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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蓦然回首,已是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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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佑养母打不通李佑手机,只好联系李梓南。李梓南没告诉李佑养母为什么李佑的手机打不通,他把自己的手机从窗户递给李佑。此时,李佑“闭关修炼”已有大半个月了。
  “阿冬,这两天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养母问。
  “手机坏了。你有什么事啊?妈。”李佑现在很少给养父养母打电话了。
  “阿霞,就要和隔壁村的一个小伙子结婚了。”
  “这么快?”李佑有点惊讶。
  “你怎么不着急?你不要她了?”养母问。
  “随她去吧,不耽误人家。”
  李佑若有所失,没和养母多说,就挂了电话。此时,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他喜欢王秋霞的勤劳、朴实、温柔、善良,但他更喜欢城市里那些会打扮,穿名牌,慢条斯理割牛排,会卖萌,爱撒娇,手捧奶茶挎名包,长腿短裙露蛮腰的女孩。尽管她们当中有些人拜金、虚伪、好吃懒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全靠香水除臭。
  娶妻娶德不娶色,这个道理李佑知道,但做不到。他也知道,这跟一些女孩不喜欢老实人,偏要喜欢那些小白脸帅渣男是同一个道理。他有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视觉动物,恨不得拿把剪刀剪了自己。
  “家里出了什么事?”李梓南接过手机,见李佑神色有点不对劲。
  “阿霞要结婚了。”
  “你不是和她处对象吗?”李梓南很惊讶。
  李佑没应声,李梓南见他脸上掠过一丝愧色。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我放你出去。”李梓南问。
  “不用了。”李佑离开窗户。
  李佑整天喊着要出去,现在李梓南想放他出去回老家看看,他都不愿出去。李佑朝三慕四,薄情寡义,一点都不像李梓南,反倒是李灿像李梓南。人的基因可以遗传,有些疾病也可以遗传,反而是人的品性不易遗传。李梓南想到这些,顿感悲凉。
  医院给李梓南来电了,叫他去一趟,说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来?你家属呢?”医生问李梓南。
  “我自己能来,就叫自己来吧,不用人陪。”
  “你之前没有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早点来检查?”
  “我之前偶尔会感到有点腹痛,没重视,最近痛得比较厉害,才肯来检查。”
  “你应该尽早来才对。”
  “是什么情况?医生。”
  “肝癌……”
  尽管李梓南心里早有最坏打算,但听到这个检查结果,脑袋还是轰一声响,仿佛有块石头往下掉,砸在他心上。
  “而且已经是晚期了。”
  李梓南又听到医生这么说,心上那块石头更沉了,快把他的心压碎了。
  “我还有多少日子?”李梓南问。
  “这个不好说,你现在要马上住院治疗。”
  “嗯,过几天吧,最近有点忙。”
  “还要过几天?”医生大吃一惊,“有什么事比救命还重要?现在可是争分夺秒啊。”
  李梓南淡然一笑:“谢谢你,医生。我先回去了,我会尽快来住院治疗的。”
  “唉,”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李梓南叫司机开车先走,他独自走回去。他每当感到难过或绝望时,总喜欢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感觉这样时光会变慢些,能让他慢慢地追忆往事。他想起二十几年前,他把李佑丢了又捡回来的那天晚上,他曾说过愿用半生阳寿换李佑一生平安,若能看李佑长大成人,他就了无牵挂了。他觉得他这话恐怕要一语成谶了。现在李佑是长大了,但还不会做人,他真放心不下。
  其实,让他放心不下和舍不得的人和事太多了,这世界所有美好的事,他都舍不得。他原本以为自己不怕死,现在发现自己是怕死的。
  李梓南回到家里,敲了敲李佑的窗户,把钥匙递给李佑。
  “答应我,好好做人!好吗?”李梓南语气很平静。
  李佑点点头,接过钥匙,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有表现出重获自由的喜悦。
  晚上,大家上桌吃饭的时候,看见李佑走来,都很惊讶。
  苗苗忍不住噗嗤一笑,问:“你减刑了?”
