那个女人的名字——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名字。
　　不过当她意识到伯爵这个真正的恶魔已死的时候，她反而对自己的死亡并没有太多恐惧，她回过神来的眼睛中最先出现的是释然。
　　侍女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而后，夜魔挥手收回了隔断房间的神秘力量，转身就走。
　　她惊讶地睁开眼睛，动了动嘴，终究是没敢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突然又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
　　一个瘦小的男人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夜魔旁边，他看了一眼狼藉的房间和床上的侍女，而后对夜魔弯下了腰：“大人，事情办完的话早点离开吧，据我们的情报，有不少灵使正在曙光城一带活动，我怕会出什么变故。”
　　“嗯，你自己先回去吧，记得带上黑风和狂蝶那两个不省心的东西，我还有一件事要办。”
　　“还有事？”瘦小男人还想继续问什么，但他及时停住了，作为弃神组织中地位仅次于夜魔的“六君”之一，同时也身为夜魔最信任的部下的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剩下的与你无关，幽鬼。”夜魔开口道。
　　“是，”幽鬼知道这时候自己无需多言，“那就杀掉这个女人吧，她知道的太多了。”
　　原本做好赴死准备的侍女这时候又恐慌起来。
　　“幽鬼！你知道的，我只杀该杀之人！”夜魔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
　　幽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没有开口。
　　“在那之前，”夜魔边走向房门边说，“我要去趟地下室，你要来也行。”
　　“是。”幽鬼说着就跟了上去，但他临走前用一股精确的神力将侍女击昏了过去。
　　这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伯爵府内一处隐秘的地下室，厚重的石门对他们而言如同虚设。
　　进入地下室后，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古怪的刑具和牢房，被世人认为是恶魔的两位大通缉犯在这里感到一阵恶寒。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里仅有的活人——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被吊挂在一处牢房里。
　　“莱……恩……救……”或许是听到有人来了，她挣扎着吐出几个不成音节的词。
　　“已经没救了。”夜魔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几处伤口，特别是早已被破坏地不像样的私、处，摇了摇头。
　　心领神会的幽鬼上前一步，“您只杀该杀的人，我来让她解脱。”
　　“慢着，”夜魔拦住了要动手的幽鬼，然后他走到这个女人旁边，在她耳边说道，“贝鲁格已经被我杀了，你的丈夫没事，安心吧。”
　　女人颤抖着嘴角，尽力挤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然后幽鬼用一道细微的神力不留痛苦地带走了她的生命。
　　“你一定记得早点回去，我办完事自然会回来，明白吗，这是命令！”
　　离开伯爵府后，夜魔这样对幽鬼下令，然后他独自转身，借助空间神力向某个方向急速闪去。
　　幽鬼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伯爵府周围有不少夜行鸟类注视着他们，这些鸟仿佛有灵智般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夜魔在临走前看了一眼这些鸟，嘴角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幽鬼向夜魔飞去的方向躬身行礼，然后，转身走回了伯爵府，“我会遵命早点回去，但我要办完该办的事。”他这样在心里想着。
　　少年时的幽鬼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神秘力量，但他在一次目睹了被欺压的村民后忍无可忍用神力杀死了当地的小领主。村民们望向这个带他们脱离了苦海的英雄，激动地喊道：“你是恶魔！”
　　幽鬼穿过了伯爵府的大门，进入了一楼大厅。
　　被迫逃亡的幽鬼离开了故乡，四处漂泊，比起大部分殒命的神弃者，他有着罕见的特殊能力，他能够完全隐匿自己的身形，并且可以将身体虚化为类似烟雾的状态，凭借这样的本领，他活了下来，并被冠以“幽鬼”这个常年在通缉令上招摇的恶名。
　　幽鬼踏上了通向二楼的台阶，虚化双脚的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名为夜魔的强悍神弃者的传言开始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传开。听说了夜魔正在极北之地招募神弃者同伴，所有不被世间认可的人都能在那里得到安身之所这件事之后。厌倦了躲躲藏藏的日子的幽鬼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北上，并成功找到了传言中的夜魔。
　　幽鬼穿过二楼的走廊，走向三楼的楼梯口。
　　本领高超的幽鬼成为了夜魔身边的红人，他也作为弃神组织的元老，为组织立下了不少功劳。而在和夜魔的相处中，幽鬼发现他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凶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感。在大部分弃神成员眼中，夜魔的“温柔”是他掩饰残酷阴冷的内心的面具，这样的夜魔反而让他们更加敬畏，甚至恐惧。但幽鬼却觉得夜魔本就不像传言中那样无情，他发自内心尊重着这样的夜魔。
　　幽鬼来到了三楼，走向伯爵的寝室。
　　幽鬼其实很鄙视那些凶残好勇，恶行累累的弃神成员，幽鬼不希望自己成为所谓的恶人，即使在世人眼里，他是这些恶人中最恶的几位之一。组织初具规模后，夜魔安排了六君之位，他毫无疑问位列其中。
　　这六人中，“黑王”一直在执行秘密任务，整个组织里只有夜魔一人知道他的身份，“猎头者”残忍嗜杀，是夜魔威慑他人的利器，“炎狱”在因门王国犯下了某件惨绝人寰的灭门案，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神秘家伙，“赤鸢”负责弃神的情报工作，她不怎么与其他人打交道，“啸痕”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是夜魔的得力助手，但他在幽鬼眼里是个城府极深的危险家伙，不过夜魔本人也对此心知肚明。
　　幽鬼准确无误地来到了散发着血腥味的房门前。
　　幽鬼不喜欢那些作恶多端又以此为荣的同伴，他只希望把自己的力量全部奉献给夜魔，为了夜魔，他不惜做出种种以前的自己嗤之以鼻的事。只杀该杀的人，是夜魔的行事准则，也是幽鬼拼死帮夜魔维护的承诺。夜魔可以有自己的善良，那么，恶行就由幽鬼来做。
　　幽鬼进入房间，房内的一切和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
　　幽鬼厌恶恶人，而世界拒绝了他的善意，但为了夜魔，他毫不犹豫就成为了恶人。
　　昏迷中的侍女停止了呼吸，幽鬼转身离开了这里，“抱歉了，大人不该杀的人只好让我来杀，你目睹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如果有你的证词，教会很快就会盯上大人，我不希望大人出任何意外。”
　　好了，该回去了，这是大人的命令，对了，还要带上两个给大人添了不少乱的废物。
　　此时的夜魔已经来到了城外，他向着周围的空气说道：
　　“我按照约定来了，请出来吧，我从进城起就发现自己被各种小动物盯着，好强的能力啊，这不是‘升格者’能做到的，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神觉’吧！”
　　无人回应。
　　“继续藏下去就没意思了，我们还是赶紧谈正事吧，”夜魔微笑着说道，“护教使大人！”
　　清冽的月光照在这片空地上，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夜魔身后，来者的一头白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无比美丽，而她的脸却仿佛置于阴影中。
　　“你迟到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