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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心情激荡之下，修罗手中水杯悄然滑落，落在台子上。
他紧咬着嘴唇，在这个阴灵族面前，似乎他心中认定的那些天道是那么脆弱，几句话便能令他对长此以往的坚持产生深深的怀疑。
难道，我们真的是错的吗！
妖族一统天下是天命所归？
“好啦，想不通就别想了。”小伊看着他怔怔的样子，忍不住道，将身上的手帕递了过去，笑道：“公子，你倒是想得出，把自己弄的这么臭。”
修罗嘴唇动了动，不由得苦笑一声，接过手帕擦拭起来。
小伊默默地看着修罗一会，道：“公子，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修罗道：“什么？”
小伊沉吟了会，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轻声道：“你一个人来这里是来做什么？”
修罗饶有深意的看着小伊，小伊抬头看了看修罗，连忙道：“公子不要误会，我是担心你不了解妖族的情况，害了自己的性命。”
修罗微微低了低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隐约叹了口气，随后甩了甩头，道：“我是来打探妖族的内情的，生而为人，不管怎么样，总是要站在人类的立场，况且，我身背的深仇大恨，与冥王也脱不开干系。”
小伊犹豫了下，低声：“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妖族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冥王更是万年不出一个的人物，你若是与他为敌，恐怕凶多吉少啊。”
修罗微微有些黯淡，叹了口气，道：“跟彘铁交手之下，我对妖族的实力多少有些认识了，只是我不太明白，这些妖族不论外形，法术怎么跟当日见到的蝠妖差别这么大。”
小伊道：“这也是因为冥王的法力，他能点化万物，所以原本形形色色的各类妖族都能幻化成人，当然修为造诣也增长了不少。”
修罗吃了一惊，道：“还有这样的事！”
小伊抿嘴而笑，道：“当然了，这样也好，妖族众人本来面目凶恶丑陋，心性野蛮嗜杀，经他点化后，灵智大开，倒是好相处多了，不得不说，冥王对妖族乃至阴灵族实有再造之恩。”
修罗默默的望着她，眼中似有几分若有若无的苦楚。
小伊双眸清亮，隐有光芒闪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人间不值得，公子不如就留在妖界……”
修罗目光一凝，道：“人妖殊途，况且在这人世间，我还有不可辜负的牵挂之人，再说了，在这妖族地界，我一个人类如何能留！”
小伊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似哀伤，似忧愁，呆呆的望着窗外，片刻后喃喃道：“心中有牵挂的人么……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修罗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你的家人呢？”
小伊慢慢收回了目光，道：“我没有家人了……”说完她幽幽叹气，接着道：“妖族身怀异能，若你想在妖界行走而不被发现，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修罗面色一动，脱口而出道：“什么法子？”
小伊淡淡道：“人类的气息与妖族和阴灵族大不相同，你被他们发现也是因为这个，我们阴灵族虽无奇功妙法，但却天生有着隐匿气息的能力，只要你不离我十丈，就是冥王也未必能有所察觉。”
修罗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
小伊手中拨弄着衣角，低垂着眉眼，口中低声细语：“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不如就跟在公子身边，就当报答当初救治我体内寒毒的恩情。”
修罗转头望着她，忽然笑了一下，道：“当时我可没出什么力，谈不上有恩。”
小伊微微抬眼，眼中波光流转，片刻后悠悠开口：“不杀之恩便是大恩……能跟在公子身边，将来必定也会遇到范先生，到时候也就有机会报答他了。”
修罗默默站起身，望着窗外，虽是正午，但日头并不如夏日一般酷热，外头也不时吹来一丝凉爽的风，带着草木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小伊怔怔的望着修罗，见他刀刻般的侧颜神色凝重，似在沉思着什么。
许久之后，修罗缓缓转头，看向小伊，见她一脸的希冀，问道：“在妖族地界，你自是无恙，若是我回南方呢，人类之中怕是容不得你。”
小伊毫不犹豫道：“没关系，真到那天，要生要死，听天由命。”
修罗依旧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以后若有不测，我尽力护你便是。”
听到这话，小伊纯白的眼眸中光芒闪动，脸上更是笑逐颜开，道：“太好了！”说着她秀眉渐渐皱起，口中念叨：“那……在这里，我们以什么身份示人呢……我是阴灵族，你看着更像妖族……嗯……”
修罗看着她口中自言自语，郑重其事的样子颇为有趣，心下便有些喜欢，道：“要不然就以义兄义妹相称吧？”
小伊闪动着大眼盯着修罗，道：“兄妹……可以可以，那我就叫你哥了。”