  李佑讪讪一笑,点了点头。
  李昕和李灿也忍不住笑了笑。
  李灿挪了挪椅子,给李佑腾个位。
  李佑有点生分的感觉,像几年前刚回到李家的样子。
  晚睡前,李梓南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看见何翠莲还没睡,坐在床上看杂志。她看见李梓南出来了,把杂志放下,似乎特意等李梓南一起睡。
  “你怎么突然把李佑放出来了?”原来她是有话要问李梓南。
  “人要是不思悔改,关再久也没用。”李梓南上床坐着,用被子盖住下半身。
  “也是,但愿他能吸取教训吧。”
  “翠莲。”李梓南握住何翠莲的手,“如果将来我不在了,李佑、李灿、李昕、苗苗、盈盈、还有小朵,你可要照顾好这些孩子啊。”
  “你这话说的,你上哪去?”
  “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什么事?”何翠莲一下子紧张起来,以为李梓南要去美国找苏茜。
  “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李梓南强颜笑道。
  “啊?”何翠莲大吃一惊,“呸!别胡说!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悄悄去医院检查了,肝癌晚期。”
  “不可能!”何翠莲的脸一下子变苍白了,像被人撒上一把面粉,“怎么会这样?确诊了吗?不会是搞错了吧?”
  “确诊了,不会有错。去检查之前我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何翠莲看着李梓南,鼻翼在颤抖,眼泪哗哗往下流。
  “翠莲,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们,也舍不得苏茜。”李梓南紧紧抱住何翠莲,生怕一松手,自己就被风吹走。他的眼泪滴在何翠莲的后背上。
  此时,何翠莲觉得即便李梓南抛弃她,去美国找苏茜,她也不怨李梓南,只要李梓南活着就好。
  “我不让你死!你一定得活着!”
  “我也不想死,只怕阎王爷不答应。”
  “我明天陪你去住院,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
  “好吧。”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李梓南和何翠莲顿时停止哭泣。
  何翠莲擦了擦眼泪,去开门。
  门一开,何翠莲愣住了,外面站着李昕、李灿,还有苗苗。
  “你们大晚上不睡觉,有什么事吗?”何翠莲问
  “妈,我们都知道了。”
  李昕说完跑进房里,来到李梓南身边,抱住李梓南。
  李灿和苗苗也来到李梓南身边,抱住李梓南。
  李梓南也抱住他们仨,心里很温暖,但身体某个地方隐约感觉有点冷,像冬夜里棉被没盖好。他下意识往门口望去,见李佑站在门外,他顿感全身暖和了,像是有人给他拉了拉被角,盖好棉被。
  何翠莲陪着李梓南在医院住院,工厂的事全都交给李灿、李昕、苗苗、小朵。李佑偶尔会去工厂转转,或者去医院看看李梓南,这让李梓南心里有了些许慰藉。
  李梓南嘱咐何翠莲和苗苗,他得病的事暂不告诉他哥嫂。但是,过了几天苗苗就打电话告诉她爸妈了,她担心再拖着她爸妈就见不上她二叔了。
  李哥和李嫂得知消息后,叫上盈盈一起赶往枫市。
  “老二,你不该这样啊,你做了那么多善事,怎么好人没好报啊?”李嫂抹着眼泪说。
  “嫂子,不要这么想。”李梓南笑了笑,“如果我不积德行善,也许我不能活到现在。”
  “咱爸妈走得早,可眼下你……”李哥喉咙哽得说不下去了,颤着手抹着眼泪。他上次哭是十几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了,他差点忘了悲伤是什么感觉。
  “哥,嫂子,别难过,人活一辈子谁不死?就当是我提前去陪咱爸妈吧。到那时,你们就把我的骨灰埋在咱爸妈坟墓旁边吧。”
  李梓南本想安慰哥嫂几句,没想到这话一说,反倒让他们更伤心了,哭得稀里哗啦。直到医生走进病房,他们才意识到应该安慰李梓南才对,自己怎么先哭起来了?他们立马停止哭泣。
  这天下午,李梓南觉得病房有点闷,独自到外面透透气。
  医院里人来人往,李梓南慢悠悠地走着,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有的人忧伤,有人的着急,有的人憔悴,有的人麻木,也有的人开心,估计是要出院了吧,或者家里有人生孩子了吧,总之准是有好事了。
