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人好难

　　一处山谷空净飘渺似细水流长，其内桃林粉如霞，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皆是被桃红所雕琢，演绎着生命的芳华。
　　此处与世隔绝，声声鸟啼，片片桃花点缀湖面，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曼妙的弧线，似仙般逍遥悠然。
　　当乃桃花源也！
　　在这片桃花源的正中央，四横白玉龙柱直插云天，威势不凡，令人心神震颤。
　　隐约间可感受到一股清风徐来，伴随着花香，心旷神怡。
　　湖面水波点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四道白玉龙柱明显是将此封锁，令人难以捉摸。
　　随着一道莺燕啼鸣般的婉约动听之音响起，这片桃花林即将打破宁静。
　　“小叶子，那群笨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我真得教训他们一顿。”小女孩指着小男孩嘴角的斑驳血迹，“我不是告诉过你，打不过就要跑，哪怕不是对手，也要还手。”
　　顺着声音的源头，只见小女孩扎着两根马尾辫，一袭桃粉色长裙，其上凤凰栩栩如生，代表着至高的祥瑞。
　　一对儿丹凤眼妩媚而又动人，此刻却充斥着不满与担忧。
　　白皙而又吹弹可破的肌肤，冰肌玉骨，似无上神以通天之手段雕琢而成，似瓷娃娃般，毫无任何的瑕疵。
　　只是此刻的她，双手叉腰，扬着小脑袋，居高临下，看起来豪气冲云，英姿飒爽。
　　怎一瞧，还颇有大姐大的风范。
　　小男孩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而是选择低下了头。
　　见到小叶子这般，宝儿就有些来气，说教道：“小叶子，你能不能振作点，我爹曾说过，男儿当血战沙场，头可破血可流，断不能忍气吞声，当拼尽最后一滴鲜血！”
　　听到宝儿的话，小叶子身体微微一颤，目光有些迷茫的看着她，携带者无奈与不知所措，缓缓道：“宝儿姐，我也想变强，但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目光变得黯淡，不敢直视宝儿，将头又低了下去。
　　“哼！气死我了！都怪你都怪你，就是因为你这样，害得别人都瞧不起你，你若是再这样，我也会……！”宝儿娇怒道。
　　她连捂住红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面露歉意，“小叶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修炼，但这也是你特殊的地方。”
　　“你想想，别人不能修炼是资质太差，缺少灵脉，而你却是样样不缺，足矣说明你有大潜力，只是没有开发出来。”
　　“谢谢你宝儿姐，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你不用安慰我，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
　　小叶子爬了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宝儿姐我想要变强，但我更希望过安稳的生活。“
　　“与其整日没日没夜的希冀自己能够修炼，莫不如活在当下，修炼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奢望。”
　　说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不希望宝儿看到自己的懦弱，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小叶子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宝儿愤愤的跺跺小脚，“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不变强怎会有安稳的生活呢？”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面前有一座小山丘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背靠着泥墙，静静地望着天，远望着那横空直贯千万里的长河。
　　漫天繁星似海，星光璀璨，演绎着无穷无尽的芳华，深邃而又充满神秘的星辰大海，无时无刻不在洗涤着这尘世的污浊。
　　小叶子从小就有个喜好，喜欢一个人仰望星空，无论是在伤心难过之际，还是闲暇之余，他都想看一眼这片天。
　　“若是我能够修炼就好了，若是我足够强大，我也不会从小过上孤苦伶仃，漂泊无定的生活了。”
　　小叶子从衣袖里取出一块已经冷透了的番薯，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一排醒目的牙印。
　　干硬如嚼蜡，难以下咽。
　　“咳咳……”许是吃得太快，噎住了。
　　他急忙拍打着胸口，用手舀起那有些浑浊的小溪水，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过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他将手中的番薯抛向远方，在深夜中发出“咚咚”声。
　　小叶子的目光有些凌厉，终是无奈的捡了回来。
　　对于从小漂泊在外，有这顿无下顿的他，自是一点儿粮食都舍不得浪费。
　　望着星辰大海的深邃，无尽星河的斑斓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不觉有些模糊了。
　　“做人，好难！”
　　在这桃花源，他属实是个外来者，没有实力，无依无靠，能够留下来，也是运气使然，被一个老人家收留。
　　小叶子他生下来便是弃婴，他没有见过亲身父母，没有感受过那种依靠在胸膛之上的温暖。
　　他之所以喜欢看星星，是因为，只有在星光撒耀之时，他的心才能够感受到一丝真正的温暖。
　　也唯有在此刻，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自己并不孤独。
　　每当星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暖洋洋的，似是被光包裹起来。
　　那一瞬，他就想星光的守护者，体内蕴含着磅礴的能量。
　　许久，叶玄一直沉浸在其中，眼角的泪痕已经风干。
　　“咔嚓！”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将叶玄惊醒回神到现实之中。
　　只见一道身影在他面前伫立，宛若一片阴暗的风云将那片旖旎星光遮挡。
　　见到来人，叶玄连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物，恭敬道：“源主。”
　　此人乃是宝儿的爹，更是桃花源的主人！
　　能够坐稳桃花源之主的宝位，其实力毋庸置疑。
　　虽然他与宝儿是要好的朋友，但由于尊卑有别，他还是称呼为“源主”。
