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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有所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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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取红缨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她觉得,像她这般潇洒的女子,就算去阴曹地府,也一定要向那个传说中的冥族之主桶上一剑。
  没事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人界来作什么妖?
  不这样做她觉得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只是好像死了没有剑啊?这可是个麻烦的事情……
  正在她戏份十足,准备接下来依靠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智慧,制定那夺剑大业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冷不丁的浇灭了她的幻想。
  “醒了就起来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秋天了,地板凉,你都害我们一人一鸟三天没睡好觉了。”
  “……”
  香取红缨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没死?”
  青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近个儿天外连逢阴雨,秋凉渗人,所以青年连夕阳都无从看得,这几日心情自然有些郁郁不乐,便没有打趣一把从鬼门关拉扯回来的女子。
  此刻他准备去酒楼上班,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转过头,略为严肃的对她说道:“屋里的东西不要乱翻啊,还有…你可别赖在我这里不走啊。”
  说完,青年便撑伞,漫步入细雨中,小沐吱呀一声,在伞面之下不停地绕着青年欢快飞舞,一人一鸟渐行渐远……
  香取红缨有些发愣,感觉有一堆问题一股脑的堵在她脑子里面,撑得她头痛欲裂,但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里梳起。怔坐半响,最后她泼浪鼓般逛了逛脑袋,像是突然得出了结论般,猛地一拍大腿。
  “想个屁,明天答案就自己出来了!”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有时候,竟还出奇的有用。
  下定决心之后,香取红缨整个人感觉舒畅了许多,觉得有些饿了,视线便开始巡视四周,打算找些吃的出来。
  入目所见,床凳桌椅,窗台养着一盆含苞待放的兰花,墙上挂着一根竹笛,除此之外,便几乎没有什么了。
  竟是意外的有些清雅。
  “好饿…”
  清雅又不能当饭吃,香取红缨想了想,眼睛一亮。
  她起身稍稍打理一下,便准备出门,只是她刚刚抬脚,便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转过头,看着被自己弄的一团糟的床铺,陷入沉思。
  她从来没叠过被子。
  但好像是觉得就这么放着似乎不太好,于是便动手七扭八歪的将那被子团了起来,堆到床头,然后欣赏般的点了点头。
  “嗯,就这样吧,看起来利索多了,本姑娘真是个天才!”
  …
  离雀街酒楼内,青年刚做出几个订单没多久,裴本便一脸深意的走了进来,然后就这么直直的瞪着他,直把青年看的有些心底发毛。
  “老…老板?”
  裴本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恨恨的说道:“你小子行啊,上次你俩腾空而去时我就想问了,就你这么闷声不响的,什么时候拐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回来?”
  青年听到他的话语,心中暗生不妙,猛地掀开后厨的窗帘向外望去,果然看到香取红缨正坐在大堂之内,一身红装艳丽夺人,正微笑地朝他招手。
  青年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对裴本说道。
  “老板,今天我请天假……”
  裴本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过来人般的语气说道:“我懂我懂,就那个…啥啥嘛!”
  “请假啊,没问题,多请几天都没事,咱店里人多,不差这两天。”
  “所以你可别怠慢了人家,让到嘴边的肉飞了啊!”
  青年以死鱼般的眼神看着他,很想回他一句。
  “你懂个屁!”
  …
  不多时,换回便服的青年坐在了香取红缨的对面,一脸漠然的盯视着她。
  “你还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是饿了而已。”
  “吃饱了你就会走吗?”
  “当然不啊。”
  青年揉了揉眉心,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摊上这么一个极度麻烦的人。
  “你为什么老赶我走?”香取红缨疑惑的问道。
  “因为地板凉,而让客人睡地板不合乎礼。”
  “嗨,这简单,我们可以一起睡啊!”
  青年一口酒水差点没喷出来。
  难以想象,这般豪放的话语竟被一位女子如此漫不经心的随意说了出来。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长大的?”
  “一日三餐,吃饱喝好,就这么长大的呗。”
  “唔,不提这个,我也有好多事情想问你呢,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本姑娘,说不定本姑娘之后就愿意回去了。”
  香取红缨轻轻地撕下一块鸡腿,一边吃着一边随意说道。
  青年看着她那丝毫不顾形象的吃法,摇了摇头。
  “我什么也不知道。”
  “本姑娘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那你想知道什么?”
  “唔…先把你的真名告诉我吧?”
  “云青雨。”
  香取红缨狼吞虎咽的姿势戛然而止……
  抬起头,她直愣愣的看着青年。
  “怎么了?”
  “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不是你问的吗?”
  “呃,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我会告诉你?”
  香取红缨点了点头。
  青年笑了笑,说道:“无妨,反正告诉你了你也说不出来,不用担心会传出去。”
  “说不出来?”