  李梓南觉得,人的生老病死,除了“老”以外,生、病、死,都跟医院有关。在“生老病死”当中,最可怕的是病。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因病致贫,甚至家破人亡。他得了这个病,如果他经济条件不好,他早就放弃治疗了。他来医院住院治疗,一是为了让家人放心,二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尽管他知道这丝希望细如蚕丝,拉不动一艘将要沉没的船,但他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或许老天能像当年眷顾他儿子一样眷顾他一回。
  他不知不觉来到医院的花园,这里有一些跟他一样穿着病服的人在散步。他与这些人眼神相对的时候,双方眼睛里透出同病相怜的目光,尽管不知道对方得的是什么病。
  他坐在长椅上,背对着西边斜照过来的阳光,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时而抬头看树上的鸟儿秀恩爱,时而看地上的蚂蚁在觅食,时而看着一片落叶发呆,时而盯着自己的影子想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旁边有一道被拉得更长的身影,很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他缓缓转过身,看见苏茜站在他身后,手扶着长椅的靠背。他的心一颤,像平静的湖面被蜻蜓点了一下,荡漾开来。
  “茜儿,你回来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苏茜坐在他左边。
  “大老远的,怕你担心。我想到了临时死的时候,再见你一面,我就知足了。”
  “你不同意,我不敢死!即使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我命亦不敢绝!你还记得你说过这样的话吗?”苏茜的声音很小很平静,像自言自语。
  李梓南淡然一笑:“那时候年轻,净喜欢这些海誓山盟。”
  “你突然这样,我好害怕。”
  “对不起,我斗不过命运了!”
  “我不怪你。”
  “我想等我走后,捐献眼jiao膜,让别人帮我多看看这个世界。”
  苏茜看着李梓南,簌簌泪下。
  “茜儿,不要难过。”李梓南帮苏茜擦眼泪,“就当我先走一步吧。”
  “如果你走了,有个方法也许能让你在五六十年后,或更久以后复活,你愿意吗?”
  “你是说人体冷冻,等待将来复活?”
  “是的,以捐献遗体的方式把身体冷冻起来,等将来医学技术发达到一定程度,再试图解冻复活。”
  李梓南苦笑一下:“到那时,也许你和翠莲都不在了,孩子们都比我还老,或许也不在了。我活过来,那多孤独啊。”
  “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呢,但至少能给我们一个期待,一个念想。”
  “是啊,我们就当你出了一趟远门,等你回来。”
  李梓南和苏茜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见何翠莲站在身后。苏茜和何翠莲对视一笑,笑得那么亲切,那么淡然,心中再无任何顾忌,像两个默契的搭档将要一起面对悲伤。
  何翠莲坐到李梓南右边,握住李梓南的冰冷发青手,想给他传递一点温度。
  “昕昕跟我说过这事,只有这样,我们以后才有可能再见。像苏茜说的那样,给我们一个期待和念想吧。”何翠莲像是恳求,又像是憧憬。
  李梓南看向远方,若有所思,嘴脸浮起一丝微笑,自言自语:“我去了另一个世界,我的亲人想念着我,我在那边想念着我的亲人,期待着再见,多好啊!”
  何翠莲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头靠在李梓南肩膀上。苏茜不由靠近李梓南,头也靠在李梓南肩膀上。她俩紧紧地依偎着李梓南,怕他这座历尽沧桑早已风化的石山轰然倒塌。
  将要西沉的太阳金灿灿的,有点泛红,犹如上帝把一个火球扔下人间。李梓南三人被夕阳拉长到极致的影子,像极了三座相连的山峰,岿然不动。几片树叶缓缓飘落,晃荡着他们眼前的夕阳,他们的头发被夕阳染成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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