　　男子面容刚毅，隐隐之下，一股恐怖的威势在无形中流露攀升。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背对着他，遮住了星光，却衬托出那伟岸的身姿。
　　出现了片刻的沉静，终究被打破，“你应该走的。”
　　小叶子一愣，不明所以。
　　“叶玄，你和宝儿是两个世界的人，宝儿天资聪颖，修炼一途只会平步青云。”
　　“而你，却是生而为凡，你待在这里只会害她，况且，你只是个外来者，只是个无用的弃子。”
　　其话语，字字诛心，像是一枚枚尖锥打入人的灵魂之中，令人心悸。
　　“你，对她，对我们这一族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我希望，你能自己离开这里，而不是我主动送你。”
　　最后一句话，直接令叶玄遍体生寒，无尽的冷意袭上心头，被他死死压制了下来。
　　源主的话语没有丝毫的感情，可他看向叶玄的目光中透露着复杂。
　　身为宝儿的父亲，他对宝儿自然最是了解，在这个懵懵懂懂的年龄，情窦渐开。
　　他能感受到宝儿对叶玄的与众不同，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叶玄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突然，他背过身去，褪去上身的衣衫，露出一片刺目，狰狞恐怖的伤痕。
　　叶玄淡然一笑，“这些伤，永远都无法抹去，我也不希望抹去，因为那样，才能够证明我曾活着，不为任何人而活！”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谁言不能修炼就不能闯出一片天，谁言这天地间只有强者为尊，谁言无生只能赖活，这些，我都不信！”
　　叶玄的声音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怨怼，积攒了这些年来的愤与恨，在这一刻，彻底的发泄了。
　　男子打量着叶玄，许久没有说话，终是轻叹一声，“你很不错，但你所说的这些都是规则，即使你足够强也无用，更何况现在的你……”
　　叶玄却是当皇不让道：“规则，不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吗！”
　　源主盯着叶玄许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说的并没有错，但，能够打破规则的人，大多都已经土归土，尘归尘了。”
　　叶玄默不作声，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开口，腔调悠然：“我叶玄虽不是身出豪门的富家子弟，更不是那些受世人景仰的大神通者，但我就是我！”
　　听着叶玄这激昂的话语，林源不置可否的笑了，叶玄虽是外人，出身卑微，但他的人品行事上却很端正。
　　在桃花源的这一年半载，他也曾了解过他，终是因为他是一个普普通通，无法修炼的凡人而放弃了。
　　“既然如此，希望你能够履行承诺，看在宝儿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但若是明日子时你还不走，就休怪我无情了！”
　　“这些东西，算是替宝儿给你，希望你能活着。”源主丢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
　　不过，小叶子并没有去接，此刻的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像被施舍而感激流涕的乞讨之人，更没有像失去栖息地而乱吠的贱犬一般。
　　“宝儿姐，他只是我的朋友，就那么简单。”
　　不知为何，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有一股揪心的痛。
　　源主打量着叶玄，若非他早知道叶玄对宝儿没想法，若不然，这注定是一个染血的夜。
　　“在明天子时之前，我会离开的，永远的离开这里不会回来。毕竟，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子罢了，不是么？”
　　“至于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觉得我还没到那种乞讨的程度。”
　　叶玄笑道，道不尽的凄凉。
　　人生漫漫，殊途难言，往昔来兮，再难言，终归江湖观生死。
　　闻言，源主沉默片刻，这些年来叶玄虽知晓宝儿身份，但都一如既往，没有刻意讨好亲近，而是正常的当做朋友，“希望如此。”
　　他盯着眼前的少年，往昔间所听闻的懦弱，与此刻的他毫不搭边。
　　这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相反，他并不恼，反而还有些惊奇。
　　对叶玄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个少年忍时风平浪静，可在莫些事上触动他的心弦之时，他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凶兽。
　　“希望如此。”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了此地。
　　只剩叶玄一人呆滞的驻足着，说对这里没有归属感，那是假的。
　　毕竟，在这里也待了一年半载，认识了宝儿和其他人，虽然过得并不顺利，但总有一丝家的味道。
　　星空之下，叶玄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是篝火，火光映照着他稚嫩而又刚毅的脸颊。
　　一双深邃宛若无尽星空的黑眸，在火光之下显得炯炯有神。
　　“早晚都是要走，那就在走之前留下点东西，让他们记住有我这么一个人！”
　　叶玄起身撸起袖子，一副牛气哄哄的模样，恢复原先同源主言语争锋相对的模样，只见其大摇大摆的来到一处桃林。
　　其中桃花香气扑鼻，令人心神驰往，沁人心脾，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这片桃林足有十里，每隔几十棵树才能看到上面结着一枚果子，有些还是花骨朵呢。
　　叶玄一溜烟的爬到书上，二话不说直接开整，摘下一颗灵桃就是往嘴里塞。
　　灵桃入口即化，化作酸甜的汁液流入他的腹中，刹那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而且脸色还通红通红的。
　　叶玄随即三下五除二的搞定一枚，随后又是一枚。
　　做这事，他以前可谓是想都不敢想。
　　但现在，他可以毫不顾及。
　　离开桃花源就相当于让他自寻死路，这桃花源内安静祥和，而外边却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他曾有幸看到一头小山丘大小的老虎将人一巴掌拍成肉酱，他要是出去，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早死晚死都得死，莫不如痛痛快快的当个饱死鬼。
　　就这样，叶玄风风火火的做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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