修罗看着小伊天真无邪的眼神，思绪流转，一颦一笑间仿佛看到了儿时的龙笑笑，当下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小伊满心欢喜，脸上绽放如花一般的灿烂笑容，斟满一杯茶递给修罗，道：“哥，小妹敬你一杯。”
修罗瞪了她一眼，手中却是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小伊嫣然一笑，也是有样学样，片刻后，道：“你真的不考虑留在妖界吗，妖族一统神州是大势所趋，你要不放心可以把你牵挂的人接过来……”
修罗抬手打断她，道：“人妖不两立，我若投身妖界，就如同叛出人类，况且这事也不会那么容易，我自小孤身一人，也有那么多顾虑，更何况其他人了。”
小伊瞄了他一眼，淡淡道：“其实这事也不是为我自己考虑，你是好人，但人类中大部分却是心怀鬼胎，当今形势下，更容易暴露他们心中的阴暗，在冥王治下，大家都坦诚相对，不论妖族还是阴灵族抑或普通生灵，都相安无事，安居乐业。”
修罗皱了皱眉，想起清扬后山林府的遭遇，悠悠叹气。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伊忽然起身，拉着修罗的衣袖，推门而出，坦然走上大道。
修罗望着身边人来人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看到其他人似乎也没什么察觉，渐渐地就放下心来。
看着小伊拉着自己头也不回的一路前行，不禁有些好奇，道：“小伊，你要带我去哪？”
小伊回眸一笑，道：“带你去开开眼啊，你这个愚蠢的人类，哈哈！”
修罗愕然，哭笑不得，也不再问了，任由她拉着前行。
走过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的大道，二人到了城南琅琊山脚，小伊看了看修罗，嫣然一笑。
修罗问道：“琅琊山？”
小伊笑道：“你上去过？”
修罗点点头，道：“今天上午我就在山上，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山上可没别的东西了。”
小伊微微一笑，用手向前指了指，道：“我是带你去山阳那一边。”
说着她当先走上了狭窄的山道，修罗看了看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山道崎岖，两侧坚硬的石壁之上，不时有突兀的岩石刺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将脑袋撞了上去。
石壁周围，许多地方还有水珠不断滴下，落到地上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潭。二人所处本就是山阴，甚少有阳光能照到，石壁上下，阴暗地方，还生了不少青绿石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带湿润清冷的味道。
小伊带着修罗一路前行，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走过了了这条不知有没有人来过的山道，重见到天日。
山阳侧，悠悠乾坤，日光朗朗，
刚从阴暗的山道中走出来，突然一道道阳光照下，修罗和小伊都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似有七彩虹晕环绕在二人身边。
稍过片刻后，二人的眼睛渐渐适应，过往一路上未见一人的地方，居然传来阵阵喧哗声。
修罗向前望去，只见眼前霍然开朗，在这一片苍松翠柏环绕之中，却有一片平坦而开阔的土地，出现在面前。
一栋栋一座座虽然简陋但仍是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房屋拔地而起，或依山而建，或紧密相连。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源起山顶，从这片土地上，蜿蜒奔流，其中不少房屋，就建立在溪流两岸。
青山绿水人间烟火构成了一幅生动和谐的画面。
修罗望着这世外桃源板的土地，心中一动，看了看小伊。
小伊笑了笑，道：“这里本是荒野，这些屋舍都是新建的。”
修罗问道：“这里住着的都是什么人？”
“大部分是阴灵族的，也有些妖族，绝大部分是些妇孺老弱。”小伊道。
说着她拉起修罗的胳膊，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冥王下令南征，过了楼兰大漠就是幽州城了，虽然还在大漠边陲，但这城中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比起蛮荒的不毛之地，不知要好了多少倍。所以我们都争相南迁，没几天，小小的幽州城就挤满了人，所以冥王下令手下军队开垦了这一片的荒地，简单建了些屋舍，供我们使用。现在除了这个地方，其他也有在开垦的。”
修罗面色凝重，看了看小伊，阳光落在她略带笑意的脸上，彷彿折射出淡淡的温存。
片刻后道：“那为什么不继续南下，而是在这里开垦荒地，据我所知，距此千里的南边也大都人去楼空了。”
小伊面上忽而有些沉重，道：“本来是要接着往南的，谁知道数月前，从南面杀出来一批人类的修真队伍，不少族人被害，其中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从这之后，冥王下令，先安顿好族人，然后再带兵南征。”
修罗一惊，道：“所以你们之中的老弱妇孺就暂时安顿在这隐秘之处？”
小伊微笑点头，修罗望着不远的前方，沉默不语，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