  香取红缨眉尖一蹙,有些不明白青年话语中的含义。
  青年想了想,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看起来竟是有些邪魅的笑容。
  “你可以试着…叫一下我的名字。”
  香取红缨下意识的就要宣之于口,只是她一个云字刚刚出口,突然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蓦然间一把钳制住了她的脖颈,令其再无法发出丝毫声音。无从违逆半分,诡异而恐怖……
  过了许久,那股萦绕于心的感觉才逐渐褪去。
  香取红缨大口的喘着粗气,额间泌出汗水,整个人都沉浸在方才后怕之中。
  自称云青雨的青年笑眯眯的递给了她一杯酒水。
  香取红缨一饮而尽,一双清丽的瞳孔死死的盯着青年。
  “那是什么?”
  “大概是一种禁制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青雨怔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倒不是我想这么做,这禁制也不是我的手笔,只是有人想让世人遗忘我的存在罢了。”
  “让世人遗忘你?”
  “你到底是谁?”
  云青雨笑了笑,似乎觉得这是一个蛮有意思的问题,想了想,说道:“我嘛,现在姑且算是一个喜欢看夕阳的厨子吧。”
  香取红缨撇了撇嘴,显然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但她也没办法像上次那样强行逼着青年说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虽然她性如烈火,脾气炽热火爆,但她不傻,在自己昏迷之后,能在那种情况下带着自己脱身的人岂会简单?
  再来硬的,只怕人家反手一巴掌就把自己撂趴下了吧?
  但有关这一点她倒是误会青年了,云青雨身上的第九…姑且称作是剑吧,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力,或者有如今的青年也用不出来,而第九剑最大的能力就是提升其它神剑的数值面板,并且是远超一加一这种概念的极限提升,可以说第九剑没有任何攻击与技能的优势,但其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能量之源!
  当然,提升后的神剑只能由他本人使用,所以云青雨当日才能在城外剑开夕阳,令强如雪无色这等人物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优势很明显,但弱点亦随之而来,如果身边没有其它神剑的存在,那么第九剑便没有任何作用,而青年也确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所以只要不是九神剑的契约者,理论上哪怕一个身材健硕的普通人都能将其撂倒。
  当然,被逼到绝境时除外。
  毕竟,能够让某些存在不惜施展这等禁制也要让世人一点点遗忘他的存在的人,又岂会真的这么简单?又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施展出这等近乎法则般的禁制?
  不过,就算在察觉到冥冥中多出了这样一道禁锢之后,云青雨也只是一笑置之,无论身居何处,受到了何等怨怼,他总是能一副无甚大碍的样子。
  将心起于鸿,令身安于世。
  毕竟,只要活着,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很值得去期待的事。
  或许不被世人关注,更加合他的心意。
  但是此刻,他有一件特别想去做的事,一件对他人而言可能觉得微不足道,但对他来说却比天还要大的事。甚至,他为此想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决定不再躲着她,而是去找到那个人,向她为一件当年他觉得是一件自己做错了的事情道歉,至于之后会如何,他根本不愿去想。
  而关于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她”,其实在当世,也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人冥二界如今都流行着一句谚语:
  九剑之上,犹有人间。
  她,便是那个“人间”!
  于第二次人冥大战中,有位腰悬锉刀的女子在战场上仅出一刀,便将那势不可挡的阎罗殿转轮冥主砍得重伤遁逃,不得不退回冥界龟缩起来,再不敢露头。只能任由人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设下驱魂断阴阵,从而将冥族的主力生生地隔离在奈何桥头另一端百年之久。并且如今依旧在发挥作用,让冥族不得已只能让五域十城的先锋人马独自留在人界与人类僵持。
  这等奇女子与执剑王一样,已然近乎成为人类的信仰,且似乎犹有过之。
  恰好,她的身份十分契合这等仰慕,若是在人类国度还未自治之前,她便应该是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主人。
  因为,她是人皇。
  千年前,人类国度还未自治,世间以修仙者居多,而当时修仙者的世界好像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并且因此改变了世界的格局,令所有仙门从此远离人间,不得现世,只有在最为危难之际才会出现。
  所以水澹烟的人皇之名,其实是千年前传下来的名头,并无号令人间的权利。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作为三界分割以来,所有不世出的上古修真势力唯一认可的代言人,同时也是青年最想见却又最不敢见的人……
  …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去往青年的住所。在路上,香取红缨见到了这个谜一样的厨子的另一面——一个神色不再是那么平静的青年。
  许是喝了些酒水的关系,青年面上有些微醺,但并没有耍起酒疯,只是看起来愈发沉默。
  他直愣愣的抬头望向天空上的明月,久久无言。
  “月上柳梢头,却再无人与我共黄昏。”
  “我想你了,烟儿…但你还愿意见我吗?”
  这一夜,星河漫天,明月高悬;
  半只脚已然踏出世间的他,再度尽缠人间因果。
  这一夜,云青青兮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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